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铁生挑皮地说道:
“嚯!我奶奶什么都知道;还懂什么‘滑稽二黄’?”
老太太听了;象征性的打了铁生一指头;说道:
“我怎么啦?我年轻时跟你爷爷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混不下去了时;不也得下天桥?有什么可奇怪的?小——兔崽仔!”
一家人说说笑笑;中午饭直吃到晚上。龙泉松见天色不早;提前与老太太及诸位告辞;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临上车前;见曹艺铸手里拿着一个书包递给他说:
“兄弟;我这还富余一柄‘三股子’(指飞叉)叉头;你拿去;装一棵叉;你若真喜好这个;有空就来家;我给你‘开饭儿’(指教基础动作)!”
“好;谢谢姐夫!我走了”
龙泉松连续三天找曹艺铸学习飞叉;艺铸给他开了最基本的叉花——“筛糠”;官称叫作“迎面花”。看来这飞叉的确不象手拿把掐的刀枪棍棒;那么容易训服;初练时;要嘛它脱手而出飞出老远;把叉头摔得歪向半边;要么它停在胳膊上就是不转;等待你的推与搓。那叉上的小镲;“嚓呤呤——嚓呤呤”地;并不象曹艺铸使时叫得那么连贯好听;就象是得了气管炎;喘气好不均匀。龙泉松好不容易练得使它听点儿使唤了;艺铸又给他开了“双手搓”和“裹脑”;并叫他在家找个不吵人的地方;多多练习;多多琢磨;一天不能少于四个以上的钟点儿。
第二天开始;他在家提了个蓝子;里面装了一暖壶开水和一个茶缸;包了四个棒子面窝头和半斤咸菜丝;又拿了一卷破凉席;一条擦汗用的手巾;连同飞叉都捆在了自行车上;临走跟他妈打了声招呼;说:
“妈;我去西沽公园练功去了;中饭不用等我了;天黑前准回家!”
“嚯;你也要学你爸练那“小鬼吹灯”不成;出家了啊!”龙老太太恢谐地说。
龙泉松也不听她絮叨;自顾自地骑上自行车出门而去。
西沽公园后门地处北洋大学对过;只有一条干枯的小河沟当作围墙。过了小河沟就是西沽公园地界;那里是一片桃树林子;过了桃树林子是三座不大不小的土山包;三个土山包中间;有一片平地;非常的清静;平时轻易没有人来此;是个练功夫绝好的地方。龙泉松来到此处;好比到了家;他把自行车支好;权当作刀枪架;然后围着周遭先跑上三圈;以此热身。他这里正好是西沽公园的最东南端;再往南有一座木桥;直通桥南的土山孤岛;土山顶上有一木亭;山下四周挖有人工河;通向公园内的浅水湖;景色异常的幽静;
龙泉松跑步回来;便将上衣脱了;只穿一红色背心;便在那平地上活动腰腿;打了两趟拳;觉得后背见潮;两鬓见汗;自知筋骨也已舒开;便照那曹艺铸所教练起了飞叉。“嚓呤呤——嚓呤呤”“嚓呤呤——嚓呤呤”只练得两臂酸楚;正在咬牙坚持。就见从土山包后转出一个人来。待走得近了;龙泉松才看清楚;原来来人是自己的好友——“神力小霸王”孙世广。
龙泉松将飞叉停住;抢先打招呼道:
“孙兄别来无恙?”
“孙世广笑道:
“‘恙’倒是没有一个;只是心里憋闷;出来散散心。”
“怎么;有甚事烦闷?”
“前日;团里开会;有人说我是反动学术权威;我略显安慰;可大家却说我太年轻了;称不上‘权威’;说我拉的是资本主义的弓;最后给我戴了一顶‘白专’帽子了事;弄得我心里酸不溜溜的;所以烦闷。”
龙泉松听了;笑得前仰后合;道:
“亏了你们单位是杂技团;如果是大粪场;那你拉的就是资本主义的屎了!哈哈哈!”
孙世广也乐了。哥俩说笑了一会儿。孙世广手指着飞叉问道:
“龙老弟;你怎地也玩起‘千子’(江湖上管杂技武功叫‘千子’)活啦?”
“咳;世道变了;武术练得再好;也比不得枪仔儿快;如说锻炼身体;不如练练这玩艺儿有意思!”
“对;这玩艺儿‘腥’;招人喜欢!凡是有演出;都用它来开场。”孙世广又说:
“我们团里;原来有一名演员练‘三股子’(指飞叉);名叫张涛;现在已换成孙仲昆了;他练得也不错!”
“我这是初学乍练;总觉得手脚不听使唤;现在有点儿适应了。”
“嚯;这玩艺儿可不简单;吃功夫;就是有些武功基础的人;至少也得轧活(指练功)五年以上;才能登台!——哎;龙老弟;你怎么没上班?”
