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彦再次见到甄廉的时候,便发现他春风满面地走进后衙,很是自信地朝着罗彦禀告道:“东主,此次招录五十人,有汉族三十九人,山蛮十一人,都是在我益州官学进学过的。身家清白,素无劣迹。”
对于甄廉的考验,罗彦在来益州的路上就已经做完了。虽然甄廉却是有那么一点得意忘形,但做事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点了点头,罗彦说道:“既然人员定了,那么告诉他们,三日之后,到我刺史府前来学习山蛮语言和朝廷关于山蛮的政策。”
甄廉点点头,略一迟疑,随后问道:“东主,不知我可不可以也跟随他们一道学习这些。学生虽然是益州本地人,但是也素无学习山蛮语言的机会,更不用说专门了解那些朝廷政令了。”
看着甄廉一脸的期待,罗彦笑了笑:“你要是有暇,便一起过来学习便是了。你也不要担心,将来总有你的用武之地。”很明显,这是刘仁轨的委任,让甄廉有些感觉紧张了。
招录的士子,原本以为刺史府会专门寻找通晓蛮汉语言的人为他们教授语言,谁想到,第三日到了刺史府,赫然发现,堂中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刺史。
罗彦看到士子们前来,点点头,指着下边的座位说道:“从今往后的三个月内,早间讲山蛮语言,下午讲招抚律令。每旬一次考校,连续两次考校不合格,即行黜退。”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招贤令中就已经言明了这些事情,士子们自然不会反对。
当他们坐下之后,期待着夫子进来教授的时候,只听得上首罗彦开口说道:“今日你等要学到,乃是山蛮的日常招呼语言。益州,用山蛮话说就是”
士子们顿时惊呆了。
合着,这刺史赫然要赤膊上阵啊。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罗彦说的山蛮语言,居然准确无比。他们既然能够在那么多士子中脱颖而出,绝非甄廉自己讲了人情。相反,甄廉做事的认真,绝对值得罗彦信赖。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山蛮语言的底子,有些甚至本来就是山蛮,归化后进入官学学习。两边的语言都精熟无比。
士子们此时除了惊诧,唯有认真跟着罗彦发出那一个个奇怪的音调。
然后,成都府城就传疯了。
新来的刺史,居然通晓山蛮语言。这是第一件人们为止震撼的事情。这第二件,便是那刺史府教授山蛮语言的,赫然就是这位刺史。
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大人物纡尊降贵这般关心蛮汉事务能够让人们震撼。
“我益州究竟迎来的是怎样的一位刺史啊,原本以为他说要解决山蛮的问题,只是为了安抚人心,不想居然这样认真,会亲自上阵教授士子山蛮语言。”
“你还别说,这下山的蛮子,还真是有可能在这位刺史的任上被解决。”
“说起来,咱们也有半月没见着那位吴王殿下从都督府出来了吧。”
“唉,你不说,还真没有注意到。自打听说这刺史将吴王打下马来,便再也没有见过吴王的身影了。”
“那岂不是说,这位已经在我等不知不觉中,做成了其中一件事情?”
