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有一天,马人终于忍不住坐车又到了他第一眼看到她的地方。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那是一个小镇子路边的一个小店附近,那有一片空地,她那时就和另外一个女孩子站在那儿,马人第一眼看到她,她也看到了马人,马上扭头走了。马人就顺着那儿在那个小店的后面找到了她。她头发零乱,好象很久也没梳没洗,脸色灰暗,身材很小穿个蓝色的羽绒袄,太大了,下摆过了膝盖。
马人在她和她的女伴身边站了一会儿,她女伴正在做饭,只顾照看着锅里烩的菜。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偷偷地看了马人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那眼神好可怜,满是凄凉,还有胆怯。
在那一刻,马人的心里一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心也变柔软了。“她是多么可怜啊。”马人想。“我本该就此冷冷地走掉,我怎么会喜欢一个这样差的女孩。但是现在我不能。”
马人这样想之后,那个和她一起的女孩招呼马人去另一间屋休息,那好象是新婚夫妇的卧室,有个很大的床、彩电和沙发,梳妆台等。马人也无心坐。她还是不说一句话,低着头站在马人旁边。
“你等会儿去我那儿吧?”马人终于试探着问了一句。他想,她要是说不去,我就马上就转身坐车返回。马人不想再呆在这儿。
她好象一楞,抬起头看着马人,停了一会儿,她猛地用力点了下头。
她的这个动作让马人有点吃惊。但他马上就变得很轻松,他说:“那好,咱们这就走吧。”
这一次,马人又到了这儿,他先是给她家打电话,那边说她不在,去哪儿了也不说,马人就到那店里问,她的女伴不在了,只有一个陌生的男子。马人诚恳地向他说明了情况,向他打听盼盼的下落,因为刚才电话里她的邻居甚至说她出门去了。
“我也是出门刚来家……刚刚好象还见到她……推个自行车,穿个黄上衣……没看清,不知到底是不是她。”这人也很和气地说。
马人在街上站了好一会儿,一个个地看着从路口来的人,也有一些穿黄上衣的女孩,但没有一个是她。
马人买了几斤香蕉,准备感谢一下那个男的,谁知他死活也不肯要。
“你提到她家去吧。”他说。
他的这句话给了马人很多力量和勇气。马人就一步步向她家走去。他感到那路,那一户户的人家,那庄里的一切,都是她的一部分,他好紧张,因为她是她心上的人。
马人终于见到了她,她的邻居知趣地走开了。马人把香蕉分给她们和孩子。
只是那一刻,她好象傻了。
“我妈该回来了。”她沉默不语好久才说。
马人本想见她一面就走的,可是想不到她竟然独自在家,但马人还是在心里命令自己快点离开。
在她的住房门外,在她家大门口挨里面,马人抱了抱她,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马人把手机忘她床上了。
快走出庄外时,马人忽然看到她从后面飞奔追来。马人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她撒开步子,双手舞动着,两腿大大地叉开往前迈,她还有点外八字,因此象要飞起来似的,拼命追赶着马人。
马人所能想到的只是这样的一些碎片,还有其它的一些:她妈妈的阴郁,她的不在家的父亲,她的未婚的哥哥,在读书的妹妹,她抽烟的样子,还有马人最后一次去她家,其实就是在那天去娜的家之前,她冷漠惊恐的样子和那扇被她紧闭的大门。马人把一包棕子放在她门口,那是他千挑万挑地挑的,他对卖棕子的人说他是要送人的。
那天马人的摩托车栽了两跤,机油也熬干了,老冒黑烟。
有的人说,人死了以后,就要再投生,假如从马人的奶奶从死时算起重生,至今正是和盼盼一样大吧。
她的身材,性格都那么象奶奶啊,马人今生只是想念两个人,一个是奶奶,确知她已不在人间,一个就是盼盼,真的不知她是否还活着,在过着怎样的人生。
