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还诈”之法。
他心里一边咋着师父对付恶人的心路和高明手段的滋味;一边装模做样的象大人那样假马虎眼的捏着那断腿的夹板。他觉得这事办得好畅意;真有意思;特有戏剧性!他自己总想笑出来;因为;此时他的心花儿正往嗓子眼儿那儿冒笑水儿。忽然;他感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于是他立即提醒自己:“凡事都有个适可而止;不能把师父办的这漂亮事给穿帮了;搞砸了!”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来叉着腰大声的说道:
“好啦!好好养着去吧!”
几个军汉一走;龙剑秋转头进屋;见师父正笑眯眯的望着他笑。他便故做聪明的说:
“师父;您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以诈还诈”之法吧?”
“哈哈哈——”罗良君开怀地大笑道:
“青锋;象这帮混蛋;你就得这么制他!——那醉鬼张三爷的‘江湖春点’怎么说来着?噢;叫‘把簧’。我拿眼一打(看);看他们这帮人是军汉;甭问;他们绝不是什么好人;就拿‘地理簧’来说;北平这地方没事敢闯天桥的人;他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现簧’来讲;能把他腿踢成这样的;除非是进了满八爷的跤场!象他们这道号的人;你甭管他穷富;就得吃他!我那‘杵门’(价目多寡,江湖调侃儿叫杵门)临时说来就弄了个十块;开价开得他觉着心惊肉跳。可话又说回来;咱们干正骨的郎中不比那江湖皮行(指江湖卖药的)生意;不能使腥(假);万一给人把骨头接反了;不就耽误人一辈子吗?所以我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小腿骨折给接上了。但;我还就防备着这帮兵痞子跟我耍赖皮;所以咱也来个‘腥加尖,赛神仙’(指有真的也有假的;绝活);你知道这十块钱是值多少吗?哈;当前两块钱买一袋面!走;青锋!今儿师父我请你去前门外的福兴居吃鸡丝面;那儿颇有名气,光绪皇帝每次逛八大胡同,必去那里吃鸡丝面。”
说走就走;爷俩叫上伙计;锁上屋门;叫了两辆胶皮洋车;就直奔前门。这种车不仅租用方便,而且价位低廉,即便是跑上一整天,包金也不过两元钱。车夫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是靠卖力气吃饭的,其中有失业工匠、赔光了本儿的小商小贩、被开除了的小差役、小职员,甚至还有“下岗”的警察。虽然也分个三六九等,但终归都属于靠玩儿命和出汗挣钱糊口;个个跑起来脚底生风,乘车人坐在上边可以左顾右盼,很是过瘾。不大功夫被拉至福兴居门前。
在吃饭功夫;龙剑秋想起那红色接骨药膏来;便问道:
“师父;那红色接骨药膏是买的成药吗?”
“不!外面没有咱们这红色接骨膏;那是咱们自己配药、自己熬的;你知;咱们之所以出名;除了咱正骨手法好;就是咱这药好;不出十天准能下地走路!”
罗良君得意地接着笑道:
“孩子;为什么人要积德行善呢?我跟你说;我家祖祖辈辈是种地靠天吃饭的;有一天;我爷爷救了个要饭的乞丐;这乞丐临别前为了报达我爷爷的救命之恩;就教会了我爷爷正骨按摩之术;从此;我家连我共三代人都指着他养家糊口;那红色接骨药膏就是那报恩乞丐传给我爷爷的;名字叫‘续断接骨圣金丹’;到我这辈仍百医百灵;就算是祖传吧!等吃完了饭回去;我就把方子写给你;教给你怎么熬这个药!”
龙剑秋又问:
“师父;您说那天桥摆跤场的满八爷;功夫了得;您认识他吗?”