“因武斗;厂里早停产放假了;你呐?”
“彼此;彼此!这一下;练武术的人们可有闲功夫了;刚才我一进门;就看见任秀峰师傅在大门旁摆场;教有三十来人。进门之后;又见王树丰在花坛那儿练;教有二十来人。再往里走;看曲宗奎刚把场子摆上。快到偏门那儿;就见吴秀峰领着一帮青年以上的徒弟;正练八极小架;嚯!漂亮;劲力充沛;刚猛;连贯;看着带劲!”孙世广夸赞道。
“嗯;这几位都算可以!我听说天津卫四大峰;第一峰是任秀峰;老资格了;大蜡杆子抖得好;第二峰是候德丰;久占宜兴阜;大枪扎得好;那酒杯粗细的枪杆;使起来就象是面条一般;第三峰是任俊峰;这不用说;是我师父;这第四峰是吴秀峰;八极拳第六世传人;一柄提柳刀威镇津门——噢;我们家门口那个“天津建国武术社”就是他于1934年创建的;后来他师兄蒋润田继任了“天津建国武术社”的社长;传下了八步连拳;24趟梗锤;12趟弹腿等拳法。”龙泉松补充说道。
“那吴秀峰耳朵特聋;人家都称他‘吴聋子’;所以我们爷俩始终无法好好交流。”
龙泉松接口说道:
“那人不错!别看他生活条件不老太好的;可是人的品性非常耿直。有一次;我在这南面小岛土山上的亭子里;遇到吴秀峰他一个姓刘的徒弟;因平时在公园里打头碰脸的总见面;提闲话提起了他师父‘吴聋子’和‘吴聋子’的身世;这姓刘的他很善谈;就跟我说道:一次,我与王景祥、王喜臣、刘兴华等四位师兄弟请师父吴秀峰吃饭,吃到半截,王景祥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块钱,向吴秀峰递过去道;‘我们哥儿四个凑了两千块钱,给您’两千块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顶得上普通工人四年的工资,那会儿羊肉才几毛钱一斤,说实话,换了我,这钱兴许就接下来了,遗憾,吴秀峰不是我,他当时不知是否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反正他两眼一瞪发了怒,他拿过钱‘啪’地扔到地上说;‘我的东西不是卖钱的!’可见他这个人的性子多直了!
谈到他身世;——那八极拳法始于师父‘吴聋子’的家乡;沧县孟村镇(今孟村回族自治县)。据师父‘吴聋子’讲,清雍正间年,一个自称叫‘癞癖僧’的云游和尚;来到沧州孟村,见他15岁的祖爷吴钟练拳甚为刻苦,遂加以指教。吴钟见这和尚身手不凡,乃是一位武林高手;遂拜其为师留居在家中,向他学艺三年。‘癞癖僧’在孟村的这三年里;他传授给吴钟各种拳法与大枪术,并赠吴钟拳械秘诀一卷而去;不之所终。五年后,吴钟离家出访嵩山少林寺;那时;少林寺方丈为防备来访的人过多;于山门内设有木人、木马、木猴等诸多暗器,并晓谕天下;为的是使来访者知难而退。多有来访进寺者被其伤害,而吴钟竟三进三出少林寺,更无一支暗器着身,遂名扬江北半壁天下。此事传入清廷宫中,被当时崇尚武术的恂勤郡王爱新觉罗&;#8226;允琪知晓,遂派大内侍卫召吴钟进京。吴钟进京后;王爷允琪与他在后花园较技,各持木枪;枪头绑以白粉口袋,约定以粉迹定胜负。二人较量三十回合后;吴钟拿木枪挑中王爷允琪于眉间,粉痕清晰,而王爷允琪竟未察觉,王爷大加赞赏吴钟的武艺高强。故留吴钟于王府内为护院都总管侍卫。从此‘吴神枪’便享誉京城,有‘从南京到北京,大枪厉害数吴钟’之谚。
十年后;王爷殁;吴钟自京回沧州孟村。吴钟之侄吴辉庭曾为太学生,文武兼备,经征得吴钟的同意,便将原无甚名称的吴氏拳法命名为‘开门八极拳’,并著拳谱传世。
吴钟无子,中年方得一女,名叫吴荣,自小好习文弄武,快到30岁了;才嫁于海丰县的戴君为妻。戴君本是习练长拳者。十年后;吴戴氏遵娘家‘开门’之精神,将长拳的太宗拳、太祖拳、飞虎拳、桃花散等拳术与八极拳法相融合;再经提炼修改,形成一种独特的风格。她借回娘家之机;便把此拳传回孟村。此后,求习八极拳者日增。
乾隆四十年左右,吴钟及族弟吴钟毓开门授艺,求艺者达数十人。一直传到师父吴秀峰的父亲吴会清那一代。师父的大号叫吴秀峰,小字叫吴海;乃吴会清之长子,他自幼随父习武,18岁始在沧州宋庄子和姜官屯村设场授徒。1929年出游山东枣庄等地访师寻友;曾在江西苏区任过红军的武术教练,1933年才来天津授徒。
