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兄曾提到他的父亲是一梦禅师方外好友,不知他父亲是谁?” 
只闻顾迁武道: 
“也许大师说得对,死尸根本是假,否则如何会被那位前辈的武功惊走。” 
一梦岔开话题,道: 
“两位小施主与那位中年檀樾似已认识在先?” 
顾迁武道: 
“小可在太昭堡里,曾与他见过一面。” 
一梦禅师想了想,道: 
“老衲尚有一事须得向他请教,只好再打扰他一会了。” 
当下移步行至未座庙房前面伸手敲门,半晌却不见回应。 
一梦禅师提气道:“檀樾可在里面?” 
房内依旧没有应声,一梦迳自推门进去,忽然脱口“咦”了一声,顾、赵二人相互对望一眼,双双掠前。 
但见房中空空如也,窗门洞开,哪还有中年文士的影子在? 
顾迁武道:“他,他走了?”赵子原指着洞开的窗户道。 
“那位前辈可能经由窗口离去,其人行迹飘忽,来去无踪,譬之神龙亦不为过。” 
只有一梦禅师默然不语,面上神色是出奇的凝重。 
这会子,突闻寺外传来“希聿聿”马嘶声音,一阵急促凌乱的蹄音,自夜雨中飘了过来,诸人心子都是一紧! 
一梦禅师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道: 
“豪雨不停,莫非又有过路旅客前来借宿不成?” 
蹄声由远而近,果然在寺前停了下来,紧接着“膨”“膨”敲门声起,喧哗的声音喊道:“和尚开门——”赵子原心中暗道:“哪有过路旅客开口如此粗鲁莽撞?” 
另一个急促的声音道:“和尚快开,不然咱们冲进去了!” 
一梦禅师长眉微锁,三人加快脚步朝大殿步去,才走到廊道半途,但听“蓬”然一响,庙门业已为人撞裂开来! 
寺内几个受惊的小沙弥奔跑过来,当首一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师……师傅,什么事?……” 
一梦禅师道: 
“有客来了,你们统统到内殿去,客人由老衲来接待打理。” 
小沙弥们不敢多言,唯唯退了下去。 
赵、顾二人紧随一梦禅师急急步向大殿,只见殿门破处,一名披发左衽的中年汉子牵着一匹红鬃烈马走进庙堂!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身披一件银色大憋的汉子,也是牵着一匹高大骏马,然后又是一人一马,如此鱼贯步进七人七马,个个都是一件银色大憋披身,相形之下,那走在最前的异服汉子便显得格外突出了。 
众人闭口无语,空气像是突然凝住了,只有马蹄敲在殿内青砖之上,发出“得洛”“得洛”的声响! 
赵子原乍见来者装束,心里呼道: 
“银衣队?太昭堡的银衣队怎地来到广灵寺了?” 
顾迁武悄悄移近赵子原身侧,压低嗓子道: 
“银衣队只怕是追蹑小弟行踪而来,但为首那名异服汉子却是眼生得很,兄弟你可认识此人?” 
赵子原视线移到那披发左在的异眼汉子身上,心子猛地震一大震,险些失口惊呼出声!他捺下一颗忐忑之心,低道:“此人来自漠北,唤做狄一飞!” 
顾迁武脱口低“啊”了一声,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只有暗暗纳闷于心。 
赵子原见顾迁武脸上茫然的模样,本欲向他叙述自己所以认得狄一飞的经过始未,但目下却无暇详说。 
一梦禅师面对来者,双手不十不抱,亦不揖身行礼,开口道: 
“诸位施主请了。” 
为首那异服汉子狄一飞道: 
“大师……” 
他仅说出两个字,便听一梦禅师截口道: 
“诸位施主竟然牵着马匹进入庙殿,显然是有意践辱佛门了?” 
