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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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魔携香-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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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不远处拾起张括打斗时掉落的龙泉剑和脚鞘,然后找了一棵小树,削下一段木,在木上歪七扭八地刻了几个字——“师父张括之墓”,便把它插在坟头。
  “师父……”浑身湿漉漉、沾满污泥的韩夜跪在师父墓前,任凭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心里的伤痛却一点也没有减弱的迹象。他用手抚摸着师父交给他的那个酒袋,观察着上面衔烛之龙的纹路,突然,脑中又闪过师父曾说过的话。
  ……
  “小鬼,这你就不懂了吧?酒可是好东西啊!只要有了它,任何烦恼、恐惧、伤心、忧愁,都会离你而去。”
  ……
  韩夜收了收鼻子,忍住源源不绝的眼泪,打开了酒塞,喝了口酒,呛了几下,但他并未因此停滞,而是继续喝师父留下的那袋酒。
  喝酒真是容易打发时间,许久过后,韩夜渐渐觉得全身发热,意识也有些飘飘然了。
  “师父……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韩夜有些晕乎乎地望着师父的坟,忽地打了个酒嗝,然后又拿起酒袋喝了两口,收了收秀眉,道:“我知道你不是好人……但你对别人不好,对我却很好……本来还、还打算帮你做个好人的……可惜……可惜……”韩夜怔怔地望着师父的墓,彷徨之间,却又好像看见师父从飘了出来,向他微笑,然后转身飘向天边。
  “师父……别、别走……”小男孩睁着盈盈如水的明眸,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伸出左手想去拉回师父,不料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尽管如此,韩夜的右手却仍然向着远方伸着,够不着,却仍然想够着,而意识,却渐渐模糊……
  倾盆大雨里,满地污泥中,小男孩醉倒了,此刻的他全身沾满了烂泥,看上去十分狼狈不堪。通常人在这种环境下是很容易得病的,但不知为什么,韩夜却醉得很安然,胸前隐隐涌出一股白色的暖气,暖气带着花瓣的芬芳、将韩夜的身躯紧紧包围,不让风雨吹打、不让泥土浸染,好似母亲对子女的呵护,又好似娇妻对夫君的关怀,总之,那一夜,韩夜虽心中悲怆,身体却未受风雨泥沼的半点影响,安稳地度过了那个艰难的夜晚。
  第二天清早。
  “唔……”韩夜摸了摸沉重而略带疼痛的头部,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今天是阴天,山林潮腐的空气令韩夜兴不起一丝暖意。好歹也沉眠了一夜,韩夜总算能够恢复神志,他看了看手里还拿着的酒袋,心道:“师父说得对,这酒,确实是个好东西,以后要是心情不好就喝一喝吧,反正醉了就不必想那么多了。”
  小男孩从泥泞中爬起身来,他把张括所有的遗物都收好,酒袋系在腰间,龙泉剑背到身后,然后他跪在张括坟前,深深地、慢慢地磕了三个头,道:“师父,我要走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有机会就回来看你……”
  小男孩出神地看着坟墓,良久,他站起身来,转头走出四五步,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师父的墓。
  “去吧!师父坚信,有朝一日,你会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韩夜仿佛看到师父在冲他微笑,又仿佛听到墓中的人在向他鼓励,然而眼睛一眨,却什么也没有。
  既然要走,何必回头?
  小男孩走了,再也没有回头,阴夏显得有些沉闷,却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萧瑟的风。说是风萧瑟,却似人萧瑟。山林里,小男孩终于背离师父的坟,凉风微微拂动他布满血渍的衣角,每一步都那么寂冷;稀泥溅污他有些褶皱的裤腿,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自此走后,不回首,心还留,难眠一宿又一宿……
  转眼便是两个月,韩夜凭着自己的记忆和适应能力,竟自己走回了鸣剑堂,这段时间,他经历了许许多多,终于凭借从张括那里学来的生活本领,终回到了他原来的地方。
  来到鸣剑堂时,已是深夜,虽然夏天尚未过去,但拂面的凉风已让人感觉离秋不远了。韩夜站在林子里静静望着鸣剑堂的大门,这个时候大门旁还立着十二个昏昏欲睡的门卫,面孔很生,看上去像是新加入的弟子。
  韩夜不喜欢在这样的深夜惊扰他人休息,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用现在的身法翻墙进入鸣剑堂,他转到一处高墙下,双脚一点地,轻轻跃起,便落入了墙内,看来修炼疾影步确实能大幅提高自己的身法。
  离家两个半月,一切仍是那么熟悉,议事大厅、练武堂、药堂,这些建筑的模样一点未变,不同的是,现在是深夜,几乎没人在这些地方活动了。
  一路走到东苑,除了夜巡的护卫弟子,韩夜很少能碰上几个人,由于隐藏得还算好,那些护卫弟子竟也没发现他,这样也好,省得这些不识人的弟子到时问七问八。然而到了东苑门口,韩夜却觉得有点怪异了,因为东苑门口从来不需人看守,如今却有四个弟子立在那里,看起来比大门口的那些人精神多了。
  弟子们边守边闲聊,其中一个弟子抱怨道:“真是的,都死了一个多月,里面啥人都没有了,堂主还让我们守着这破地方干嘛?”
