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统带念完,屠振海道:“贼秃欺人太甚,藐视江湖道无人。我屠振海倒要会会这西岳派怎么个厉害?”
这时帐中的一班江湖道,明知道这慈云庵主手底下有惊人的武功剑术,既然事挤到这,谁也不能落后,当着同道露出怯敌之意。
桑青更见夜行千里侯万封要走头一个的,这分明是暗中跟凤尾帮较劲,遂向石老么石统带说了声:“西岳老尼有什么本领?敢这么欺人!你赶紧到大帐保护军门,我们要追赶这老尼,跟他见个高下。”
那夜行千里侯万封,提轧把翘尖刀说了声:“没别的说的,干吧!”
一脚尖点地,头一个跃出大帐。
禹门舵主桑青,屠振海,一个是三廷狼牙穿,一个是釜背砍山刀,各抄在手中,蓝关聂小洲使的是十三节链子枪,通臂猿卢元凯亮折铁刀,石老么石统带提厚背鬼头刀,纷纷往帐外闯,屠振海,桑青刚到帐外,突听得嗖嗖的铜笛连鸣,跟着从前面如飞的闯来一名小武职官,高喊石统带。
众人止步,石统带迎上前去忙问什么事?
来人说是军门寝帐有刺客,石统带颜色倏变,忙问道:“军门可曾受伤?”
来人说是:“没看见军门,是中军副将叫我飞传统带快去。”
这时话未落声,那后营一带胡哨连鸣。
石统带跺脚道:“后营胡哨声是我技勇营的部下所发,定是敌人去劫取犯人了。老师们快快赶奔后营要紧!”
桑青、屠振海、卢元凯齐说不要紧,交给我们。
石统带忙说“聂师兄帮我到大帐查看。”
于是五人分作两路,桑青、屠振海、卢元凯各自施展轻功提纵术赶奔后营,石统带领着师兄聂小洲赶奔军门的寝帐。
来到大帐附近,见围着军门的寝帐,布满了弓箭手、削刀手,把一座寝帐围得水泄不通。
帐门外副参游都守,各提着青光闪烁的腰刀守卫着,石统带叫师兄聂小洲暂在帐外稍候,自己向众武将拱了拱手道:“众位多辛苦!军门的身体平安吗?”
有一位中营守备答了声:“军门只是受惊,幸还没伤着身体。”
断眉石老么石统带略微放心,赶紧走进军门的寝帐,只见帐内灯火辉煌,好几位镇标协副保护着军门。
那吴军门坐在里面木床上,手托着水烟袋,正在吱啰吱啰的吸着水烟,亲信的弁勇,站在吴军门旁拿着火纸捻儿点火。
看军门的情形,很是安闲,石老么忙向前给军门请安。
吴军门一见石统带,立刻把面色一沉道:“石老爷,你的公事太忙了。本军门一身安危托付与你,你倒一点不放在心上!若等你这时来,我吴大业有几个脑袋也叫贼带走了!”
石统带一听军门怪罪下来,立刻连着向吴提督请安领罪,忙说:“实在是卑职该死!也是我太小看了贼人,谅他就果然来犯大营,施行穷凶极恶的举动,也得到三更以后,万不料贼党们就敢在二更未过,擅闯大营。这全是卑职疏忽之罪。请示军门,贼人是怎样惊了军门,卑职愿知当时情形,以便追缉这班贼党。”
吴军门慢吞吞的向身边的差弁说声:“把那个玩艺儿给他看。”
弁勇答了声:“喳!’立刻从一只竹几上拿过一段锋利的折刀尖子来,只有四五寸长,上面穿着一纸帖。石统带不由脸一红,从弁勇手中接了过来,见是腰刀上折下来的一段,把字帖退下来一看,上面只碗口大的一个“冤”字,字帖的左下角,画着一只铁爪。
吴提督道:“你看见,这段残刀头,还不是贼人之物,是守卫寝帐的腰刀。正起二更,两名守卫亲兵,突见由暗影中飞坠一人,捷如飞鸟,连面貌形态全没看出。方一拔刀喝问,没容出声,已被击倒一名,另一名用腰刀猛砍,那人竟空手把刀夺去。这名亲兵只觉被这人轻轻一拂,身如瘫痪,骨软筋酥,喉咙喑哑,倒卧在帐门旁。
