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并没有详说,余世宗心里却是越发好奇。
不过片刻,罗彦便在小吏的带领下来到了房中。见到余世宗正在上座发愣,罗彦拜道:“余公一月未见,越发风采照人,可喜可贺。”
场面话说道罗彦这刻意,也是没谁了。熟知罗彦性格的余世宗哪里会当真,收回散发的思维,摆摆手笑骂道:“行了行了。我风采照人,哪里比得上你罗博士春风得意。长安赛诗,如今传遍天下。若说风采照人,也只应该是你才对。”
让罗彦坐下,缓了口气,余世宗这才问道:“我知道你有事才会前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个大忙人亲自前来一趟。那州学招生的事情,都是派人前来知会我一声的,这事儿我可是记的清清楚楚。”
这倒不是余世宗刻意为难罗彦,只不过为了表示亲近,略微的调侃了一些。
罗彦倒是也不觉得惭愧,拱手拜道:“还是余公了解我。今日前来,确实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余公。”
得到罗彦肯定的回答,余世宗点点头,说:“既然有事,那便说来我听听。若是刺史府能够帮得上忙,那么必然会竭力配合罗博士。”言下之意,那就是刺史府也能力有限,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也只能说抱歉了。余世宗虽然有意交好罗彦,但是也很小心。据他的了解,罗彦要找人帮忙的事情,必然不会是小事。
这交好也是有底线的,要是一味交好,不顾自己的能力,到时候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好了。
“罗彦想找几个算学弟子前来听讲。只是一直以来我在算学一道没有声名,恐怕此事会不了而终。因此求到余公这里,想通过余公,找寻几个资质尚算不错的学子。”罗彦此时可不敢说要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将人教到可以参加科考的程度。要是说出来,余世宗绝对会拒绝。
谁也不是傻子,不到一年的时间教出几个可以参加科考的士子,这可能吗?
听到罗彦的话,余世宗有些作难。
如今虽然算学也是官中常用之学,可是毕竟仕途狭窄,不如明经进士几科那般前程远大。因此各州都有一些好算学的士子,可是要是说把这件事情当作正途,那就不可能了。罗彦自己名声不显,也不知道水平如何。这会儿还要求找几个资质不错的,要说不困难,那是假的。
思索良久,余世宗有些苦笑着说道:“罗博士你还真的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学问一道,可不是我这治下的民生政务可以相比,我这刺史说话,人家士子压根就不会听啊。”
罗彦来之前就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因此也不再苦求,只是问道:“不知此事能否允许罗彦在这州县各地张贴一些告示。若是能够以此招来几个士子,也是好事。”
心道罗彦此事有些想当然,余世宗也不好抹罗彦的面子,因此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可以。便是那招来的士子给予一些待遇,刺史府也可以帮你。”在招生一事帮不上罗彦的忙,余世宗也有些歉意,因此便许诺了这点好处,也算是对于罗彦的请求仁至义尽了。
虽然余世宗说的那点待遇罗彦自己是看不上,到时候即便自己出点钱,也不会比刺史府来的少。但是这样一来,也算是在官面上有了一个说法。因此罗彦拱手道谢。
又是寒暄一阵,罗彦便起身告辞。留下余世宗喃喃自语道:“难道他回到金州就是为了这个?唉,少年人太过好大喜功,以为在诗坛有些成绩,便要在算学一道玩弄一番。我看啊,陛下虽然自称有识人之明,在这罗彦身上,到时候还会栽个跟头。算了,往后这交好一说不提也罢。”
出了刺史府的罗彦哪里会知道,就在刚才,余世宗已经把他拉到了那种恃宠而骄的人当中。便是连原来交好的计划都中断了。不过罗彦即便知道,也不会遗憾什么。虽然这件事情在其他人眼中,确实有些想当然和不靠谱,可是对罗彦而言,这却是必须要去做,而且必须要做好的事情。
别人的不信任,只会让他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去做这件事情。
两天后,金州以及附近的州县都出现了这样一则告示。
“某罗彦,金州州学博士。近来详读历代算经,颇有感触。今欲邀五位同好共同研习,特启诸君。今有黄方乘直积得二十四步,只云股弦和九步,问勾几何?但有答与解,亦有明算科考之心者,尽可前来一试之。凡得邀约者,月有补钱两贯,食宿皆有罗某解决。”
金州震动。其他州县亦震动。
罗彦这是搞哪出?好好的诗风革新不继续做下去,好好的讲学不认真搞,怎么突然间想起来弄算学。非但如此,还特意注明了,必须要想去参加明算科考的人才有资格前去应约。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要同好才行么?
