无名嘴角一扯,淡然道:“你伤还未好,练功时小心些。”
程怀宝点点头,盘腿坐在地上忽然道:“木头你坐下来,我方才练功时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或许对你有用。”
无名双眉一挑,来了兴致,盘腿坐于程怀宝身前。
程怀宝干咳两声嗽了嗽嗓子,才一副夫子模样好整以暇道:“木头虽然没练过内功,但你肚中那个怪玩意能吸人内力,且你已吸了许多别人的内力,若我猜得不错,有吸便有吐,只要找到能令那怪东西吐的窍门,你就能任意运用它吸到的真气了。咦?如此一来你岂不是爽了,不用自己苦哈哈去练内功,光吸别人的就足以天下无敌了。娘的,怎的没人硬塞给我这么一个怪……宝贝?”
无名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还以为这小子想出了什么好点子,说了半天全是他早已知晓的东西以及一堆废话。
一看无名脸上的表情,程怀宝哪还有不明白的,摇着手指道:“木头别急,真正有用的还在后面。”说着话面色一正道:“虽然我不懂你那劳甚子炼丹是怎么一回事,可论到修练内功与真气运用,天下还有比小宝我更精通的人吗?既然那怪东西与内力真气有关,只要木头你学懂真气内力修练运用之法,或许便能悟通也说不定。”
无名虎目一亮,兴奋的点了点头道:“小宝就是小宝,果然厉害,是个好主意。”
想到就做,接下来的日子里,无名每天都会有两个时辰的时间随程怀宝学习无上太清罡气以及至真老祖传下来的各项奇妙可怕的真气运用之法。
对着自己的生死兄弟,程怀宝这滑头小子可是没一点滑头,将自己胸中所学倾囊相授,没藏一点私。
当无名与程怀宝走出万千山丛,重回人世之时,距离那场险死还生的血战已然过去了整整七十天。
两兄弟已有过经验,出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痛快地洗了个澡,洗去一身老泥后寻了一家猎户偷出两身衣服换上。
没有了绝世双恶的消息,突然之间江湖仿佛安静了,近一时期以来江湖上最热门的话题陡然间悄无声息了,令所有江湖人都觉得不太适应。
人们皆在猜测,这两个轰动天下的大恶人是否已然与姚天兆、庞会等人在群山之中同归于尽了。
近三个月的事实似乎也印证了人们的看法,无论是绝世双恶还是姚天兆庞会等人,皆如石沉大海,踪迹全无。
对于江湖人而言,似乎绝世双恶已然成了前尘往事,虽然实则才只过去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江湖本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地方。
程怀宝轻车熟路,趁夜翻入夔州府,通过秘密地道,潜入何巧巧的香闺之中。
见到程怀宝那张更显果敢坚毅的面庞时,何巧巧一脸惊喜激动之情,娇呼一声,扑入程怀宝坚实的胸膛。
神情动作没一分做作,她确是真心关切程怀宝的安危,毕竟因那可怕的禁制,两人的命运实则已然联系在了一起。
第二日天还未亮,神清气爽的程怀宝轻轻一跃,跳至无名身旁,兴奋道:“我有一个好消息,木头想不想听?”
无名毫不在意道:“我若说不想听小宝会不说吗?”
程怀宝一愣,捶了无名肩膀一拳,笑骂道:“你这家伙,配合一点行不行?”
无名眼神中透出一丝笑意,忽然道:“什么好消息,我特别特别想听。”
无名这举动大出程怀宝意料,弄得他怔了半晌才打了个寒颤道:“我的亲娘,木头你还是别配合了,弄得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无名脸色一正,道:“有何新消息?”
程怀宝兴奋道:“你一定猜不到,现在江湖上的人皆以为我们已然死了,光是咱们死亡方式的版本就有十余种。哈!如此一来再不会有人追查咱们兄弟了,咱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赶奔浙西去查明真相了,你说这算不算好消息?”
无名听罢,怔了半晌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程怀宝一愣,纳闷道:“木头你好象不太高兴?”
无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双眸没有焦距的望向虚空,幽幽道:“若姐姐听到我们的死讯,她会怎样?”
