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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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公- 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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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将南边传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大定府。

  毒烟过去后的几天,城头上挂起了武朝的旗帜,骑兵在城门进进出出,一颗颗人头从城里用车装着运上城墙,上面那是密密麻麻张大嘴想要呼吸而扭曲的脸孔排列、串联在一起似珠帘一般挂满了四面城墙,人的尸首、家畜的尸体运出城池,堆积原野上,堆不上去后,又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堆积,一座座用尸体堆砌的山体隐隐成形。

  苍蝇嗡嗡嗡的在腐肉间乱飞叮咬,地上、尸体的间隙中攀爬着鼠类,偶尔有装运尸体的马车过来,发出的响动惊起黑压压一片的乌鸦,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蒙着口罩的士兵。

  夕阳下的余晖里,远处残留焦黑的城墙上,白宁回身望着下方一栋栋房屋楼宇,视野延伸而去,这座城池再也没有生气了。

  就算还有侥幸活下河间府军进城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死在刀下。

  “此后,这种毒烟,东厂将其封存,不能再用。”白宁轻吐了一口气,空气里全是烧焦的、污秽的气味,眼帘低垂扫过身后站立的曹少卿、冯宝等人:“研制这种毒烟的秘方也封存,然后把工匠灭口,不得外泄。”

  冯宝迟疑了一下,“督主,这秘方是公孙先生无意弄出来的他也需要被”

  “那就把秘方烧了,还有配制的匠人一起。”

  白宁收回视线,一抖披风走下城墙。

  天鸿孤远,余晖落尽最后一抹红色,上京天会的金銮殿上,完颜宗峻紧抿嘴唇,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被御阶绊了一下,坐到台阶上。

  “他们竟然屠城”他咬着牙关,颓然的说道。

  然而,紧跟而来的还有耶律德的信使,消息比兀术的快骑晚了一些,但也在同一天到达上京,当众人听完耶律德写来的信函,整颗心都凉了半截。

  “无赖、恶毒、小人”宗峻气的毛发一根根竖起来,在殿上咒骂出声。

  要说女真的胆气不可能那么容易被击垮,但对于他们没有见识过这种无赖行进的方式,有些无法适从。有大臣搬起了手指头,“一年一次啊,谁家受得了。”

  其实不少朝臣家中利益都在南面,相对北边的寒冷,南方更容易耕种、贸易,若是真如信上说讲,那利益的损失,会是难以计算的。

  答应那个恶毒的小人和谈

  完颜宗峻的脑子里空白一片,然后闪过了这个念头。

  ps:第一更,晚上还有。

  

第五百七十七章 自诩千古第一

 ?大定府被屠戮的消息,让上京惶恐不安,彻夜难免。

  刚登上九五宝座的身影挥走侍寝的妃子时,一把推倒了灯柱,火烛掉在地上点燃了灯罩,映着宗峻的神色开始蔓延开,见到火光的侍卫、宫人涌了进来,将皇帝架走,端水扑火身影进进出出。

  这晚过后,和谈的旨意从他手中递了出去,这一次没有主战的大臣站出来反对,完颜宗峻自然明白,那边武朝的九千岁掐住了这群人的弱点,一个人再强硬也强硬不过‘利益’二字。

  之前誓言坦坦说了主战的话,如今他感觉反而被这群毕恭毕敬的人给卖了。

  十月底,天光由北而来,完颜阇母带着军队护送的使臣来到大定府与武朝展开和谈,原本曾经的大城,里面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外面‘摆’着了。

  七八丈高的城墙上挂满了干瘪的人头,蛆虫在空洞的眼眶里蠕动,城中百姓的尸体、士兵的尸体重重叠叠堆砌出数十座小山,血液已经凝固了,粘稠的液体从上面一层层的滴下来,恶臭的气味方圆数里也都能闻到。

  真正的堆砌如山……

  完颜阇母陪着此次出使武朝军营面见白宁的是完颜阿骨打的另一个儿子,完颜宗辅。俩人行走城墙上,上面的焦黑和干涸的血渍,像是在哭诉当初的大火和恐怖的屠杀。

  到了城门附近,大量烧焦的尸骸在护城河中沉沉浮浮,短小的应该是小孩的,瘦一点的可能是老人也有可能是女子,面目焦黑,大抵是分不清楚了。

  “就不进去了…”一向在女真中有诚实宽厚的完颜宗辅捂住嘴再也无法忍受的往后退开,呕吐出来。

  “十多万军民…一天杀完,武朝人到底用了什么…”他抬起身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可说出来后,话有些变味了。

