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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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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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胖子“海老”道: 
    “小辈无知,你怎能与他一般见识?” 
    秃子瞪了赵子原一眼,悻悻道: 
    “若非海老在旁,小子你今日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赵子原对那四口黑色木箱充满了好奇之念,见那秃子本已准备将箱盖揭开,却因胖海老一句话而罢手,不禁感到失望。 
    那“海老”朝赵子原道: 
    “老夫这位朋友玩世不恭,虽然满口曰杀,其实完全是一派胡语,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赵子原忖道: 
    “那秃子性子粗暴,喜怒泛于形表,似乎没有多少心机,但‘海老’可不简单了,看来他要比秃子来得深沉陰险得多。” 
    他暗暗对“海老”起了戒心,表面上仍装做洋洋如常道: 
    “不妨,那箱中之物……” 
    “海老”截口道: 
    “小哥敢是对箱中之物发生了兴趣?” 
    赵子原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岂犹区区例外,阁下可否将箱盖揭开一观——” 
    “海老”面色微变,瞬即恢复如常,道: 
    “木箱里装的无非是老夫的一些零碎家当,小哥要瞧瞧自然可以,但如此一来又要耽搁工夫,老夫此去还要赶一段长路,却不能再磨菇下去了,小哥,咱们便此别过……” 
    赵子原心头疑云重重,亟欲启开箱盖一观究竟,只是对方既然婉词予以拒绝,自己当然没有坚持的理由,何况对方两人深浅难测,自己更不能鲁莽行事,当下只有侧身道旁,让他俩通过。 
    那“海老”及秃子扛着沉甸甸的木箱,扬长而云,赵子原寻思良久都没有头绪,再次抬头时,对方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他仰首眺望秋夜的星月,默默地道: 
    “顾迁武顾兄不是约我于今夜到镇北广灵寺会面么?时候将到,我不如直接赶去赴约便了。” 
    心念既定,遂不再逗留,辨了辨方向,立即展开身形,直奔而去。 
    夜色笼罩下的广灵寺,显得异样的冷森宁谧,赵子原在寺外来回踯躅了两圈,方始上前敲门。 
    居顷,庙内足音跫然,“吱呀”一声,大门徐徐开启,一名身着黄色袈裟的年老僧人当门而立。赵子原冲着老僧一拱手,道:“请问大师……” 
    那黄衣老憎打断道: 
    “施主可是姓赵?” 
    赵子原错愕道: 
    “小可正是赵子原,大师怎生知晓?” 
    黄衣老僧正欲开口回答,突闻寺前亮起一阵异响,一前一后走来两人。 
    赵子原举目一望,心中震一大震,来者一秃一胖,正是方才在道上碰见的“海老”及秃子。 
    那两人双目一瞥,也自瞧见了赵子原,双方均为之发愣,那秃子挤了挤眼,高声道: 
    “小子,咱们又逢上了。” 
    赵子原满腹疑念,想道: 
    “这两人分明走在我的前面,为什么我耽搁了一段时间,还会比他们先到,难不成他俩在路上曾经折到另一条岔路上去过?” 
    只见两人肩上依旧扛着那四口黑色木箱,赵子原隐隐有一种预感,那箱内的物事必然十分古怪,但是那物事究竟是什么,他亦无法捉摸推断出来。 
    那胖“海老”冲着黄衣老僧道: 
    “大师行个方便,咱们赶路错过宿头,可否权借贵寺落脚?” 
    黄衣老僧沉吟不决,道:“这个……”“海老”加上一句道: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难道大师连此等小事也不肯答应么?” 
    黄衣老僧宣了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 
    那秃于脾气最躁,按捺不住道: 
    “和尚你到底答不答应,只要你说个‘不’字,咱哥儿拍拍手立刻就走,只是,嘿嘿,往后这座广灵寺只怕就不安不宁了……!” 
    黄衣老僧长眉一轩,道: 
    “施主是在恫吓老衲么?” 