异服汉子狄一飞笑嘻嘻道: 
“牵马入殿是在下的意思,和尚你没瞧见外面正下着大雨么?佛视众生皆是平等,牲口自然亦不例外,岂能让它在外头受风吹雨淋,和尚你若认为在下此举不对,那么你就不是皈依佛祖的出家人了。” 
一梦禅师呆了一呆,道: 
“施主词锋锐利如斯,老衲说你不过。”语气一顿复道: 
“但是老衲倒想听听施主解释,何以等不及开门便自破门硬行闯入的道理?……” 
狄一飞满不在乎道: 
“在下并不认为破门而入有何严重之处,充其量赔你和尚两块破木板将房门修钉修钉不就得了。” 
一梦禅师长眉一轩,道: 
“依此道来,施主是不怀好意而来了?” 
狄一飞道: 
“不怀好意又待怎地?和尚你若瞧不过眼便划下道来,在下随时可以奉陪。” 
说到此地横目一瞥,已自发现立在一梦禅师身后的顾、赵二人,他上前一步沉声道:“尔等两人之中,哪一个是姓顾?” 
顾迁武道: 
“正是区区,阁下有何见教?” 
狄一飞点一点头,道: 
“银衣队眼线回报甄堡主,说姓顾的你正潜居在广灵寺,咱们果然没有摸错地方。” 
顾迁武冷然道: 
“我可不认识阁下。” 
狄一飞道: 
“那倒是相当可惜的一件事,听说姓顾的你在逃离太昭堡之前,是堡内银衣队总领?”顾迁武道:“不错。”狄一飞道: 
“眼下由狄某接掌银衣队,姓顾的你知道咱们来意么?” 
赵子原闻言疑念顿生,暗忖: 
“这狄一飞不是与武啸秋同是一路之人么?他又混到太昭堡甄定远那边去,不审居心何在?” 
顾迁武道: 
“阁下何必绕圈子打哑谜,有话还望直截了当说出。” 
狄一飞冷笑道: 
“狄某受甄堡主之托,率领银衣队前来擒你回堡正法!” 
顾迁武哈哈笑道: 
“好说,区区早知甄堡主不会轻易将我饶过,问题是阁下有没有生擒顾某的本事?……” 
狄一飞道: 
“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狄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敢于担下这件差事么?姓顾的你死心吧。”他狂笑一声,又钉上一句:“碰上我狄一飞,合该你倒了霉运。” 
顾迁武打个哈哈,赵子原插口道: 
“顾兄你居然容得下这厮的狂态么?” 
狄一飞面色一沉,道:“你是谁?” 
赵子原淡淡道: 
“区区的名字是让朋友叫的,姓狄的你并不是咱们的朋友。” 
狄一飞瞠目,后面一名银衣汉子插口道: 
“这小子自称赵子原,曾混到堡内卧底数日……” 
狄一飞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赵子原一番,低喃道: 
“赵子原,赵子原,原来就是你!” 
他本意要说:“原来武啸秋的女儿所派遣到大昭堡卧底的少年就是你?” 
但却突然有所警觉,换了另一个说法。 
说着,转向顾迁武道: 
“姓顾的你若是识相,还是乖乖束手就缚,让狄某押回太昭堡,否则——” 
顾迁武道:“否则如何?” 
狄一飞冷声道: 
“否则你我以拳脚相见,狄某动手一向没有分寸,姓顾的你必然非死即伤!” 
顾迁武哼一下道:“赵兄你瞧,这厮又狂起来了。” 
狄一飞大吼道:“不信你便接狄某一掌看看!” 
语落,右掌疾抡,猛然平击而出。 
顾迁武双手当胸一圈,缓缓封迎上去,倏闻“呜”然一声怪响,旁立的一梦禅师拂怞一挥,接下了狄一飞这一掌。 
正文 第十七章 神秘篷车
狄一飞沉声道; 
“和尚你度德量力,能够代姓顾的出头么?” 
一梦禅师正容道: 
“施主足踏佛寺,行为跋扈之极,显是未将老衲放在眼里——” 
狄一飞仰首大笑道: 
“狄某何尝将什么人放在眼里过,大师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一梦双目一张喝道; 
“住口!” 