  “用的什么,往后再派人去查吧。原本我离的最近,该过来救援的……”完颜阇母转身往回走,“可没有朝廷调令,只能待在原地寸步难行,这座城里罪孽,我也有一份。”

  苍蝇扑上皮毛在上面爬动,完颜宗辅挥手赶开,望着尸山之中,一个张大嘴的孩子脸孔,眼角有湿痕,“宗干若是能果断一点,我们也不会遭此惨败。”

  “此次和谈完后,我朝当谨记这次教训就是,武朝那些利器也该注重一下,毕竟打仗少死一点人也好。”

  完颜阇母叹了一口气,片刻后,有人来报,找到了耶律德和拔离速的尸首,他笑了笑:“总算可以给银可术一个交代了。”

  宗辅望着他,微微沉默着。

  俩人随后返程,第二天也是十月三十的这天,金军推进与河间府军对峙,完颜宗辅乘车来到驻扎十里外的武朝军营,开始与武朝人进行和谈。

  然而与他谈的条件不合的情况下,有曹少卿直接掀翻了桌子,不久军令下达,毁田倒屋攻势向更远的地方扩散,期间完颜阇母带兵堵截想要打上一场,却都被梁元垂躲过去,然后边退边破坏,一点余地也不留下。

  几天后,愤慨的宗辅再次来到武朝军营,终于见到了白宁。

  “城外的风景如何,可还满意?”白宁话语平静,着人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不好看的话,还可以加一点。”

  目光闪烁着冰冷。

  “比如你的人头。”

  **********************

  森寒的话语,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完颜宗辅的颈脖上,他从未见过一个宦官居然有如此威势逼过来,那种感觉就像陷在泥潭里,整个人都迟钝起来,两股战战之间,他也未露出胆怯的模样,装作镇定。

  拱手道:“千岁若是想要本王的人头大可拿去妆点便是,只是和谈还是要谈的。”

  他这番话说的颇具胆气,没有掉完颜皇族的脸,对面,白宁唇角勾起微笑,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拿过了递在桌上的和谈表书,以及上面条条框框里写明的条件。

  良久,看着条目的人影蹙起眉头。

  “千岁可是有异议?”完颜宗辅询问道。

  那边,条目放下,目光抬起来,点头:“有。”

  陡然间,挥手一甩,拿几张书纸扬扬洒洒打在完颜宗辅的脸上,帐外女真的侍卫、东厂的锦衣卫顿时剑拔弩张,有人闯进来,开口要问。

  “滚出去”

  白宁冷喝一声,帐篷震动的‘嘭嘭’响起声音,随后凌厉的目光看向不知所措的完颜宗辅,对方有些发懵,看到那边散发杀意的双眸,乱了方寸的起身,下意识的缩了缩头,微微颤抖嘴唇:“不知千岁为何突然发火,可是上面有什么不合心意的?”

  “你们可是求和而来?”说着话,白宁的身影缓缓坐下。

  完颜宗辅吞了吞口水,上前作揖:“自然是为求和而来。”

  “那就在和谈书上写求和二字。”

  “求和书?”宗辅定了定神,他明白这两个字在骄傲的女真面前有什么样的意义,胸膛剧烈起伏,随后深呼吸几次方才缓缓平息下来,合了合眼,睁开时狠狠的点下头:“好,求和就求和,还望千岁信守承诺,和谈一了,立刻带兵退出我大金国界,稍后派官员过来交接燕云十六州。”

  完颜宗辅将地上废弃的和谈书拾起,退了出去,不久,大帐里响起白宁放肆猖狂的大笑,震动帐顶。

  十一月,天气急转而下,金国使臣第三次入武朝军营,白宁与宗辅谈妥条件,割让云内、奉圣二州以及归还燕云十六州,称武朝为兄,金为弟。

  十一月十五,武朝军队拔营撤出中京道,带着凯旋的消息南归。

  十二月,路过雁门关时,白宁亲自带着军中一干大将至关外,秦明殉国的地方祭祀,告诉他女真求和的消息。

  夕阳西下。

  附近的山崖,最后一片枯叶落下来,秋天过去了。

  白宁披着大氅望着下方旌旗招展的关隘、鸡鸣犬吠的山村、还有那纵横交叠的山峦,流淌不息的河流,一团白气自他口中哈出。

  “我白宁若有的选择,怎愿生此残躯,但是若没有我白宁,今朝又是谁家的天下啊,回溯千年,哪朝哪代有人和我这般残躯做到让凶戾野蛮的女真低下头颅吃进这羞耻!!”