    秃子沉哼不语,“海老”连忙朝他打了个眼色,道: 
    “老秃出言无状,还望大师包涵。” 
    黄衣老僧想了想,道: 
    “好罢,老衲将尽可能予施主以方便,且请稍候。” 
    言讫,一击掌,不一刻自内殿缓缓步出一个小沙弥。 
    黄衣老僧道: 
    “戒尘,你领这位赵施主到偏殿内房安顿去——” 
    赵子原期艾道: 
    “但是小可此来并非……” 
    黄衣老僧摆手打断道: 
    “老衲完全知晓,那顾迁武顾施主在内房候汝已久。” 
    赵子原“嗯”了一声,无暇考虑到顾迁武与眼前这黄衣老僧有什么因缘关系?他为何又约自己到广灵寺来会面?小沙弥伸手虚引道:“这边请——” 
    赵子原怀着一颗忐忑之心,随着小沙弥之后,走过大殿,隐约听见那秃子在后边怒声道: 
    “和尚你把那小子安顿妥了,留下咱们呢?” 
    黄衣老僧道: 
    “施主稍安毋躁,老衲……” 
    下面的话,这时已听不分明了。 
    小沙弥引着赵子原穿越廊道,前面便是一座院落,右边坐落着五幢禅室,小沙弥一逞走到最后一间仁足,道: 
    “顾施主就在这房里,贵客请进。” 
    赵子原颔首道谢,小沙弥转身离去。房里传出一道熟稔的语声: 
    “赵兄,是你来了么?” 
    赵于原推门进去,触目瞧见顾迁武坐在靠墙一张檀木椅上,手上捧着一卷书正在展读,他神色悠然地朗吟着: 
    “白杨早落,寒草前衰。凌凌霜气,簌簌风威。孤蓬自振,惊沙自飞。灌莽音而无际,丛薄纷其相依。……” 
    吟到此地,倏地一抬头道: 
    “赵兄你瞧这句如何?‘灌莽杳而无际,丛薄纷其相依。’寥寥几字便将塞野苍茫、大漠无垠的萧瑟景象勾绘出来,适令人有如置身胡风边月之中,发孤旅落寞之情……” 
    赵子原微微一笑,道: 
    “鲍照芜城赋固是千古绝文,便是兄台对文中之情领悟深刻,吟颂一如身历其境,弟甚倾之。” 
    顾迁武听他一语道出赋文之名,显见学识见闻之广,不禁也暗暗折服,当下连忙谦逊一番。赵子原道:“顾兄,关于你的毒伤……”顾迁武笑道: 
    “有劳赵兄关怀了,那水泊绿屋的残肢人不是曾说小弟身中马兰之毒的金针,只有四十八个时辰好活么?哈哈,也许是我大限未至,阎王老爷可还没预备将小弟这条命取走——” 
    赵子原诧然道:“怎么?残肢人恐吓之言是虚?”顾迁武摇头道: 
    “不瞒兄台,小弟体内的毒素已经解去。” 
    赵子原诧讶更甚,道: 
    “但马兰之毒,不是只有残肢人才有解药可解吗?” 
    顾迁武道: 
    “这倒不见得,小弟在太昭堡里就碰到了一位高人,他第一眼瞧见小弟脸上隐隐泛出紫黑颜色,就推断我是中了马兰之毒,遂让我服下了两颗像莲子一样的药丸,呵,那丸药可叫神效得紧,服后一连出了三次爇汗,体内所有的毒素登时化解了去,哈哈,小弟岂非命不该绝么?” 
    赵子原只听得信疑参半,一瞧顾迁武满脸诚挚,一本正经的说着,却又不能不予置信,道: 
    “只不知顾兄在堡中遇见的高人是谁?” 
    顾迁武道: 
    “那人一身文士装束,中旬年纪,却不肯以姓名见示。” 
    赵子原心头一大震,脱口低呼道: 
    “中年文士?……敢情就是他?……” 
    他寻思一下,问道: 
    “那中年文士年龄不高,却口口声声以老前辈自居,说话问动辄流露出老气横秋之状,顾兄所碰到之人,其举止言语是否与小弟所形容的相同?” 
    顾迁武奇道:“正是如此,赵兄莫非认识这位高人?” 
    赵子原重重地点一点头,道: 
    “小弟在太昭堡里也遇见了这个人,蒙他传授一套轻功身法,后来曾在无意中使出,被甄定远指称是灵武四爵中大乙爵的大乙迷踪步!” 