在人们严重最难的一件事情,被罗彦就这样做成了。他们可不知道,口中的吴王殿下,正在天威军中受苦呢。
但是,有交口称赞的,自然就有极度失望的。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一些商贾:“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刺史,到底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铁钱的问题。我等行商,每每载数车铁钱,也不过是换同样的物品。”
“是啊,要是首先解决铁钱的问题,我等决定交手拥护啊。”
不过,显然要让这些个商贾失望了,罗彦既然说了要教授这些士子三个月,那就绝对不会在这段时间有什么别的举动。何况,在他的心中,解决铁钱的问题,最快捷的手段,便是在这益州境内树立极高的微信和声望。
但,民间的议论,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在官场上,反而是另外一番风景。
金水县县令的文书,自然在呈送的时候,便引起了其他各县的关注。至于内容,金水县令早就向阳安郡的另外两个县令通传了意见。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也让其他各县知道了情况。
罗彦的举动,无非是无声的反驳,你说不行,我偏要继续做下去。你的文书,我压根不管。
可是,还有另外一重意思,那就是,这位新来的刺史,为人有些软弱。须知若是遇到强势一点的刺史,看到那金水县令的文书,绝对会专门下发谕令,申斥其人。
但罗彦仅仅是将文书压下,再也没有其他的表示。那就说明,目前的这位刺史,说白了还没有足够的信心与他们这些县令交手。
对于诸县,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既然刚来都没有什么手段,往后也就不用想能从他们身上割肉了。混迹官场到县令的层次,哪里有什么善于的人物。
殊不知,他们这样的想法,正好步入了罗彦已经设计好的彀中。
所以,到最后不论百姓和商贾们怎样评论,都为罗彦起了一个很是特别的名字,唤作:“不务正业的刺史。”
第三百九十八章大风起兮益州城
三月为期,这不仅仅是罗彦给士子们定下的期限,同时也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期限。
转眼间就到了秋收的时间。就在农时到了时候,杨瑞匆匆自蒙阳赶来。
“如今沲江的工程不日就可以竣工,不知刺史什么时候有暇,也好正式竣工。”杨瑞回来之后才知道,金水县的县令闹出了不少的幺蛾子。若是没有见识过罗彦的厉害,他倒是可以为这金水县令说几句好话。
可罗彦显然不是什么善人,虽然不知道一直引而不是什么意思。但正因为这样,杨瑞知道罗彦图谋甚大。
九陇县,作为此次开凿河流的主要受益地区,也是此番兴修水利的终点,百姓多年来深受灌溉之苦。自从三月前刺史府出谕令,征民夫的时候九陇乡民便踊跃参与。
这不,当宽阔的河道彻底从沲江引来清水,挂着红绸的闸板外,围拢着的百姓欢腾不已。
作为此次主持兴修水利的官员,杨瑞走到人群前边,很是感慨地说道:“三月之前,当我从刺史口中听到要从沲江引水来九陇,内心是震撼的。杨瑞为官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官员,在甫一上任,就能这般明确地规划出这样详细的工程。”
说到这里,杨瑞很是恭敬地回身朝着罗彦一拱手,这才转身说道:“此番成功,全赖刺史非凡魄力。方使九陇与唐昌百姓受益,有此父母官,乃我益州之幸事。”
说完之后,朝着罗彦一引:“郎君,不如你来向百姓们说几句。”
罗彦正有此意,也不拒绝,走上前去。看着下边争着往前挤着,要看他这位年轻刺史的百姓们说道:“如果你们以为,这是我或者是杨长史的功劳,那么我要告诉你们,想错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如果你们听不懂这句话,那么我便为你等做一个解释。老话说的好,天上掉官帽,脑袋要伸出去。”
这句很是粗浅的俚语,一下子就拉近了罗彦和百姓们的距离。
“尔等若是不日日苦熬力气,让我等这些官员,如何将这长达数十里的沟渠挖开。天行有本,人各有职。我等不过是动动脑子,你等便要花三个月的时间,耗费无数的力气来实现。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你等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可没有一个官老爷会这样告诉他们,这些事情是他们自己就可以做到的。
“益州乃是天府之土,有史以来,生过的旱涝饥荒,基本上与益州没有太多的干系。但是,饿不死,也吃不饱,这样的情况,在益州反而很多。是时候,该改变了。”
什么叫不明觉厉,这就是了。尤其是那句该改变了,让九陇的乡民感觉到,一瞬间就多了不少的力气。
而百姓们望着眼前这位年轻人,一身朱红的官服,似乎在那阳光中闪闪光。