程怀宝身形一震,惊道:“啊!若是小月月真的以为我死了,还不伤心欲绝,万一她一时想不开……”
话音嘎然而止,两兄弟茫然对视一眼。
无名双目中紫芒一闪,声音坚定无比道:“小宝,我要到律青园一趟。”
程怀宝想也没想便点头道:“是应该去一趟,我要让小月月晓得我的专情,即使逃亡路上,她的小宝依然从未忘记过她。”
即使这一刻无名的心情沉重至极点,仍忍不住有翻白眼的冲动。
看着无名微微扯动的嘴角,程怀宝毫无自知之明道:“木头,你这是什么表情?”
无耻……
不!无耻这两字甚至无法形容程怀宝品性之万一。
无名长叹一声,心中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怎么会和程怀宝这比无耻更无耻百倍的家伙成了生死兄弟的。
无奈的摇摇头,无名最终还是决定保持缄默,反正程怀宝的无耻他也早已有些习惯了。
痴痴的望着东方初生的旭日,仿佛伊人微笑的俏脸,无名不禁有些痴了,心中轻轻的问了一句:“姐姐你现在可好?无名这便去见你了。”
两天后,在程怀宝自何巧巧那里学来的简易易容术的改装下,两兄弟将肤色弄成棕红色,加之他俩山中近三个月中各自留了胡子,化装成两个中年江湖浪客,悄然踏上了千里寻情之路,返头向北,潜向律青园。
五天后,夔州府城中一座叫宝月楼的著名青楼在赤练蛇何巧巧的严令下改名了。当然,这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巴东万里群山之中一处不起眼的山脊上,散落了一地尸骸,筋肉早已为野兽裹腹,只留下一地残缺不全的骸骨,骸骨旁散落着许多兵器,其中最为醒目的便是一把金刀,在旭日的映射下,绽放出刺目的金芒。
这一地尸骸原本是一群功力不俗的江湖健者。
曾经,他们还是共同追杀绝世双恶的同伴,却在一场血腥残酷的自相残杀中同归于尽了。
无名两兄弟心急如焚,一路昼夜兼行,只用了二十天的工夫便赶到了律青园。
律青园位于凤翔府府城北郊,是一座巨大的山庄。
律青园中黑沉沉的,看不见走动的人影,似乎是一座空屋,甚至到了院门外,也看不见里面的灯火,听不到人声笑语,一片寂静。
寒风阵阵,早已掉光了树叶的光秃树枝随风摇曳,象煞了群魔乱舞。
夜已深,两个灰影出现在律青园后墙背山的松林内。这一面的松林地势高,俯瞰百步外的山庄,黑沉沉一无所见,根本看不清目标的情景。
两条人影正是无名与程怀宝这对难兄难弟。
无名的双眉紧蹙,此次他俩心切爱人,不远千里昼夜赶路,真格到了地头,却为了难。
他与程怀宝目前的身份着实有些不妥,明着上门已不可能,可若说暗中潜入似律青园这等名门大派而不被发觉,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不,两兄弟爬上一株巨松向下侦伺,奈何无名目力虽佳,也不可能下视黑暗的院落房舍,呼啸的山风又乱人听觉,这里绝非良好的侦伺所在。
两兄弟愁眉以对,程怀宝低声道:“他奶奶的,下面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这可要咱们怎么潜进去,凭徐大姐在双尊院中表现出来的机关暗器之学来看,这律青园不是龙潭也是他娘的虎穴,咱俩进去岂不是白给?”
无名的眉心已皱成了一个死结,忽然眼中紫芒一闪,重哼了一声道:“小宝身上带了火折子吗?”
程怀宝一愣答道:“带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忽然他身形猛震,低声惊叫道:“我的亲娘,你这家伙不是要声东击西去放一把山火吧?”
无名冷然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程怀宝沉默半晌才无奈的摇头道:“暂时没有,不过跑到人家门口放火,咱们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万一到时候被律青园的人抓到,咱俩可就完蛋了,你认为徐大姐会原谅你吗?”
无名身形一僵,眼中燃烧起两团刺目的紫色火焰。
许久后,紫色火焰渐渐暗淡,无名徐徐吸了口气,以一种决不容人质疑的坚定口气道:“无论如何,我要见到姐姐,即使把天捅个窟窿也再所不惜?”