“本军门正在灯下查看军中粮册,突听帐外的声音差异,才抬头向帐外招呼来人。哪知帐门口突现出一瘦削老头子,向本军门折腰一拜,说什么:‘诬良为盗,天地难容。’跟着一扬手,一道白光飞打过来。本军门往旁一闪,原来就是这柄折刀扎在了我面前书案上,入木寸余,上面带着这张冤单。本军门大声喊时,这老头子已无影无踪。巡逻的兵弁来帐前,才发觉守卫亲兵受伤倒地,这才把各将弁惊动来。本军门带兵十余年,甚么凶险的阵仗全见过,唯独今夜这种情形,想起来不寒而栗!石灵壁,你自己忖量,若没有缉贼捕盗的把握,趁早明言。我这条命死在疆场上有名有利,死在这种宵小手里,太以不值了。”
吴提督这番话说得石统带夹耳根子红起,随向上说道:“军门请放心稍宽时日,卑职定要把贼子们献首帐前。卑职约请的人已到,已分头去追赶贼人。卑职还得查看羁押后营的人犯,少时再向军门详禀一切。”
说到这,见副将周德功正从帐外进来,石统带向周副将一拱手道:“这里烦劳周大人防范一切。兄弟我去去就来。”
说罢,把那柄折刀头往茶几上一放,匆匆出门,一语不发,向聂小洲一挥手,离开军门寝帐,立刻施展轻身提纵的功夫,如飞来到后营。
见帐里两队技勇兵,由头司把总张开甲,二司把总蓝震,督率着技勇兵,把两边拘禁杨文焕全家的木板房团团围住。
石统带向把总蓝震问了问,原来这里虽在守卫之下,竟被敌人分登东西木屋顶,裂开屋顶,不知是给犯人送了什么,或是传递消息,容到发觉追赶已无影无踪。
蓝震又说:“方才统带的朋友已经蹑着贼踪从后营赶去,大约贼人是奔华山山脚下走的。”
石统带道:“你们可见贼人的状貌没有?”
蓝震道:“大约是一僧一俗。”
石统带向聂小洲道:“师兄,请在这里帮他们护差事,我去追赶上师叔们,五更前定可回来。”
说罢飞身跃到木屋上略一查看,跃下房来,由后营追赶下来。
这时星河耿耿,斜月一钩,路径依稀可辨,不过看不出多远去。
这一带因为是大营的后身,并不是正路,况且自军兴以来,索性也没人再从这里走了,原有一股羊肠小道,也被蓬蒿掩没了。
断眉石老么仗着夜行的功夫,得过真传,施展开夜行术,直到山根下。
这里倒还有一条山道,不过荒废已久,又是夜间,更不易辨认,山上的东面边山,虽设烽火了望台,只是并不是每天由大营来去防守,是单有一哨兵,就在山上驻防。
石统带着目光往上看,只是黑黑压压、雾沉沉的哪有夜行人的踪迹?
只能略辨出烽火台的部位来。
石统带遂振奋起精神来,飞身蹿上巉岩峭壁,横穿直跃,轻登巧纵,有半个时辰,方才上了这段险阻的山路。
虽是有功夫,但已累得身上见了汗,略喘息了一会,这才奔烽火台。
到了烽火台不远,早有驻防的弁勇瞥见,喝问什么人,答慢了就要开弓放箭。
石统带忙说明自己的来历,由驻守的哨官邱金榜过来,把石统带迎进营房。
邱金榜就灯下看明果是大营的统带,忙着置酒款待。
石统带摆手说是有紧急的公事,不便耽搁,只喝了一盏茶,问这邱哨官,可看见别人没有?
邱哨官说是:“方才也是由守兵发现的,乱石坡那一带,上来了人,只是离着稍远,及至赶过去查看时,已经把行踪隐去。因为这些日发捻的风声又紧,我更是终夜不敢稍离这里,并且从前两天他们就发觉上面轻易没有人迹的地方,有人出现,看着很象个有年岁的人,疑惑是好冒险的人。石大人这一说大营有刺客,向这一带逃来,我们明天赶紧搜寻一下吧!”
说到这,向石统带身上看了一眼,又说道:“想不到统带大人竟有这身功夫,刺客若在山上,绝逃不出大人手去哩!”
石统带见邱哨官只于知道确是有人上来,别的他全不知。
不便再延误工夫,遂离开烽火台,往乱石坡如飞的趟下来。
这一带虽也不甚好走,不过只有些荒草枯藤,没有多少树木,还可以稍辨路径。
赶到了乱石坡,再往前走就不好走了!