不过更加让人疑惑的是,罗彦的算学到底有多么厉害。这玩意儿和经学可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罗彦的经学大家也算是见识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诟病的。可是以罗彦的年龄,在经学一道有所建树都算是惊人了,难道在算学也会有这般能耐?人非生而知之者,罗彦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是用在算学上的?
虽然很多人对于那上边注明的待遇相当动心,也知道以罗彦的本事,那点钱压根不算什么。可是谁愿意因为这段时间的一点钱,就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给搭进去的。因此真正有本事的此刻都裹足不前。
倒是有好些游侠无赖想着占这等便宜,可是那告示上的一道题目就已经难住了大部分的士子。这些人有心前去混吃混喝,却是没有这等本事?也有想从知道答案士子中买答案和解法前去应征的。谁想到到了金州州学门口,却发现想要进门,还需要再答出另外一道题目。
如此这般,就将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完全挡到了门外。以是告示张贴出去已经有半个月了,可是前来州学应征的士子却是没有几个。而前来的几个,也因为州学门口那一道题目被拒之门外。
难度颇高的题目,没有保证的未来,以及根底不知的发起人,这三样因素使得风暴酝酿的越来越大,但是更多的却是风言风语。
“人家都说才学有尽,我看罗彦此人,稍微有些成绩便得意忘形,怕是再过几年,此人才学便要告罄了。”
“才学告罄倒是有些夸张,只是如今他不务正业,将来在文坛也不会有所建树罢了。唉,还以为有生之年,能看着一个同龄人一步步走向大儒文宗。谁想到会成为这个样子。”
“当日听他讲学也不见这般急躁,怎的从长安回来以后就成了这样。”
“下次前去听他讲学,我想跟他说一下这个事情。我不能看着同辈的领袖就这样沉沦了。”
“兄台,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枉做好人了。据说这几天州学的士子已经不止一次跪求他不要这般了,可是斯人依旧我行我素。其人德亏,这讲学啊,我是以后不再去了。若是以后他因为这件事情有了污名,也省得牵累了我等。”
如此的言语在这几天甚嚣尘上,以是最近的一次讲学,前来听讲的人数都降到了史上最低点——连州学的学堂都没有坐满。
罗彦也以为这一切会随着无人前来而不了了之,因此心里在疲惫的同时,也有些遗憾。不想随后的一件事情,让事情瞬间有了变化。
…………2016/11/420:42:35|26991318…………
第二百二十八章居然有人来挑事
时值二月,草长莺飞。暖烘烘的太阳透过窗棂,调皮地用那一块块光斑拨弄着着读书人的视线。
晌午时候,坐在桌前已然半天的罗彦放下手头的书本,伸个懒腰,便准备出去吃点东西。
这些天因为找算学士子的事情逐渐平息,每日里也闲暇无事。既然算学一道没有什么进展,罗彦便准备休息一些时日,看有没有机会用律疏一科搞点事情。好歹自己也曾经做过一任县令,而且任上采用各种手段搞了不少土财主的事情也众所周知。想来律疏这件事情会更好处理一些。
想到这里罗彦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二,想什么便是什么。
正要推门出去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学生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过来。
夫子们住宿的这块地方,平常学生们都是不会过来的。一来夫子们每天基本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学堂中,而来也是实在没有什么事情。这会儿见学生朝着自己的房间跑过来,罗彦便知道是有什么急事。
推开房门,对那学生说道:“不要慌张,有什么事情歇口气再说。”都说这事大不过天塌,犯二莫过自杀。虽然心知肯定是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事情,罗彦还是示意学生慢慢来。
待这学生喘了口气,便急声对罗彦说道:“罗博士,你快去门口看看吧。有人上门挑事了。”
这话可是把罗彦给逗乐了。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州学寻衅滋事,也不怕被天下士子唾骂。
