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脖灌下;将空酒杯往桌面上“啪”地一墩;抬手一看;嗬!又两半了。
李三见了,赶忙又给他换了一只酒杯;口中不由得笑道:
“您这手底下功夫还真不赖;您也是梅花拳的门人吧?”
“你还别说;当时我也是义和团的人;只是岁数大了点儿;当了三半月的伙头军(即伙夫);管五百多人吃饭;也是不简单呢!”
“老油子”得意的说。李三又与他说笑了会儿;便端着酒杯若无其事的问道:
“刘大爷;那范炳纲这家伙咋不老实在姬家屯呆着;跑到巨鹿县城里干啥?
“干啥?…………他要没事能往城里跑?干坏事干得太多了呗!仇家三天两头找上门寻事。头两年;他那个二少爷睡着睡着觉让人拿刀子捅瞎了一只眼;闹个‘独眼龙’。没过多少日子;那五少爷让人给绑架走了半个月;拿五千两银子才把人赎回来。为此;他们全家卖房子卖地都跑到城里来了;在城里置了一所宅子;另开了俩三家买卖铺面;一家寿衣店;代卖些白布、香烛纸马;一家棺材铺;还开了一家杠房;替死人请和尚念经;连抬带埋全套。打今年起;他又要出什么‘妖厄子’。…………我看;巨鹿县有他在这儿;早晚非出大事不可!”
“老油子”喝着说着;说着喝着;起初舌头打了卷儿;再后来就醉在了桌子上。李三也不管他;只自己吃了饭;跟老板算还了酒饭钱;便独自离开酒铺回店房睡觉去了。
上册。第一卷 墨竹饮梅花 二十九。送祸上门
更新时间:2010…12…8 11:11:22 本章字数:5501
二十九。送祸上门
李三二鼓时分来到范家大院的房上;见正房灯火通明;往来家人端酒上菜正忙得热闹;李三不敢轻动;只得趴在后檐上仔细偷听。就听见一个操北方口音的说道:
“活该那赵老四在监狱里呆了八年;最后还是一命呜乎了;否则那赵三多在沙柳寨阴魂不散;他徒众甚多;怕闹出事来不好收场。”
又听见一个操本地口音的接话茬说道:
“多亏庞师爷从中多走脑子;把那赵老四鼓捣的归了天;我早算计好了;除了游县长的那一份以外;我另有一份孝敬给您老;望您老笑纳!”
又听那个操北方口音的笑着说道:
“哈哈哈。。。。。。多谢;多谢!说实在的;到是不用我亲自来费劲儿;我只是给他找顶‘乱党’的帽子给他戴上;下面那些弟兄自然有办法整治他。三天两头的给他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上夹板;好人也得折腾屁了!哈哈哈。。。。。。”
李三在房上听的毛骨耸然;暗想;那赵老四该说的是我那师伯赵三多的兄弟;在牢里蹲了八年;受尽了苦刑;到了还是含冤而死;死后还叫这帮坏蛋抄家分没了家产。唉!看来这范炳纲不仅仅是武林叛徒那么简单;他勾结官府坏事做绝;我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但我决不能就这么轻易的饶过他;要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他正在寻思着;忽又听那个操本地口音的大声说道:
“喝酒;喝酒!宫团总;曾副官;这两天让你们受累了;要不是你们跟着保镖;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我这儿准备了一份薄礼;不成敬意;望乞笑纳!今天;我敬你们三位一杯;干!”
紧跟着就听见一个操着沙哑嗓音的人说道:
“范老兄;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嘛;谁跟谁呀?今后;如果还有什么地方用的着咱弟兄的;尽管说话;我等愿效犬马之劳。来;干!”
李三心想:“保安团来了两位;肯定都是硬手;我今天报仇不是时候;得费点儿劲儿。…………嗳!我何不趁他们三位都在范家的当口;找个机会悄悄的将他们官府那三个人干掉;然后我一走人;看他范炳纲向官府怎么交待?弄好了让他们之间来个狗咬狗;可以借官府的刀来杀他范炳纲;甚至会让他断子绝孙、倾家荡产;这就叫做借刀杀人;也叫做一箭双雕。这仇报的;哼!胜于我亲手杀了他要高明十倍。对;就这么办!哈!明天我就可以消消停停的站在人群里看热闹啦!岂不美…………哉!”