“哈哈哈——”罗良君开怀地大笑道:
“孩子;这北京城里凡是与正骨按摩之术有缘有分的人没有我不认识的;也可以说没有人不认识我的。譬如摔跤的;耍把式的;教场子的;卖艺的;练杂技的;还有在那车船码头登梯爬高卖苦力气的领班把头;没有不咱就拿那满八爷来说;他外号叫‘快脚满’大号叫满宝珍;他个头儿不高;是前清善扑营宛八爷的徒弟。启初;他只是给跤场爷们儿看衣服堆,看宛八爷和宝三他们撩跤,以后就同哥们儿一起练压杆子,举墩子,倒立,翻跟头等摔跤的基本功。十七岁开始在宝三跤场卖艺。”
上册。第一卷 墨竹饮梅花 四十六。跤手沈三
更新时间:2010…12…8 11:11:27 本章字数:5797
四十六。跤手沈三
罗良君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有一回;他撩完跤正要脱褡裢,正赶上柏林寺的和尚陪着军阀吴佩孚的姨太太到天桥看跤,只见吴佩孚的马弁拿着马鞭子在他脑袋上转了三圈,说:‘我家太太要看你玩倒立。’他一听,心里正没好气,一边说:‘爷们儿今儿个就叫你先玩儿个雅兴!’一边用手借力顺力给那马弁使了个‘插闪’,紧接着又是一个‘插洋蜡’,就见那马弁‘通’地一声头朝下插在那了;逗得吴佩孚的姨太太哈哈直乐。这时那马弁爬起来恼羞成怒道:‘好小子,你脑袋长到裤腰上了。’‘啪啪啪’,照着满八爷劈头盖脸就是几鞭子,打得满爷鲜血直流,后来还是沈三儿往那马弁兜里塞了两个小红包,那马弁才肯罢休。就这时,只听得里屋‘噗通’一声,老满叫声不好,慌忙进到里屋,我也随他来到里屋,只见一位白发老妇跌倒在地。老满扶起老妇,叹口气说:‘这是我老伴儿;由于我们这些穷艺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住的房子除了底儿不漏,哪儿都漏,所以我这老伴就是这么得的半身不遂!’我上前一看;说:‘多大岁数了?’老满告诉我;她才不到35岁;我说我能治;就是别怕疼!从那时起;我天天给她踩腰踩腿;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治好了他夫人的病;因此;老满就与我结下了患难的生死之交!”
龙剑秋好奇的问道:
“师父;那踩腰踩腿竟能治好了他夫人的半身不遂?这是什么治法?”
罗良君得意地笑道:
“其实;这就是强力按摩;它把手法按摩换到了脚上;那效力也就放大了;甚至于会放大到十倍二十倍。有些病;比如腰胯腿上的硬伤;拿手揉不行!哈;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嘛!这时候;就得用脚踩!那脚要是练到家了;比手还灵活好用!要怎么揉就怎么揉;要多大劲儿给多大劲儿。那是随心所欲!——至于他夫人的病那是寒积所致;气血亏损以至不通;好在人正年轻;时日也不甚久;我观她气色……嗳;你看我说到哪去了?等回到家;我结合着病例再给你细讲;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不争这一时半会儿……唷呕!”
罗良君正说得高兴;一抬头忽见三位大汉笑着迎面走来;不是别人;正是满宝珍、张狗子和宝三儿等三人。他连忙站起身迎道:
“哪阵风把你们几位给吹来了;快坐快左!”
只见满八爷把手一摆;把脑袋一卟愣道:
“不坐啦;罗爷!我们哥仨奉沈三爷之命来请您赴宴;别耽误功夫;说走就走!”
“那沈三爷他?”
满八爷把手一恭轻声道:
“他在东安市场那儿等着呐;你知;他是回回;跟咱不一样;这地儿他不来!他呀;在‘东来顺’包了三桌;专请的是你!——走吧!”
罗良君笑道:
“唷呕!那可不敢当!——那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哪?”
张狗子笑道:
“哈!——您还蒙在鼓里呐?您到外面瞅瞅;看您是坐的谁的洋车来的?——我老实跟您说;自从那大帅府衙门口的‘大狗熊’被宝三爷踢折了腿;沈三爷就知道他得奔你那儿;因为;可北京城都算上;除了你那儿有几把‘尖托’(江湖上管会接骨的妙法调侃叫‘托门’,瞎捏不见效叫里‘腥托’,管手到病除叫有几把‘尖托’)之外;别的家儿没人能治得了啊不是?因此就打发玉三和杨八拉着洋车跟着来偷着看看;——怕您遇着这不讲理的大兵弄不好吃亏不是?没承想;您倒露了那么一手!玉三和杨八回来跟我们这么一学舌;哈哈;差点儿没笑破我们大家伙的肚子;就这么着;沈三爷一拍大腿说啦;今儿我做东儿;东来顺儿请客;羊肉管够!这不?让我哥仨来一趟福兴居;把您请过去赴宴。”
罗良君起身客气道:
“劳你们大驾给受累回一下;就说我吃过了;改日再来”
满宝珍急道:
“你看;你看!让我们坐腊不是;今儿个除了我们这帮弟兄而外;那沈三儿的师父宛八爷;那老爷子也到;他还声称要亲自给你敬回酒。您看;您绝不能驳宛八爷的盛情吧!罗爷;您就给我兄弟点儿面子吧!——狗子;宝三!别楞着;动手!给罗爷架出去!”
“别别;别!我去;我去;我自己走!”