  另外一个弟子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惨死过人的院子要派人守半年,这样阴气才不会太重,堂主让我们守着,恐怕就是因为这个。”
  “这些引灵超度的事叫那些道士法师去做啊。”第三个弟子战战兢兢地道:“我胆儿小,成天守着这么个鬼地方,早晚要崩溃去。”
  “放心吧。”旁边的弟子拍了一下胆小鬼的肩,道:“这东苑已经被玉泉道长施法净化过了,再说,韩副堂主生前对我们也挺好的,死了不会害我们吧?”
  胆小鬼觉得也对,于是他双手合十,闭眼拼命求道:“韩副堂主,您生是好人,死是好鬼,我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千万别来害我啊!”
  其他三人见胆小鬼这般模样,都不禁笑了,其中一个还讥道:“瞧瞧你那熊样!出去可别说是咱们鸣剑堂的人!”
  四人说着笑着,却浑然不知有个男孩正在不远处听着看着,其实,在回来的路上韩夜就听过鸣剑堂韩副堂主一家惨死的事,可现在在这里再听到,却又是另一种悲怆之情。
  为何命运要如此将他折磨?
  原以为师父可依靠,师父却走了;原以为家人最温暖,家人却去了。一切,如梦一般幻灭,乃至于韩夜觉得亲人师父的死都不仅仅是偶然,或许,这里面也有他的原因。
  韩夜安静地、悄无声息地从旁翻入东苑,东苑里一点未变,少的只是过去的温馨欢笑,多的只是现在的清冷寂寥。
  韩夜走到母亲的房边,他仿佛看到病怏怏的母亲正躺在床上,带着慈和的笑容朝他轻声唤道:“夜儿,你回来了吗?”
  韩夜来到正堂边,他仿佛看到一脸严肃的父亲正拂袖对他怒道:“你还知道回来?看你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还不去洗澡换身衣服!”
  韩夜路过妹妹的房门前,却又仿佛看到清丽乖巧的妹妹跑过来挽住他的手,三分担心七分高兴地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还好吗?”
  “嗯,还好。”小男孩淡然说着,去摸妹妹的头发,那身影却是一晃,消失在面前。
  都已不在了吗?或者,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罢了?
  韩夜望着空荡荡的东苑,悲伤、惆怅、难过、失望纷纷涌上心头,他心乱不已,便赶紧拿起师父的酒袋,拼命地往口里灌酒,眼角,缓缓落下两行清泪。
  没有放声大哭,男孩的泪水,早在师父死的那一刻就流得所剩无几了,而伤痛,只有手里的酒才能带走……
  “爹、娘、妹妹……”韩夜坐到正堂前的台阶上,望着前方的庭院,晚风阵阵,竹影摇曳,眼前只有无尽的凄凉,他蹙着秀眉,清目里忽然闪过一丝信念,便握紧双拳,怒而望着那片夜空,心道:“终有一天,我要为你们报了此仇!终有一天!”
  韩夜想着想着,把手放到胸膛,却有意无意地触到了一个小硬物,那是一枚白色的玉坠。
  “云梦?”似乎想起了什么,韩夜忽地站起身来,一个纵身跃上高墙,在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看这个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不必挥手,无需流连,小男孩用他的目光与东苑道别……
  北苑离东苑还不算太远,其中有一间房内,还隐隐闪着烛火的微光。
  是谁这么晚了还未入睡?
