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只见祠堂内坐着一人,披肩散发,满脸污秽,看不出什么模样,听声音像是女子。
“母亲!您……您还活着?”随后而来的张翔惊呼道。扑上去抱住她:“母亲!您这是怎么啦?”
张夫人目光呆滞,嘴里嘟嘟囔囔地唱着什么,一见四人裂开干裂的嘴笑了起来,一边嘿嘿地傻笑,一边举起手里一块啃了一半的馒头,道:“吃!吃!嘻嘻嘻……”
张翔一把将那沾满泥土的馒头打掉,叫道:“母亲!我是雪松啊!您说话呀!”
李笑叹了口气,拉起张翔道:“她疯了!”
看着母亲痴呆的脸孔,张翔眼泪顿时流下来,微翘的嘴角一阵牵动,却再也活不出话来。他明白了,是母亲开启的地下室的出口,并为自己揣了个馒头,可好端端,怎么会发疯呢?
李笑点上蜡烛,与钱、马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烛影轻轻跳动,忽然,一个阴冷、沉闷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在这里,简直太好了!”
四人大吃一惊,顺声望去,只见一黑衣人在祠堂门口,长圆脸阴沉沉的,三角眼射出冷冷的光芒,腰间挂着一柄黑鞘长剑,细而长,样式古朴奇特。
黑衣人犹如地下钻出来的幽灵,身上散发出一股杀气,透着邪恶。
“毒蛇!”钱丰沛不由惊呼一声。他知道此人的剑和外号!这是个江湖人人头痛的煞星,神出鬼没,一手“毒蛇剑法”独步武林,加之心黑手毒,令江湖人闻名胆寒。
黑衣人身影一晃,左一趋右一绕,灵活无比,婉如蛇行一般,奇快无比的停身在四人身前,闷声道:“不错!正是苏羽!”
“原来是苏大侠!不知亲临此地,有何见教!”李笑忙拱手抱拳道。
他知道“汉南四义”决不是苏羽的对手,更何况只有三人在场。
苏羽闻言“嘿嘿”一阵冷笑:“你这不是恭维我,而是在耻笑我!”
“在下不敢!”李笑仍是非常客气。
“哼!”苏羽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苏某向来不以‘大侠’自居,也不想做什么大侠!你干脆叫我‘毒蛇’好了!”声音阴冷、沉闷。
张翔见状却疑惑不解,心道:二叔、三叔、四叔武功不错,怎会怕这黑衣中年人?
就听苏羽又道:“苏某要带走这傻小子和疯婆子,想必诸位不会反对吧!”
“这……”李、钱、马三人面色一紧。
钱丰沛怒道:“毒蛇剑苏羽!你不要欺人太甚!”说着,伸手在袍襟底下抽出两支镔铁短棍,两棍端一顶一拧,眨眼间成了一条七尺长的齐眉棍,沉声道:“若要带走他二人,得先问问我手中的棍!”说话间抱元守一,凝神待敌。
“还有我!”马昆仑也踏上一步,抽出宝剑。马昆仑外号“铁面剑客”,此刻一剑在手更显得威风凛凛。
苏羽嘿然一笑:“两位勇气可嘉!只可惜的是,江湖中人不仅要有勇气,更重要的是真功夫!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铁面剑客”马昆仑闻言,淡然一笑道:“我们四人联手也决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要带走他二人,却必须先把我们放倒!”
苏羽点点头:“我虽然心狠手毒,却也欣赏有骨气的汉子!好吧!看招!”话音刚落,身形突然幻起五条淡的影子,一条黑色的剑在身影中突然发出哧哧两声嘶鸣。只是一瞬间,苏羽剑已归于鞘中。
“啊!”钱、马两人突然一声大叫,镔铁棍和剑同时跌落地上。
张翔凝目望去,保见钱、马两人的右手腕上各有一个剑孔,并流出血迹,心道:好快的剑法!
毒蛇剑苏羽果然的过人之处,居然在一招内将二人同时刺伤。
“怎么样?”苏羽笑道:“我可以带走傻二少和这疯婆子了吧?”
李笑干笑了两声:“苏大侠!傻二少有可能是杀他全家的凶手,我们正在查找线索。况且,我大嫂已疯,难道你连一个疯子也不放过?”
苏羽冷笑一声:“你说是找证据,恐怕是找张家的藏宝图吧!也难怪,数亿计的金银珠宝,谁也会动心的!”