罗良君摇着手笑道。迈开大步出了福兴居大门;一看;拉着洋车的两个车夫正是玉三和杨八两人。罗良君马上客气的与玉三和杨八两人打了声招呼;一行三人仍旧坐洋车同满宝珍等人一道就来到了东来顺。
东来顺已不比往年那般寒酸光景了;原来那草席搭的粥棚现都已改成了平房;在平房北侧又盖起了二层小楼;楼外头上上下下又新粉刷了大红油漆;门脸儿看上去煞是鲜艳夺目。老板丁子清满面春风地与沈友三站在门前台阶上;恭敬的眼光扫视着马路上过往的洋车;见罗良君从杨八的洋车上走了下来;丁老板赶忙拱手迎道:
“罗爷您了吉祥!您大驾光临敝小店;遂使敝店篷荜生辉!”
沈友三也抱拳当胸笑道:
“罗爷;您是了不起的君子;兄弟我沈三儿仰慕已久;我愿结交您这个江湖朋友;特在东来顺备下水酒一杯;以示我等之敬意!”
罗良君也拱手道:
“岂敢;岂敢!罗某有何德能受您如此青睐?又惹您破费?”
寒喧毕;在丁老板的引领下;一行九人顺墙边楼梯直上二楼;二楼设一大两小三间雅间;沈三爷包了那宽大的一间;进屋一看;那屋里成三角型摆了三张八仙桌子;每桌儿上架起一炉九孔伙锅。居中那桌子迎面正当中座位上坐着两名老者;其余两桌也坐有二十多人;他们见丁老板引领罗爷等人进屋便都自动的站了起来。罗爷因总去跤场看玩艺儿;认得那两位老者是宛永顺宛八爷和杨双恩杨四爷;便赶快紧走两步上前拉住两位老师夫的手亲热的问道:
“您二老可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快坐;快坐!”
这时沈友三拍了一下张狗子和宝三俩人的肩膀说道:
“文山(张狗子大号叫张文山);你坐那桌;与你那帮弟兄一起热闹;善林(宝三儿大号叫宝善林);你坐那桌;也与你那帮弟兄一起热闹;我跟宝珍(指满八爷)陪师父和罗爷他们三位在这桌儿;等会儿你们再过来敬酒!”
说着;他拉着满宝珍坐在了宛八爷和杨四爷的下首;让罗良君坐在了宛八爷和杨四爷的上首位置上;便吩咐伙计上酒。龙剑秋和诊所伙计二人与玉三和杨八两人俱打横坐了。宛八爷让丁老板同坐;丁老板推说“忙”;便借此离开。
罗良君抬眼观那旁边两桌坐的人时;见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还有的虽觉得面善;但一时叫不上名字来。其中与他有过一两面之交的王小孩、孙傻子、刘四宝、徐俊清等十多位跤手;都举杯与他打了招呼。他就与宛八爷、杨四爷、沈三爷、满八爷喝了起来。宛八爷道:
“我听沈三儿和满老八说;罗爷不仅医术高超;而且侠肝义胆;您竟治好了宝珍媳妇的半身不遂;不但没要钱白搭上功夫不说;还拿出你家祖传最好的膏药给弟兄们治伤;我这里先敬您一杯;表示一下我这当师父的谢意!”
杨四爷也道:
“沈三儿和满老八他们;自打与我戳这个跤场以来;我就把他们当成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同甘共苦生死与共。您既然那么看得起我们;我也就不拿您当外人啦;咱同在江湖;全凭一个义字;您义薄云天实是可敬;我也敬您一杯;权当作众弟兄对您的一片心意!”
满宝珍道:
“宛八爷原来是前清善扑营天坛扑户的总管,那善扑营甭看只有几百号人,可都是全国摔跤名手。我打七、八岁时,每天天一抹亮,卖豆腐脑的哥哥就用担子挑着我,从天桥赶到红庙,把我往庙里的石碑座上一搁,看宛八爷教跤;以后跤场移到天坛的小松树林子里,那时我就给爷爷们儿哥们儿看衣服堆。你看;这多少年了!那时候宛八爷喜欢小孩,有时也跟我比划几下子。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跟师父练开了摔跤。我们虽是师徒;但情同父子!”
罗良君笑道:
“满八爷;你看;你都给我说过几遍了;不用再说。那宛八爷和杨四爷这么高抬我;这杯酒我哪能不喝吗?只是我听说他陪光绪帝摔跤;护驾有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杨双恩接过话题说道:
“这是千真万确的;就是在光绪皇帝闹变法那阵子’,有两名狗崽子窜到颐和园刺杀皇上,那天正赶上宛八爷值星,那两名刺客身藏毒刃连蹿带蹦就要贴近皇上,可宛八爷哪能容他靠前?别看宛八爷是赤手空拳;‘呼呼呼’几个‘插闪’全叫宛八爷给撩趴下了;当时就被卫士戚里喀叉都给捆上了。事后;皇上还赏了八爷黄马褂呐!那阵儿;善扑营的弟兄可都觉着荣耀!”
沈友三也插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