  是她,那个身穿洁白花边衣裳的小姑娘。
  韩夜站在檐外的花丛里,痴痴地望着烛火里的伊人,清澈的眼眸里映着那晚的火光、躺下了冰冷的泪水。他一咬牙,转身即将离开,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等等。”
  韩夜清眸里一阵惊讶,他转过身去,却见有个女孩背朝着满屋的辉火,一袭娇小的白色倩影惹人怜爱,女孩把右手放于胸前,蹙着柳眉,睁着晶莹满泪的玉眸,竟是有些怨意地问道:“为何刚来便要走?”
  韩夜望着那司徒云梦,无言以对,他生怕多呆一刻便多一份不舍,于是在晚风之下背过身去,皱眉道:“你、你不会明白。”
  云梦睁着柔情似水的眼眸望着韩夜的背影,玉容之上满是苦涩,她柔声对韩夜道:“或许我不明白,可是,留下来吧。”
  “留下来?”韩夜忽而经历了这么多事,再也不是那个娇贵的小孩了,他兀自背对着身后的小女孩,紧闭清眸、握着拳头,颇为痛苦地仰着头,道:“我若留下来,爹娘和妹妹的仇就报不了;我若留下来,师父的罪就没人去赎;我若留下来,你就会受我牵连。我是个不幸之人,不能留下来。”说罢,这小男孩狠下心,低下头,坚决地要迈出步去。
  云梦有些慌张地追了过去,抓住韩夜的右手,也紧闭着玉眸,香泪从白皙的面上落下,洒落在男孩的臂上,她柔声微怨道:“韩夜哥,才不过一个多月,你说过的话就都忘了吗?”
  “我、没、忘。”韩夜依旧背对着云梦,说话时却已不似一个十二岁小孩了,他右手继续让云梦抓着,左手却紧握起来,他垂泪道:“只是,还没到时候……等我把该做的事做完了,我会回来。只要你的玉坠还在我身上,我都不会忘记你,就算那时你已忘了我,我也很感谢你给过我这些回忆,云梦。”
  “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梦不解地看着韩夜,月眉间只有无尽的哀愁。
  “我在这里不能呆太久,所以现在还不能对你说,等我们再见之时,我会告诉你的。”韩夜说着,收回自己的右手,他怕会伤到云梦,所以很轻、很轻,他冷淡而又坚定地道:“还有,如果大伯父和三叔问起我,你就对他们说,我现在是索命阎王的徒弟了,叫他们不必记挂我这个侄子,就当、就当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云梦望着韩夜的背影,想去理解,却无法理解,她只能问道:“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子?”
  韩夜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正不正确,但既已下定决心,便没有理由再回头,他凄然地望着前方的凉亭和荷塘,对身后的伊人道:“等我,如果到那时你还没忘记。”说罢,他背朝与他同结青山之誓的姑娘,紧紧抓着胸口那块玉坠,白色玉坠在夜里微微发着忧伤的光,与他一同隐没在北苑的夜风里、花丛中。
  “虽然不知道你的打算……可我愿等你,哪怕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云梦锁着愁眉,用盈盈如水的玉眸目送男孩离开,她把纤柔的双手叠在胸前,深情地祈愿道:“玉坠啊玉坠,我知道,只要你在,他就会平安,对吗?”
  玉坠不能回答什么,那一晚的急风也不能回答什么,而男孩就此与女孩分离,青山之上,徒留三个人的过往。
  独剑行·浪迹天涯
  叹孤夜,冷剑如霜,血海深仇誓不忘
  思旧梦,愁伤断肠,青山柔情今何方?
  飘蓬飞絮,雨蒙蒙,难掩过往
  寂月流云,风萧萧,莫笑痴狂
  ——临剑
  有时,蜀山悬顶上的绿衣小姑娘,鸣剑堂北苑中的白衣女孩,还有某个林子或山洞里的蓝衫男孩,他们会一同望着天上的明月,千里共婵娟,却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聚,而光阴荏苒,一晃便是八年……

第二卷 再起恩仇

  ☆、第十五章 飞贼

  八年后,洛阳城的大街上。
  洛阳这地方,即便到了傍晚依然那么热闹,来往买卖的人很多,有的小贩老早就把带来的东西卖出去了,正悠闲地收着摊子;有的小贩则扯着嗓子叫卖,只想在天黑前多卖一些货。
  街上人群中,有一男子很引人注目,身材略高的他身着一袭深蓝色侠装,腰间两旁各系着一柄宝剑和一个酒袋,他面容俊俏、眉目清秀,两拨青丝垂在耳前颊边,乌亮的长发很自然地伸至背后。傍晚偶有急风,把此男子的长发吹得翩然起舞,那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模样很是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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