李三忽又觉得这主意太“蔫损”;但转念又一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可不是我李三出手太过狠毒;是因为你范炳纲行事太缺德;你背信弃义把坏事做绝在前;我呢;甭管用啥法报父仇在后;这回就只好‘不毒不丈夫’了。”
想到此;李三就在房顶后檐上向下一弯腰;使个珍珠倒卷帘;在后窗户上用舌尖把窗纸舔个小洞;让右眼对准洞孔;左眼一闭;来个“木匠单吊线”;往屋里偷看。就见屋里正中;摆着个大八仙桌子;桌子四周坐着六个人喝酒;其中有两个人白天曾经见过;就是在大门口被人称为“大哥”和“四公子”的那两位;想必是范炳纲的两个儿子。另外四个人;一人坐在上首;见他穿着绸布坎肩;颌下留着稀稀落落几根山羊胡子;眯缝着一双小眼;操着北方口音;约有六十多岁年纪;坐在那儿摇头晃脑。
李三断定;他定是那个在县衙里当差的庞师爷。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一个胖一个瘦;穿着黄绿色土布军装;敞胸露怀;那胖子说话的声音特别沙哑;李三断定他必是保安团的宫团总;另一个无疑就是他的贴身…………曾副官。主位上坐着一个老者;中等身材;方脸大眼白净面皮;留着半截落茬的假洋鬼子头;颌下三绺墨髯;说话满口当地口音。李三想:“难道他就是我杀父的仇人范炳纲不成?这人怎么长得那么漂亮;满脸的正气;满身的威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人!看来;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一点都不假;就连‘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顶了’的范炳纲;都长成正人君子的模样;真是‘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李三在房上;顺着话音和他们每个人的不同打扮;慢慢地分辩出来屋内的六个人都是谁了;自己觉得基本上都能将他们对号无误;便腰中用力、丹田提气;就把自己的上身轻轻地卷上房顶;在房顶上静静地闭目用功;想着一会儿怎么来对付他们。忽听下面屋内传来一阵酒席散去的寒喧话音;和椅子挪动的声音;接着便看到那庞师爷、宫团总等三人在范家两个少爷的陪伴下走出正房;正打着灯笼分别向东西厢房走去。李三看在眼里;却安静地趴在房上并无动作;专等他三人各进各屋睡下之后;再行干那计划好了的“大事”。
一会儿;见范家大少爷和四少爷分别从东西厢房走出;各自回房睡觉。东西厢房屋内的灯也随之熄灭。李三摸了摸腰中的“泪光寒”;仰起头;冲着无边无际的星空;眼中闪着泪花自言自语的说:
“爹;师伯;孩儿终于可以为您报仇了!您的在天之灵有知;就保佑孩儿马到成功吧!”
李三轻如灵猫;从房上下来;窜至东厢房;见门虚掩着;侧耳细听;房里传出一粗一细两种酣声。他蹑足潜入房中;睁开一双夜眼仔细瞧看;见炕上头朝外一顺儿睡着两人;正是宫团总与曾副官。李三轻走上前;用“泪光寒”只两抹;没费劲儿就割断了二人的气嗓管。顺手抄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包钱;退出屋外;还将房门虚掩上。又只一蹿;进到西厢房;同样取了庞师爷的性命。并在他脱下的衣服堆里;翻出范炳纲送他的那个钱包;带好在身上。随之;用他的衣裤将“泪光寒”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轻出房门并将房门再虚掩上。这时;院内仍异常安静。李三蹲在地上;轻出一口长气;三蹦两窜飞身上墙;又三蹦两窜飞身回到自己睡觉的客房落下;在黑暗中将随身所带的钱和夜行的衣物收拾利索;藏在高处隐蔽的地方收好;方才进屋脱衣上炕睡下。
一觉醒来;太阳已晒屁股;李三赶快穿好裤子下地;拿盆打水洗脸。只听外面马路上人声鼎沸;忙问刚回进店里的小二:
“外面出了什么事;那么热闹?”
店小二挤眉弄眼的说道:
“斜对过那家出了人命案子;来了许多警察和保安团的;将斜对过那家四下里围了个铁桶一般。前后门都让人拿枪把着;听说县太爷都来了。现在;站在马路上围观的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呼嚷呼嚷的;赶都赶不走!咳!…………这人们哪;有八辈子没看过热闹了;嗳!说什么的都有;纯粹瞎起哄。”
李三听后;心里痒得都长了毛;把脸一猛子扎在脸盆里;就像猫洗脸;不等把脸上的水擦干净;就到屋里把褂子披上;再把脚下的鞋脱下;趿拉着;踢里蹋喇地往外就跑。走到大街上以后抬头观瞧;见保安团的正从院里往外抬死人;俩人抬一位;死人身上盖个白布单子;看不清谁对谁。门口台阶下面;停着两辆平板马车;一会儿功夫就将三个死人抬上车;由几个扛枪警察押着;向东关驶去。
李三看卖枣子的小贩;往他这边挤了过来;张嘴冲他吆喝道:
“甜脆枣买嘞…………;自家烤的嗳!又脆又甜嗳;…………一个大(仔儿)两串儿!买几串儿?”