    顾迁武惊异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衲衲道: 
    “奇事……奇事……” 
    正自呐呐间,忽闻隔邻房门吱地一响,似乎被人打了开来,耳里传进那黄衣老僧苍劲的声音: 
    “山野陋寺可没有上房供来客居住,两位施主只有在这个小房间里委屈一夜了。” 
    那秃子暴躁的声音道: 
    “和尚你甭嗦了,去,去,夜半无事莫要来打扰咱们。” 
    黄衣老僧的声音道: 
    “要不要老衲帮忙,把这四口黑木箱提进房里。”秃子急促的声音道: 
    “不,不,和尚你不要随便动手,咱们自己来——” 
    黄衣老僧道: 
    “如此,老衲告退了。” 
    足步声音亮起,还有搬动木箱的声响交穿其间。 
    赵子原默默忖道: 
    “‘海老’与秃子住进隔邻的房间去了,想不到住持和尚会应允他俩在寺内落宿……” 
    忖犹未罢,那黄衣老僧已从隔邻绕到顾迁武这个房间来,顾、赵二人连忙起身相迎。 
    黄衣老僧稽首道: 
    “请恕老衲打扰,小施主尚未就寝么?” 
    赵子原道:“大师有什么事么?”黄衣老僧正色低声道: 
    “老衲必须问明一句:与你先后一道同来那一胖一秃的两位施主,可是小施主的朋友?” 
    赵子原猛摇其首遭: 
    “在来路上小可与他们两人朝过面,小可连他俩身份都不清楚,哪里谈得上朋友。” 
    黄衣老僧道:“依此说,小施主不知晓他们是谁了?”赵子原道: 
    “正是,大师缘何要追究这个?” 
    黄衣老僧沉吟不答,双目津光陡然暴射,长久注视在赵子原面上不放,仿若欲瞧穿他心中所想似的。 
    赵子原霍然一惊,心想从黄衣老僧目中所露神光而瞧,对方功力之高分明已到了韬光养晦的地步,此等荒僻所在,何来如此身负绝代功力的高僧? 
    黄衣老僧道: 
    “小施主你走过来一些。” 
    赵子原暗暗纳闷,猜不出黄衣老僧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仍然依照对方吩咐,举步上前。 
    他足步才停,那黄衣老僧蓦然一扬大袖,劲风随之发出,闪电也似地向赵子原卷涌而去! 
    赵子原惊呼道: 
    “大师?你……你……” 
    倏忽里,袖风已然压体,在强劲之中夹着一种兵刃刺肤的剧痛,赵子原大惊之下,慌忙倒转,身形继之向左一闪。 
    “飕”一响,劲风呼啸自赵子原胸腹侧部扫过,那一发一避真是间不容发,赵子原惊魂甫定,正要开口说话,黄衣僧忽地一步踏前,右掌暴伸,猛向赵子原胁时五大袕道拿去。 
    他身手之疾,直令人不敢置信,赵子原欲避不及,只觉时下一麻,被黄衣僧五指牢牢扣住! 
    赵子原又急又怒,道: 
    “大师何尔以武相加?” 
    黄衣僧沉声道: 
    “施主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你姓谢是也不是?” 
    赵子原又是一愣,方欲开口回话,旁立的顾迁武已抢着道: 
    “晚辈这位朋友叫赵子原,事先业已向你提过,一梦大师你怎么啦?” 
    黄衣老僧一梦侧头想了半天,猛然松开拿扣对方时脉的掌指,道: 
    “老衲是太性急莽撞了,还望施主宽恕。” 
    说着也不顾赵子原有何反应,即行转身离去。 
    赵子原目送黄衣老僧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呆,良久始道: 
    “这位大师是何许人?揣摩情形他显然对我有点误会。” 
    顾迁武道: 
    “一梦是先父生前老友之一,前两日我决定离开太昭堡,却被甄堡主属下银衣队穷追不舍,只好暂时到一梦住持的广灵寺来避一避风头,适巧昨日在逃亡途中与赵兄碰头,遂约你到此地会面。” 
    赵子原道: 
    “难怪当时赵兄行色那样匆遽,但赵兄既为太昭堡银衣队总领,何以又决定离开那里?” 
    顾迁武欲言又止道: 
    “此事说来话长,容俟日后再与赵兄细说。” 
    赵子原忖道:“也许赵兄和我相同,亦有难言之隐,我又何必强人之所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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