程怀宝眼见无名犯了蛮劲,他可没把握拦阻这等抓狂状态下的无名,心中又气又急之下,忽然灵机一动,一拍无名肩膀道:“我有办法了。”随即迫不及待的献宝道:“我们可以在府城中找个小要饭的,让他将咱们的信送至律青园,交给谭园主。”
无名双眉一蹙,摇头道:“你怎么能保证这封信肯定能够送入谭园主的手中,如果半途被人截了又如何?咦?我想到了!”
程怀宝精神一振道:“木头有什么好主意?”
无名道:“若是要饭的送信,未必能送得到谭园主的手上,可若换成是咱们双尊盟的人又如何?据咱们在路上听到的消息,律青园已昭告江湖,律青园与汉中帮,也就是咱们的双尊盟订立了盟约。”
双尊盟对内虽然名字不动,但在江湖上却不能如此,因此在谭菲雅的劝说下,纪中虽然不愿,也只得起了这么个虚应故事的帮名。
程怀宝被无名这胆大包天的主意吓了一跳,低声惊呼道:“木头你开玩笑?江湖上有谁不晓得徐大姐与小月月是咱们兄弟的心上人,照我看律青园周围各方势力的探子耳目多如牛毛,你这么明目张胆进去,不是送死吗?”
无名神色异样凝重道:“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不知怎的,我最近只要一想到姐姐,便有心神不宁的感觉,仿佛……仿佛姐姐出了什么意外一般。无论怎样,我都一定要见到姐姐。”
程怀宝身形一颤道:“木头你莫要吓我,大姐怎么会出意外呢?”
无名面色沉凝依旧,双目望向下方百丈外的巨大山庄,没有答话。
程怀宝双眉紧蹙,忽然道:“也罢,还是我走这一趟吧,你这家伙不会骗人,进去太危险。”
无名默然半晌才道:“还是我去吧,江湖上认得我的人并不多,因此暴露的机会反而比小宝小得多。”
程怀宝琢磨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无名这话确实有理,无论精英大会还是襄阳之行,他皆大出风头,江湖上认得他的人肯定不少。反而无名行事一向低调,除了少数了解他的厉害的人,没人会留心他。
第二日中午,无名一身黑衣,腰胯斧头,扮作斧头堂下一名小兵的模样,直上律青园。
无名快行至大门前时,洞开的大门中忽然行出两名年轻的少女来,其中一名女子脆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无名依足了江湖规矩,抱拳躬身一礼,扬声道:“汉中帮斧头堂侯三奉纪帮主之命送一封信给贵园谭园主。”
昨日整晚临时抱佛脚,程怀宝将所有能想到的江湖礼数,应答规矩一股脑全教给了无名,无名这才有方才这般得体的礼节应答,不至露出马脚。
两名女门卫显然晓得律青园与汉中帮的关系,面色登时一缓,一女道:“侯信使将信交给我便行了。”
无名又一抱拳道:“侯三临行前纪爷吩咐了,着我当面将信送到谭园主手中,还望两位姑娘通禀一声。”
二女秀眉微蹙,对视一眼后才道:“请侯信使在此稍待。”说罢一人转身入内。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门内传出,无名装作不觉,心中却已勾勒出在襄阳曾见过的中年美妇赵琳的身影。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工夫,赵琳缓步行出,一双美眸落在无名面上,瞳孔微不可查的缩了一下,随即她行若无事的一脸和蔼笑容道:“这位汉中帮的信使要见园主?”
无名晓得自己已被人认出来了,在门口便让人认了出来,这是他临来时始料未及的,面上镇定自若,暗中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待见赵琳似无揭破他的打算,便也配合着抱拳道:“小人侯三,奉纪爷的令送一封书信给园主。”
赵琳微带迟疑的眼神透露出她内心的矛盾,然而她没有犹豫的时间,哪怕片刻的沉吟犹豫都会令身后两名女门卫生出疑惑,她心中暗叹一声,终于决定成全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小子与她最爱护的小师妹,张口道:“请信使随我晋见园主。”
赵琳不晓得自己这决定是对是错,若事情败露,将会为律青园惹来天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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