不过很快罗彦就笑不出来了。“来人说你太过嚣张,在诗坛混混也就罢了,居然敢向算学伸手。他就是来打压你这嚣张的气焰的。”刚要咧开的嘴一下子变成了苦笑,没想到好不容易来一个,居然还是来找事的。偏生这会儿罗彦也不好说什么,来人既然指名道姓说自己和算学的事情,那就是把州学和自己的关系拎的很清。
正要说点什么,便看到又急匆匆跑来一个士子。到了罗彦的身前,又是焦急又是气恼地说道:“罗博士你快去看看吧,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好些人不仅辱骂你,便是连州学也骂上了。唉,这是哪门子事啊。”这下可是把罗彦给气笑了。这些人迁怒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连州学都不放过。
“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便出去会会这位不知名的高人。”罗彦向两个学生点点头,便率先向门口走去。
来到距离大门约十来米的时候,罗彦便很清楚地听到门外那些吵嚷的声音。
“这罗彦才研读算学几天,便自称是颇有所得。我看啊,不过是在那诗坛捞的名声不够,想借着自己打压了庞文林那个蠢材的春风,在算学里头占点名声。张某不才,自幼研习算学,虽然天资不佳,至今也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也万万容不得有人在我最深爱的领域浑水摸鱼。”
虽然这些话都说中了罗彦的目的,可是要说罗彦是浑水摸鱼,那就不能忍了。
罗彦正要开口反驳,便听到那围观众人也有些唱和道:“张生说得极是。若是我等,有了那般才学,必然是精研苦读,让自己更进一步。哪里像这罗彦,今日搞什么诗风革新,明日又搞算学。正似那田舍汉,今日市间卖柴禾,明朝山间猎豺狼,不务半点正业。”
“亏我等前些时候还觉得他经学不错。如今看来,是我瞎了眼啊。还好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听他讲学了。想必今日过后,这讲学也办不起来了。”
“兄台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小弟前几日也还听了一些。不过明显感觉不如以前了。应该就是斯人心作他用,以致于没了当日的精细。”
这几句话便似那钝刀一般,刀刀割在罗彦的心口。果然是世态炎凉啊,真正能够一直看好自己的,却是没有几个啊。而且不看好自己也便罢了,还要这般落井下石,实在让人有些不齿。
此刻州学门内也站着很多学生在看外边,或许是外头的情形有些太过精彩,便是罗彦到来,居然都没有发现。示意两个学生安静,罗彦就站在一群学生后头,静静听着来人和围观的士子学生的议论。
罗彦这件事情做得有些不得人心,因此此刻即便是州学的学生,也没有一个是替罗彦说话的。无非因为罗彦是他们的师长,不会说什么坏话,也就这样了。倒是门外那些挖苦的声音是一个接着一个,听得罗彦心里有些怒火升腾。这事儿,要是自己不死磕一番,那自己也不用姓罗了。
“你等且让开。”短短的五个字,罗彦虽然声音低沉,却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以是前边的士子虽然因为仓促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谁说的,可是依旧照做了。很快罗彦面前就让出了一条两人宽的路,而此时诸生才回头一看。当发现居然是罗彦到来了,原本还低声交谈两句的学生们,顿时便鸦雀无声。这边的安静,越发衬托出门外的喧哗。那些对罗彦说三道四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诸人原本以为罗彦回事一脸的怒火,没想到此刻看到的却是一脸平静。只是熟悉罗彦的人都知道,当初因为诗风革新有人前来挑衅,罗彦便是这般表情。后果便是,来人被虐到晕厥。
走出门去,罗彦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慢慢的环顾围观的人一周,似乎是要将这些人的长相都印在心里。而罗彦的这般看法,让原本还在多嘴的围观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看着自己出现便将气氛变得如此安静,罗彦忽然间一笑,这才将视线看向正主。
来人和罗彦年龄差不多。长得比较清瘦,但是也算得上是俊朗。一身丝绸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