师父最反对门户之见,他广征博采,吸诸家拳术之长,创编了八极小架、八极拳‘六不输’、六肘头、四郎宽拳、六行合术、‘十六大步’、二十四连手、十二抱形、扶手对打等套路,1953、56两年,他两次参加全国比赛,获表演一等奖和七项第一,受到时任国家体委主任的贺龙元帅的赞誉,并受到刘少奇、周恩来等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八极拳经师父吴秀峰这么一揉。搓一加工后;除了马、弓、虚、盘四种基本步形外,尚有闯步、拖拉步、盘提步、跟提步等。其手型,除掌、拳、勾、外,还创编了槌、瓦、斧、杆、刺、叉、锛、镰等;并且要体现出来云、罗、提、按、刁、扣、缠、粘八大手型之抖、缩、愣、含、惊、崩、撑、挺、竖、横等十项劲力的运用;以气催力;发劲刚猛,爆烈骤变。进击中以节短而夺人取胜。”
孙书广听了龙泉松这一大套对吴秀峰的情况介绍以后;便想了想;说道:
“龙老弟;看来这吴秀峰并非是只会练个‘三脚毛’的练家子、武术匠;也非是指着武术混饭吃的江湖艺人;而是在武术界里已创下一门一派的武术宗师、武术大家;嗯!——我得当另眼相看;今后与他多亲多近;学点儿东西!”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龙泉松非常赞许地说道。
下册。第三卷。纯情美如玉 十七。西沽公园救美
更新时间:2010…12…8 11:11:43 本章字数:5741
十七。西沽公园救美
“现在在南开教馆的田金钟;也甚擅长此道。”
“哦呵!田金钟也算是老练家子了;他本也是孟村人氏;自幼来津;从小拜新城县石玉山学金钢八式和少林拳;后来才拜的吴聋子学八极拳。那天我正碰上他来这里;在他老师面前打了几趟拳;有八极行劈、硬八式、八极六开八招等;端的使得精妙;脆声;看来他对八极拳;确实体会颇深。”
二人又谈了许多当前武林当中的奇闻怪事;当再次谈到龙青锋在武术场中;用“小鬼吹灯”解开了贺甯“刘海砍樵”的尴尬和难看时;俱感叹不已。孙书广见时间已快到晌午时分;自己肚腹早就咕噜咕噜地叫唤;需回家吃饭去了;遂与龙泉松恭手告辞;独自去了。
龙泉松遂在桥边择一大柳树下;将破凉席铺开;从蓝子里取出那暖壶、茶缸、窝头、咸菜等物;就在此野餐充腹。饭后;便在这凉席上一躺;合眼闭目养神;耳边厢响起阵阵蝉唱;那来往的微风;顺河道吹过树下阴凉;顿觉身上有几分清爽;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他竟在此美美地地睡上了一觉。午睡醒来;拿手巾到桥下水边擦了一把脸;赶走困懒之意;就又抄起三股飞叉练了起来。练至天晚;见太阳平西;便将飞叉、蓝子、凉席等物收拾停当;捆扎在自行车上;随之;便将下身所穿青色灯笼长裤褪下;走至湖边;纵身跳下水去;用那小时学的狗刨、蛙泳、仰泳等技;胡乱地在湖中潇洒一番;将一整天出的臭汗洗净涮去;遂爬上桥边岸上。
他正在用毛巾擦拭身上湖水;就见一年轻女子;蓬头垢面;神情沮丧悲哀;独自一人低头从身旁桥上走过;径奔孤岛的顶上木亭走去。眼见得她恍恍惚惚地翻过了高高的土山;不见了那颓丧的身影。
龙泉松见天色渐暗;夜幕马上就要降临;一个年轻女子竟独自一人跑到这少见人影的孤岛背后;干什么来了?何况那孤岛背面三面环水;本是一条绝路;难道她有他不及多想;脑子里突然呈现出那小说、电影里时常出现的英雄救美女的镜头;便自言自语的说道:
“先不管她是为何而来;反正见死不救非大丈夫所为。我赶紧跑去看来;如她不是寻短见的妇女;岂不更好?”
遂胡乱将青色灯笼长裤好歹套在身上;便两脚如飞向那土山顶上跑去。到得山顶之上;他往山背后一看;忽大吃一惊;见那女子竟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湖边爬去。他情急切;便大喝一声:
“站住——!”
那女子吓得一哆嗦;呆在那里。龙泉松趁此时机;忙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地向她追去。到得跟前;见她离湖边只差两三米远。便将两手臂一展横拦住她;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