  拳头在袍袖下抓紧,洒开,双臂迎在风里,银丝从宝冠里飘荡而出,望向西面的阳光,银色变得璀璨夺目了,山河壮丽雄浑。

  “且问天下苍生,这中原九万倾,我自诩千古第一,谁人不服啊!”

  他轻声对着风说道。

  大笑起来,风钻进眼睛,眼角湿痕滑过,脚下是累累白骨。

  PS:二更。  

第五百七十八 烟火在天空流逝

  初平七年最后的一天,雪花开始飘起来,崭新的灯笼在街边挂上,烟火升上夜空,一团团的爆开,映红了汴梁的上空,无数的人在这天走上街头,就算是最穷的人家也拿出锅盆在门口敲打,孩童在大人的呵斥中在雪中追跑。

  女真求和的消息北来,无数人在这一天吐出心中积怨已久的浊气,那时的金国打到城外面,死了无数的人才将对方赶走,他们的野蛮,可以在城里听到外面金国军营里女子发出的惨叫声。

  在这大胜的消息里,自然关于大定府的惨状归咎于报应,虽然有人诟病这样的做法不为人道,但在这样的舆论中,始终不是主流,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街道拥挤的人流涌向新北大门,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北征的将士回来了,看到他们卷口的兵器,沾染血垢的甲胄,不少人热泪盈眶,疯狂的挥舞着手为他们祝贺凯旋。自女真去后的五年里,朝堂去除了阻碍,一心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方才能在破家之后又有能力北伐。

  中间,也有不少来自民众请命。

  一支残破的军旗走进城门,那是一支金国的狼旗,举着旗帜的牛皋坐在马背上向周围的百姓说这是完颜宗翰的帅旗,就是他牛皋砍断的。附近街边,楼肆上,响起无数的欢呼,对于沾罕,其实他们没有多少印象,那次南下的女真当中,沾罕在雁门关被炸伤眼睛一直在休养,但并不妨碍百姓对女真元帅战败在自家军队下的高兴。

  人群中,一道人影被搀扶着站那里看着从眼前过去的残破旗帜,沉默着转身回到轿子里,回到白府的小院里,他坐在躺椅上,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仆人拿着毯子过来给他盖上,陡然被他发脾气的扔到地上。

  目光出神,似乎他又看到了那面残破的狼旗,手指用力绞在一起,发青,“你怎么能死在他手里……你病死也好,被宗干害死也好,怎么能够死在他手里啊——”

  完颜宗望痛苦的闭上眼睛,对于自己的民族和国家,他是有感情的,纵然当初想要结武,也不过是想要在内部赢得一些立足的位置。

  而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某一时刻,他望向北面,泪流满面。

  *************************

  女真求和、沾罕战死的消息还在蔓延传开,与此同时在汴梁不远的一处乡镇上,有人听到这道传来时,在酒肆中喝的伶仃大醉,在周围不解和异样的目光中,放声大哭出来,没人明白这个曾经风光过、堕落过、懦弱过的扎须大汉。

  他叫黄信。

  原是朝廷的军官,后来被人用计迫上了梁山,做了一名山贼头领,重新归顺朝廷,与秦明一起委任驻守雁门关……想到这里他突然含着泪水哈哈大笑起来,有些癫狂,店家见他模样,让伙计将其轰了出去。

  提着酒坛,摇摇晃晃的走在简陋的街道上,酒水洒了出来。

  天光晦暗,朦胧的灯笼延伸而去,两个小孩在一家门口挥舞棍棒追逐,一个好像在扮演女真人,一个是武朝的士兵,噼里啪啦打的浑身是汗,他们的母亲依靠在门口笑吟吟的与另一家妇人闲聊。

  “他婶啊…这下好了,仗打完了,你家里的应该快回来了,这下家里有依靠了,心里不慌了吧。”

  那妇人羞涩的笑了一下,望着两个小孩的身影更加甜蜜。

  “战场刀枪无眼,别高兴的太早了啊……”

  黄信摇摇晃晃的走过去,胡口乱说了一句,之前安慰的妇人从屋里拿出扫帚追打过来,叫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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