马人有时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很天真,很无聊。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他常常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再也不会和她有什么了。他曾经在网上在论坛里发贴找过她,当然是没有一点音讯的。他觉得最合适的人是胡建,让她去代表马人到盼盼家看望,打听,因为她离得最近,但是又觉得这样太荒唐,况且胡建也嗤之一鼻,说:“说不定人家早忘了,说不定人家没有你过得更好呢。”
但愿她如此,只要她真的过得好,可是马人隐隐觉得,她不是这样的。
那时,马人常给士仁寄信,他总是让喜欢上县城的利海代捎。于是有次就让她捎一封信给钱楷。在这封信里夹了一封给盼盼的信,这是马人想到的一个比较安全稳妥的办法。并且,他对钱楷用了从未有过的严厉措词,说,要是不能把这封信捎到,就永不原谅他。
可是这封信据说是信封不符合要求,被利海拆开了。并且,她还给马人打电话来,问马人怎么回事,马人在她走后就感到不对劲,她一来电话说此事,马人就感到一个很大的伤口被挑开了,脓血汹涌而出,他出口就骂了利海。在这之前,虽然他们也离婚了,但是还是凑和在一起,马人也并未曾公开和盼盼来往。这一次,他觉得,和利海彻底完了。
据说利海在那天丢了一千多元,她说这是因为给马人寄信。
有的事,是迟早会发生的,和利海的决裂就是这样。
那一年的春节,马人在天真地等一个电话,因为那封信就是叫盼盼来或打电话的,可是什么也没有。马人试着打过去,她的邻居说,她去北海上班了,在纺织厂。后来不久马人去北海办事,就专门去了最大的纺织厂。里面好大,人好多,马人一个车间一个车间地找,看,还查看墙上的人名,没有看到她,也没有看到她的名字。
也许,她就在这天地间,哪怕她化为了空气,我也要和她亲近、依恋。马人想。
同情一切受苦的人,也许是从盼盼始。盼盼啊,你现在何方?我多么希望你能来到我的身旁。这也是马人的心声。
要爱,就纯粹地爱,专一地爱,这也是盼盼教给马人的。只有这样,才能获的真正的幸福。
盼盼只不过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可是,为何她让我爱得那么深那么疯狂?只因在特定的时候碰到了特定的人,每个人都一样。马人心想。
要说对这人间还有什么留恋,那就是她。
要说还有什么强烈的愿望,那就是见到她。
可是,也明知和她再也没有什么了。
那就是,那深深的爱,那藏在彼此心上的互换的灵魂,就是用今生的死--死寂--死亡换来的吗?
就带着这遗憾走完我的人生,我还要继续这不死不活似的生活。我只求能早日和她再相会---哪怕是在另一世界,马人想。
他就这样想着,因为流泪太多,他觉得再没有眼泪了。
71
这两日拥护没来,马人感到安逸多了,身体也在恢复,精神也得到了调理。语言的威力真是不可小视啊。马人这天往上把水抽满,把院子打扫干净,睡了半天,养精蓄锐,研读文章,斟酌文字,觉得有新生之感。
马人从拥护的口里约略听到了一些风声,马人料定:无风不起浪。风从何处来?非利海莫属。
利海的祖上,是地主出身。那残忍,噬血,自私自利,刁钻蛮横的本性,就象野兽的兽性一样,时时显露。对此,马人以前是从来不去想,也不知道去想的。他,总是把别人想得和他差不多。所以,在社会上,他总是吃亏的时候居多,弄来弄去,弄得很失败。究其原因,就好比遇见了狗,你是跑,是打,是站着不动,还是视若无物。最厉害的一种选择,就是视若无物,这样,很少有敢真的咬你一口的狗的。假如你跑,你就死定了。你打,它就拼命和你斗。你站着不动,它也感到很有面子和价值--这意味着你很看重它,和它平起平坐。
利海就好比这样的一条狗,当然这是马人后来才想到的比方。确切地说,是条烈狗。有时,简直就是条疯狗。。女人长胡子比较少见,利海就长了。而且,她的上唇,很容易地就能做出狗龇牙时才有的那种皱纹。她有着粗黑的眉毛,窄得几乎没有的前额。
数年来,马人很是教训了她几次。大都是大快人心的。