李三没言语;从褂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大仔儿给他;然后冲他一伸脖子。小贩笑了笑;说道:
“多给你一串儿吧!”
随手往李三脖子上套了三串儿。李三也乐了;刚要揪下一个脆枣尝尝;忽见又一小贩挎着柳篮筐也挤了过来;口中唱道:
“快来买;快来尝…………来呗!又大又甜的地梨儿呀…………!还有老乌…………菱!小后生;不买点儿尝尝?”
李三往他筐里一看;筐里黑漆漆的满是地梨儿和老乌菱;上面还扣着个磁碗。便笑笑无奈地说道:
“我没家活伙儿盛;哈哈哈!…………怎么买?”
“咳!这还不好办?把你衣服穿上;在用衣裳兜着;不就行了?”
李三一听也对;马上穿好褂子;把对襟的疙瘩袢扣上;然后也给了小贩一个大仔儿。那小贩用碗满满蒯了两碗老乌菱、一碗黑地梨儿给他倒在褂子里;李三只好用两手抓住衣角接住兜着。这时;见从县衙方向又飞来两架平板马车停在门外;从马车上跳下两个马弁装扮的人;径直走进院子。不一会儿;有一队保安团从院门口走出来;两人一对由里往外搭箱笼;都摞放在马车上。待那马车装得满时 ;车把式即用绳索拢住箱笼后;也赶着车向东驶去。
不一会儿;院内传出一片乱糟糟的女人哭喊声和粗野的叫骂喝止声。随着声音;有一队被捆绑的男人被荷枪实弹的警察押着走了出来;个个哭丧着脸低着个头;像是给死人出殡。只有走在最前面的范炳纲;昂着头;蓬头垢面;两眼发直;脸上毫无表情;脚底下却跌跌撞撞。
李三看见心中暗想:“范炳纲啊;范炳纲!你也有今天?活该!谁叫你好人不当;当歹人?…………哈!今天我该吃捞面;庆祝庆祝!” 边想边啃着黑地梨儿。
忽然;只见那范炳纲大叫一声;口喷鲜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左右的警察赶快过来搀扶察看;良久;一警察向带队长官行礼报告说:
“报告长官;范炳纲大口吐血;已失去知觉;目前处于危险之中;并无好转迹象;请指示!”
那长官听后;扭转身见县长正好由院里走出来;随即向县长敬礼报告。那县长站在台阶上摆了摆手;向众人吩咐道:
“算啦!把范炳纲放了;…………其余的人全带走;押起来审问!警察局和保安团全撤了吧!走!”
那县长说完竟带着马弁先自走了;其他的警察和保安团的人也呼啦啦散去;门口只剩下范炳纲躺卧在地上;嘴里兀自在吐着血沫子。焉地;从院子里跳出一个年轻女子;领着两个年长的婆子;将范炳纲扶起背进门去。李三见那女子的举动轻盈利落;似有武功在身;觉得诧异;便随口打问周围观众那女子是何人;有识得的说是范炳纲的独生女儿秋水。李三不敢多问;就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店去了。
李三回到店房;将兜着的老乌菱和地梨儿放到盆里洗了来吃;不知怎地;脑子里总是时隐时现地闪现着那女子;在跳出她家大门前那一霎时的身影。凭直觉;这身影的背后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也似乎在预示着什么;“难道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新的阴谋?” 李三再也没心思吃那个老乌菱了;他感到“大戏”绝没有收场;便一头躺倒在炕上;抱着脑袋认真思考起来。他从昨天初夜上房开始想;一直到杀完了那三个人回到店客房睡下为止;一幕接着一幕的仔细搜索着自己在行动上可能出现的漏洞。他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做得完美无缺;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当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现象;那就是说;老范家今后就是再有什么阴谋的话;那也与我没有关系。既然与我无关;我还担什么心?不如好好睡一大觉;休息够了早早走人;来个神不知、鬼不觉;何其妙也!”李三想到此;正想睡觉;忽听肚子内直叫唤:“我要吃捞面!”;李三乐了;拍拍肚子说道:
“别担心;今日有钱;一定满足您的要求!” 说着;从炕上起来下地;出门而去。
李三到得街上;又来到了昨天吃饭的那个“鸿门缘酒家”门口;心想;“吃捞面在哪儿吃不成?何必远去;就还在这儿吧!”刚要打帘子进屋;就见“老油子”还坐在原来的座位上望着他笑;口中说道:
“吃捞面不影响喝酒;少喝两盅既是庆祝也是放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