当杨瑞陪着罗彦将那象征通水的闸板拉上来,百姓们一阵阵欢呼,那一声声尊敬的“郎君”,让杨瑞不由得感慨。要知道罗彦在这个工程里头,也就最后这一天露了一面,但是,获取的声望,居然还比自己这个主事人高。
罗彦接受了地方官员庆功宴的邀请。
虽然这件事情只是让九陇和唐昌的百姓受益,可是前来陪着罗彦的县令,显然不止这么多。蒙阳郡下辖的四个县,县令都亲自前来。
加上杨瑞和罗彦,六人在九陇县令安排好的酒楼中坐了一桌。
金水县令的作为,大家都有所耳闻。
其实做到这里,四位县令对于罗彦还是有些轻视的。谁让他这三个多月基本上半点存在感都没有呢。
可是,当罗彦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这些人顿时冷汗涔涔。
“沉寂了三个月,益州的风云,就从今日开始了。”
可没有人敢说这是一句闲话。要知道在此之前,罗彦在刺史府已经足足呆了三个月,偶有出府,据说也是去天威军和那杨奋威大将军闲聊。
也就是说,罗彦这回,是真的要开始动手了。
看着愣在那里的几人,罗彦笑了笑:“不日,市舶司就要开始正常运营了。对于益州来说,这还是一个新的衙署,所以,届时我会着急二十四县的县令前来,一并公布陛下的诏令。”
谁都没有想到,罗彦居然还有这样的底牌。
在座的几人,同时为那金水县令和这段时间的一直跳脱不已的几个县令感到悲哀。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偏生在罗彦这个阴沟里翻了船。以这位的忍让,难保到时候手段不会很凌厉。
收获的季节,百姓们自然是忙碌不已。尚未彻底收完庄稼,官员们自然也不着急让差役们征收赋税。
但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召集令,让这些县令们放下了偷闲的心思。
“七月初五,诸县县令与县丞,必须到达刺史府。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
此次召集令的手笔显然不似自杨瑞所出,那么刺史府有这样权利的,也就仅一个罗彦了。
在某些人严重的装腔作势,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则是将獠牙露出,狰狞不已。
到七月初五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辰时,正是官场规则中下官参见上官的时间。罗彦的谕令中虽然没有明说到底什么时候准时到达,但潜在的意思自然是这个点。
当罗彦走进正衙的时候,刺史府的上下属官都已经悉数到达。往下一扫,赫然现当日在接风宴上的面孔少了三位。
“杨长史,人可曾到齐了?”
没错,罗彦这就是在明知故问。
杨瑞很是知趣,从左便上位置站出来,朝着罗彦一拜,说道:“如今刺史府上下都已到齐,二十四县,除金水、金堂,平泉三县县令未曾到达,其他都已到齐。”
得到这样一个结果,罗彦并没有如同他们想象中那般暴跳如雷。反而很是和气地朝着座中诸官说道:“谕令仓促,想来诸位也没有来得及用过早茶。罗某知道诸位辛苦,所以早早就准备了一些茶点,请诸位垫垫肚子。至于没有到来的三位,我等先等等。”
一如传说中的软弱,罗彦很是和气地朝着下边诸官说着,便有早就候在衙后的差役将精致的糕点和茶水送了上来。
原本的着急,合着就是为了让大家喝点茶吃点饼。有不少县令纷纷暗笑,这位刺史啊,还是太嫩了。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原本就残存无几的威望,都变得荡然无存了?
不过,刺史府的糕点倒是不错,看来往后这益州又要流传一则笑话了。刺史和他府上的糕点一样,任人咀嚼。
这般吃着糕点,罗彦又有心让气氛更为轻松一些,便让诸官员说说这治下的轶事,于是乎瞬间正衙上演了一场茶话会,某些官员便是连最为基本的尊敬都消失了。
眼见灌了两个时辰茶水,时间也到了晌午天,那三位县令依旧不见踪影。罗彦只能略微有些失望,站起来朝着座下诸官说道:“看来,金水金堂平泉的三位同仁是有些路途遥远,诸位不妨先去歇息两个时辰,到了申时一刻,准时前来,我有要事要宣布。”
召集令就此成了笑话,罗彦略微有些失望地转入后衙,留下一群不知所谓的官员们。
便是杨瑞,也不知道罗彦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看着衙中闹哄哄的官员,只能严肃地说道:“既然刺史说申时一刻前来,尔等切勿迟了。”
“杨长史你老人家就是会吓唬我等,申时来了做什么,难道又要吃一顿糕点不成。”下边有个县令胆子放开,这会儿朝着杨瑞开起玩笑。
“勿要自误。”事到如今,杨瑞仅仅能够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罗彦的真正意图,反而有些捉摸不定了。
一个有些闷热的晌午,除了美美的睡上一觉,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消磨时间的办法。
当罗彦在申时初到达正衙的时候,除了刺史府的主官,二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