山路崎岖,树木丛杂,点苍苔,踏危石,虽有一身轻功,也觉着步步危险。
石统带这一口气估摸着足走出六七里的山路来,仍不见屠、桑两舵主等的踪迹,心中怙惙,一个方向走迷了,再跑到乱山里去,那非得在山里蹲一夜不可。
石统带一辨别前面的道路,心说要糟!
自己只顾往脚下注视,不知不觉的走下一个山坡,迎面是一道十几丈高的山岗,右边是一道山涧,右边是一片倾斜的山坡,遍长一人多高的松树,简直走到盆底来了。
石老么石统带,心里一急躁,立刻头上冒了汗。
有心回去,又觉着不对。
人家全是帮自己忙来的,尚并不避险阻,幕夜登山,自己一个主人,哪好退缩?
这总怨自己走路慌疏。
忽然想起,这里离驻防烽火台已远,露出江湖道的行径来有什么妨碍?
遂用手指往唇上一按,吱吱的连响了两声胡哨,为是自己人只要听见,就可以知道往哪方聚了,石老么连着撮唇响了六七声胡哨,听了听附近没有回声,石老么石统带准知道半里地内没有自己人。
(这种撮唇响哨,声音非常尖锐,在深夜真能听一里地远。)石统带看了看迎头那道高岗太险不易上,从右首这个遍长松刺的山坡,费些手脚,倒还可以上去。
石统带立刻把厚背鬼头刀撤下来,穿着松林往山坡上走。
这片松林才长起来,可是松针的锋利跟老松一样,任凭石统带用刀削拨碍着路的矮枝,只稍一疏忽,就被松枝扫着头面,扎的石统带眼里几乎冒出火来,恨极了抡起鬼头刀把松枝一阵乱砍。
哪知碎枝四下纷飞,落在了身上,竟被松针扎入衣服里,又是单衣,全透入肉里。
用手拨落,手上也扎了许多松针,气得骂着往里走着。
走到山坡一半,这一片松树略稀,石老么石统带长吁了口气,痛骂鹰爪王和碧竹庵慈云老尼,不是这两个对头何致害得自己受这种窝心苦,更着急的连师叔卢元凯跟侯万封怎竟一个也见不着?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西岳长到百余里,他们追不上敌人只有作罢,难道还赶奔碧竹庵不成?
石老么一面咒骂,一面叨念,站在山腰歇了一会,又吱吱连吹了两声胡哨。
这回手指方才离唇,突呼得高岗那边也接了一声胡哨,吱吱又听得头上的山坡上边也似接了一声胡哨,只是这声音很小,听着很远,不禁惊喜异常,忙又发了一声哨子,为是试探师叔们的准方向。
方在侧耳倾听,忽然草际里噢的一声,蹿出一只豹子,吓的从面前窜过去,把石老么吓了一跳。
偏是同时别处竟接了一声胡哨,被这只土豹子,扰得竟没听出是从哪方发的回声,恨得石老么紧握着鬼头刀,预备剁这只土豹子。
哪知跟着头顶上又是一声狼嚎,石老么恐怕从上面蹿下来,狼的爪牙最利,若教狼扑着就得受伤。
忙着左脚往后一刬地,一个“鹞子翻身”横刀面前,预备撩斩这只狼。
哪知就在往后一转身,一抬头,嗖的一块土块正打在面门上,啪的土块粉碎,散了石统带一脸。
眼也迷了,面门烧痛!
忙用左手拂土时,又一声狼嚎,倏的一股子劲风扑到,石老么石统带强睁眼闪避,哪还来得及?
噗的一只狼砸在自己身上。
石老么只觉得左肩左肋一阵剧痛,踉跄的倒出好几步险些摔倒。
那只狼落在山坡,不知是哪里受伤,竟跑不动,只拼命四足爬抓石土长嚎。
石统带这时才觉出左肩肋被狼爪抓伤,愤怒之下忙跳过来,抡刀照着这只狼猛剁下去,把只狼立劈成两段。
用力过猛把山石剁得一溜火星,碎石四溅。
虽则把狼劈了泄忿,只不明白哪里来的土块,那只狼又似受过伤后被人从上面抛下来的。
正在狐疑的当儿,突然头上吱吱连响了两声胡哨。
石统带顾不得身上伤痕,忙也撮唇作哨接声。
这次算听真了,一定是自己人在山坡上。
他赶紧穿着山坡的松林往上行来,忍着松针扫刺之苦,渐渐离山坡不远,忙招呼道:“上面的并肩子是哪一位?”
只听上面答道:“我是万封,下面可是石师弟么?”
石统带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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