“天地良心!”马昆仑叫道:“张大哥乐善好施,财产全部是微薄的地租和一点生意所得,我们四人结义三十年,彼此相当了解,哪里有什么藏宝图!”
“世上的事,决不会空穴来风!”苏羽冷然道:“我问过‘傻二少’之后,自然会清楚!”
张翔忽然站了起来:“你得到又有什么用?江湖中还有比你更高的高手!恐怕你也会很快变成一条死蛇!”
苏羽脸色一变,怒从心头起,手按向了剑柄!
“说得好!”祠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好声,声音缥缈,阴冷,令人不由心头巨颤。
接着,祠堂门口飘进一瘦长的身影。
那人约有五十多岁,白涔涔的一张脸,眉毛、胡须稀面黄,高瘦的身材罩在褐色长袍内烛光中显得异常诡异!
“毒蛇剑”苏羽一见来人的轻功,不敢大意,不敢大意,手握剑柄,沉声道:“难产你也想抢夺藏宝图不成?”
那人点点头,冷冷道:“很快就会属于我!”
苏羽又道:“好大的口气!阁下报上名号!”
那五旬老者缓缓道:“可以告诉你我的句号,但是,知道我名字的人没有一个活着的!”
“你……莫非是……”苏羽突然想起一个人,不由脸色大变。
他知道,江湖中有一位使毒的高手,擅长解毒、施毒。
但此人从未给人解过毒,并以毒人为乐。
而最毒的,则是他的心!
天下间最毒的药,也比不上他的心毒!
此人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毒手毒心毒郎中”项一绝。
据说此人一怒之下,将一个村子的人全部毒死,甚至连鸡、鸭禽畜,也一个不剩。
凡是见过他的人,从没留下一个活口。其用毒的手段绝不逊于四川唐门,甚至某些方面超过唐门。
苏羽暗叫一声:“不好!”可惜已经晚了。
因为,他已经中毒!
“毒蛇剑”摔在地上,他两手撕扯着胸口的衣服,长圆脸霎时变成酱紫色:人缓缓瘫倒在地上。
“毒手毒心毒郎中”项一绝冷冷道:“乖乖给我交出来!我破例饶你一命!”众人不由一愣,心道:“交什么东西?”
就听苏羽道:“我……什么……也没得到!”说着,身体开始在地上翻滚,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喘息。
项一绝道:“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否则会肠穿肚烂而死!”
苏羽突然抬起头,道:“毒手毒心项一绝,所行之处人踪灭,我……”扭头对张翔道:“你母亲是……中了毒!”“毒”字一出口,他突然一跃而起,手中“毒蛇剑”电闪般刺向项一绝。
这一剑的速度、力量、部位都拿捏得极准,也是苏羽“毒蛇剑法”中精华绝技之一的“灵光一现”!
这一剑,是苏羽自认为一生中最精彩的一剑!
可惜,也是他毕生最后的一剑!
项一绝看着奔向自己咽喉的剑,既没有躲也没有闪,仍然冷漠地站在那里。
剑尖离咽喉还有一尺,苏羽的身体突然自半空垂直落下,接着,“砰”的一声肚子裂开,顿时乌血流了一地。
“哈哈哈……”项一绝仰头狂笑,笑震得屋顶的土不断地落下,在夜空传出很远,犹如夜枭的幽鸣。
李、钱、马三人早就听说过此人,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出现。望着这个比魔鬼还恐怖的人,三人一动都不敢动。
他们知道“毒手毒心项一绝,所过之处人踪灭”这句话的份量,江湖上的传说早已灌满了耳朵,均暗道:“完了!”
项一绝笑罢,冷然道:“‘傻二少’,识相点赶快把藏宝图交出来!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张翔缓缓站了起来:“交出藏宝图可以,但也请你告诉我几件事!”说话神态自若,毫无惧色。
“毒郎中”项一绝眉头皱了皱,一股杀气在脸上闪过,一摆手道:“说吧!”“你何时到的此地?”张翔问道。
项一绝一怔,道:“四天前!”他没想到“傻二少”问这个问题。
张翔又问道:“你杀了张家几个人?”
“哼!”项一绝脸色一变,道:“我喜欢用毒,不用武器!”
张翔一愣,心道:张家死亡的人中,确实没有被毒死的!遂又问道:“在张家出事的那天想必你也到过现场,请把你所见到的告诉我!”