所以,对这样的一个女人,也正合着尼采对女人的污蔑:是必须带着鞭子的。同时也合着我们的孔圣人所云:远近都落她的不是,远了,她说你冷落她,近了,她说你不尊重她。总之,没有真正的头脑,简直不是人。你对她不好,她骂你坏,你对她好了,她就轻视你了。
利海也和老钱有过几次很大的矛盾。而且,她有着挑拨离间的天才。
所以,不如说,因为利海,而使马人的家庭矛盾日益激化。
很多人都觉得利海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恐怕是除了马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
不知从何时起,马人开始鄙视她,更轻视她。
但是,她这种人,就是集小人之大成。你轻视她可以,却不能掉以轻心。就好象对狗一样。你可以视若不见,但必须要在心中有数的基础上,最好是准备好随时猛踢一脚,不然,它或许会咬下你的一块肉下来。
她惯于制造气氛,散布流言,装神弄鬼,连拥护这样的都站在她这一边,你可想而知,她是何种人。
有天晚上,马人扒光了她的衣服,对她一顿饱揍。接着是一番数落。
那恐怕就是马人最愚蠢无能的作为。要知道,对她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对她讲道理,就好比和婊子谈爱情。而且,这么做,只会让她坏得更很,离马人盼望的更远。
他们婚后不久,利海就大骂了老钱。对于这场骂,马人是支持的,这也说明,那时,他们还是有共同点的,他们的利益还是连在一起的。
这种情况渐渐起了变化。
变化的根源就是马人不善理财,眼中空无一物,不重视金钱和物质。
用老丁的话来说,马人无论到哪儿,都象个光腚猴。是的,他每到一处,都想着这是他的归宿。可最终是个骗局,不管是人骗还是自骗。最后,他只好空手而归。
对这件事的觉悟,觉醒,是最近的事。
利用好自己手中的每块钱,简言之,就是这样一句话。
倘这件事能够过关,则绝无冻馁之忧。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曾经,马人在人们心中是暧昧的,那是因为,他还竭力想维持自己的好人形象。可是,现在,他是我行我素,为所欲为。一切,都以保全自己为前提。
多年前,马人被迫到达陕北那个小山村时,老丁还给马人寄过一封信,上面说:“人家说你好有啥用?你有饭你吃,你有钱你花……”
这道理听起来很简单,可是理解它马人用了很多年。
只要不死,日子就还得继续。虽说很多事都让人很烦。
没有内鬼引不来家贼,这句话是不错的,打铁还得自身硬。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这些日子以来,马人的老毛病又犯了。总之可以说是活得太自在了,没有进取之心,忧患之志,所以,才招人觊觎。
只有好好地看书,好好地思考,好好地写作,才有自己的出路。
这也是马人给自己定出的路线。这条路线尽管也被他无意中走了好多年,但是总是不如有意的要好。
这其实也就是马人的志气。有志,则一切不足惧,光明终会来;无志,家财万贯又当如何?
我有我的事业,我的事业就是看书,写书。我要严肃对待这件事,很多人都不做的,我认真去做了,难道做不好吗?
人之为人,总还是需要精神生活的,而且,在物质丰富的年代,精神更显其重要。精神面包,也不会是一钱不值的吧?
书继续看下去,那本书甚至可以看两遍,目前已很受益,将来也许益处更大。
书也继续写下去,目前最多才写到七八万字,还不够一个长篇的规模。
认真做好每件事,吃饭,洗澡,立即行动。
马人如此一想,感到心里亮堂了。
72
马人这天把它写的长篇小说打了包,这也是他很久以来的愿望,也是让他感到很爽很有精神的一件事。当然,在最初,他是连字数也不知咋弄的,你看他昨天还在大估计说有七八万字,而那天拥护问他时,他只说有三四万字,实际上,已经过了十万。看来,他这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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