狄一飞忍不住道: 
“看来咱们先得干上一场了,你吃我一掌。” 
单掌自左而右划了个圆弧,徐徐推出。 
他出掌毫无半点声音,像似劲道不足,一梦禅师神色却陡地一变,双方这一掌虚实难分,的确令他大为吃惊。尤有进者,狄一飞一掌尚未击实,空出的一手居胸一冲,虎虎又发出了五招,速度之疾委实元以轮比。一梦禅师并未出掌封接,他足踩九官方位,待得对方五招发尽,适好踏回到原位。 
他步法轻灵已极,就恍如立在原地未动一般。 
狄一飞冷冷道: 
“和尚你何庸以虚避实,不敢与狄某正面敌对么?” 
一梦禅师道: 
“老衲如不出手,施主想也不省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了!” 
他双眉陡然轩飞,双掌一合,平推而出。 
狄一飞道: 
“这还像话些。” 
左掌一横,右手一颤,斜斜反击而上,炬料一梦禅师掌至中途骤然变招,那招式之奇,力道之重,直是神来之作。 
狄一飞一个措手不及,连忙撤掌避开。 
一梦禅师道:“如何?” 
狄一飞哂道: 
“和尚你先别得意,狄某避你一掌,下面犹有杀手尚未使出呢。” 
一梦禅师道: 
“那你还等什么?” 
狄一飞冷笑一声,挥掌就要击出,蓦然间,顾迁武一步跨了上来,道: 
“禅师且请退下,此人既是冲着小可而来,由小可与他单独解决便了。” 
狄一飞道: 
“如此倒省得狄某多费手脚。” 
他回首朝身后立着的六名银衣汉发号施令道: 
“侯广,闻声平,你俩分别把守庙殿左右,提防姓顾的打不过便行逸走……” 
当首两名银衣汉子喏应一声,分别往左右跃开,立身在大殿两侧,其余四名汉子则一字排开,挡在殿门当口。 
顾迁武朝右侧一名银衣汉子道: 
“闻声平,你还认得顾某么?” 
那银衣汉子面无表情道: 
“当然认得,从前你是咱们银衣总领,目下则是甄堡主所欲缉拿的人犯!……” 
顾迁武道: 
“顾某不愿长久滞留于太昭堡,是以留笺向甄堡主辞卸银衣队总领就逞行离开,不料竟招致他的猜忌,甄堡主为人陰险残暴,劝你还是步顾某之后尘早早离去,否则迟早必有不豫之祸加身。” 
那闻声平微微动容,立刻又道: 
“日前甄堡主尝言,你于五年前来到太昭堡受聘为银衣队总领,与姓赵的小子一样,为的也是卧底而来——”语声顿了顿,复道: 
“堡主既有命令下来,咱们只好对你得罪了。” 
顾迁武道: 
“闻声平你未加入太昭堡银衣队前,在江南武林亦是有头有脸,称雄一隅的人物,缘何却甘心蛰伏人下?此外候广、熊经年都是……” 
狄一飞自旁打断道: 
“姓顾的,你废话说够了没有?” 
顾迁武沉道: 
“你等不及要动手了么?” 
狄一飞更不打话,双掌并举而起,掌心逐渐泛青! 
顾迁武一瞥之下猛然向后倒退一步,失声呼道: 
“青纹掌?” 
狄一飞狂笑道:“你自作了结吧。”顾迁武双目一扬,道: 
“青纹掌也算不得什么?” 
一旁的一梦大师神情却已变得沉重,心中忖道: 
“青纹掌?……青纹掌?……然则眼前这姓狄的是来自漠北了,不知他和漠北那功力高不可测的第一人岚法王有何关连?” 
这时候,大漠怪客狄一飞对着顾迁武发出了“青纹掌”! 
只见他身形腾空而起,双掌下切,一股陰风寒气由那泛着不正常颜色的掌心咝咝透出,有似丝螺回绕,更像水起涟漪,涌出一圈一圈青纹,那寒气每涌出一圈,便往敌手移近一分。 
到了涌出第五大圈后,一掌已逼近顾迁武身前不及三尺,成了混饨一片,青气蒙蒙吞吐不止。 
赵子原睹状,情不自禁惊呼出声,他知那狄一飞一身功夫甚是出奇,却不想会出奇霸道一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