李、钱、马三人不由大惊,均心道:这项一绝是什么人,居然问起没完,万一他一时性起……
项一绝眉毛一皱:“小子!你有完没完?”
张翔仍是那副表情,淡淡道:“你告诉我之后,我死也会甘心!”
项一绝眼中冒出一缕毒焰,沉吟了一下才狞声道:“四天前,我来到枫林集,见到不少武林中人,还有行大盗‘万里独行’单独飞,就知道都是为了张家的藏宝图而来!”
张翔插言道:“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宝藏吧?”
“嗯!”项一绝哼了一声,又道:“除了藏宝图外,江湖人最大的目的是与藏宝图放在一起的那两卷武功秘笈。据说,三百年前的江湖奇僧子微上人与奇道丹元子各留下一部奇书,名曰《惊雷卷》和《飞龙卷》,这两大武功秘笈谁得其一,足可傲视武林,雄霸寰宇。后来,夜郎国国王得到了这两卷武功秘笈,但很快就国破家亡了。夜郎国的大臣为了有一日能复国,便将整国的金银珠宝连同两卷秘笈埋在了一个秘密所在,并绘了一张图,时隔不久,那些大臣相继暴亡,而藏宝图也下落不明!”
张翔点点头,又道:“你是在第四晚潜入的张宅,也就是家父生日的前天夜里?”
项一绝点点头,道:“我掠进后花园时,看到了地上的尸体,知道已有人捷足先登,遂冲向第二进院子。一过月亮门,就听到张夫人的住处有动静,忙潜过去捅窗纸,只见张夫人倒在地上,而楼上有翻东西的声音,就急忙跳进去。不料,张夫人突然跳起来,二话没说挥掌就打。我连忙点了她的穴道,冲上二楼,就见寝室内一片狼籍,而后窗开着,一条黑衣人影飞向外逃去。我认为藏宝图已被人抢去,遂施尽轻功去追,但那厮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一顿,项一绝又道:“于是,我抱着侥幸返回小楼,想再找找,不料,发现你母亲居然也不见了!”
李、钱、马诸人不由愣住,心中均道:想不到其中会有这些曲折!
“家母是否真的中了毒?”张翔又问。
项一绝点点头:“不错!”
张翔暗暗咬牙,心道:此人果然毒辣无比,居然对一个妇人也下毒。心念一转,道:“只要你帮家母解了毒,我就告诉你藏宝图在哪里!”
项一绝突然叹了口气,道:“她中的毒,我也解不了!”
“什么?”众人一愣,天下还有“毒郎中”解不了的毒?
“因为……”项一绝又道:“毒不是我下的!况且,她中了三种不同的毒,而且下毒之人比我还高明!”说话间眼里闪过一丝默然之色。
研究用毒一辈子,却忽然发现仍有比自己更高明的人,这打击够他受的。
张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呆住。
李笑忽然问道:“你在张府再没见到其他的人?”
“你不配跟我讲话!”项一绝忽然怒道,“傻二少!赶快把藏宝图交给老夫!”
“且慢!”钱丰沛忽然道:“如果交出了藏宝图,是否放我们走?”
项一绝突然一拌巨大的袍袖,狂怒道:“大胆小辈!敢与老夫讨价还价!”
张翔等四人突觉全身发软,不由相继瘫倒在地上。
“毒郎中”项一绝仰天大笑,前迈了几步,他准备搜查张翔的身上,缓缓伸出手。
突然,他发现了一件怪事:自己的右臂不见了!
接着左臂一凉,凝目看去,居然也不翼而飞。
这时,两股血箭猛地喷射出来,一阵巨痛使项一绝大吼了一声,猛地转过身去。
祠堂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一灰衣中年人。
他的脸色微红,龙眉凤目,不怒自威地立在那里,盯视着项一绝。
他手中剑提着一把刀。刀身长三尺三寸,在烛光照映下,隐隐有红光流泻!
那人浑身上下整齐,流露出一股威严与正气,气度不凡。
“血……血影圣刀!”项一绝不由惊呼。
中年人淡淡一笑:“正是秦天!”
项一绝一脸死灰色,喃喃道:“想不到侠名远播的‘血影圣刀’居然偷施暗算!我认栽!”话音一落,嘴角就流出一股黑血,扑倒地上就此寂然不动。
“血影圣刀”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分别给五人服下,才道:“还好!项一绝给你们下的是‘软筋散’,否则我秦天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