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爪王道:“老庄主这么看得起我,这场事只要办完了,我定要重到宝庄拜访。”
这时老弟兄畅谈快饮,酒到杯干,真是酒逢知己。
直饮到外面起了更,鹰爪王酒已微醺,司徒谦见师傅这么放量痛饮,是自己第二次见到的特殊情形。
师傅持己甚严,淮阳派对饮酒虽不列入禁例,可是也深戒门人,不是大宴会,或是良朋快聚,平日不得随意饮酒。
只有当年在清风堡自己尚在学艺时,看见师傅喝醉了一次,直到自己艺成之后,没见过第二章。
今夜竟又这么放量而饮,足见师傅是心头烦闷,借酒浇愁了。
司徒谦深怕师傅喝醉了,明早不能成行误事,只是不能拦阻师傅的高兴,正在迟疑不决,无可奈何之时,猛见师傅擎杯一怔,听得外面“铮”的一声轻响,跟着“呛”的一声,好似铜钱落地之声。
鹰爪王匆匆站起来,向司徒钧道:“老庄主听见么?‘青蚨传信’,西岳碧竹庵慈云大师到了,待小弟迎接她进来。”
司徒钧父子全是道中人,也听出是有夜行人到了,遂跟着离席往外走。
司徒钧道:“西岳大侠也肯辱临寒舍,我哪能不迎接。王老师慢行一步,别叫我作主人的失礼。”
说话间司徒老庄主一个箭步,已越到鹰爪王前头,到了厅房门首。
只把风门微微一错,也就是开了未到一尺,老庄主身形一闪,已到了外面。
鹰爪王见老庄主竟施展开身手往外迎接,暗暗吃惊,恐生误会,忙着也略展身手,脚下轻点,跟踪到了厅房外。
见老庄主到了檐下,下腰作势,要往对面房上蹿,鹰爪王忙招呼道:“老庄主,全是自家人,这么客气,西岳大师绝不敢在府上打扰了!”
司徒老庄主被鹰爪王说破,不好拂鹰爪王的面子,脚下一顿。
对面房上陡现一人,在房上发话道:“弟子修慧,家师碧竹庵主,夤夜冒造宝庄。一来是寻访淮上王老师,二来是拜访司徒庄主,家师现在门外候示,令弟子先容。”
说完了不待答话,飞身退去。
司徒钧老庄主这才哈哈一笑,向鹰爪王道:“西岳大侠,果然知礼,我们快去迎接吧!”
鹰爪王这才把心放下。
先前司徒钧的神色行动,分明是不满慈云庵主暗入庄院,要想跟慈云庵主较量一下子,既见慈云庵主深守侠义道的本份,这才转怒为喜。
暗道这位司徒老庄主虽到这般年岁,争强好胜之心,不减少年人的火兴,对自己的处处放肆毫不计较,足见他相待之厚了。
此时忙答应着一同往外走。
少庄主司徒谦随着出来,抢到头里招呼家人掌起四柄纱灯引路。
来到大门口,家人开了门,少庄主司徒谦却先走出来。
只见门前站着一位老尼,穿着肥大的灰布僧袍、青护领,项上挂一串一百单八粒菩提子念珠,白袜鞋,背后斜背一口宝剑,从右肩头上垂着杏黄剑穗,形神潇洒,气静神凝。
身左右侍立着四个徒弟,全是二尺四青褐袱子包头,前边从眉上勒起,披垂到后肩下,形似风帽。
一色的灰布僧衣,青缎子护领,白袜灰僧鞋。
前面两个,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背着棕蒲团,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背着一柄方便铲,后面两个年岁全有三旬左右,各背一柄长剑,肃然侍立着。
司徒谦抢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弟子司徒谦,拜见西岳大侠,家父跟家师特来迎接庵主仙驾。”
拜罢赶紧往旁一退。
慈云庵主合十答礼道:“少庄主不要多礼。”
鹰爪王跟司徒钧已到了近前,鹰爪王忙向前拱手道:“庵主来得好快,我只想咱们得在归云堡见了。这里司徒庄主,深慕庵主侠名,今夕竟能与庵主一会,足慰生平。”
说到这句用手一指司徒钧道:“这就是司徒庄主。”
司徒钧也满面堆欢的向慈云庵主深施一礼道:“庵主乃佛门中得道高僧,武林中前辈。镇海伏波剑威镇西岳,在下久仰大名,无缘拜谒,今夜竟蒙辱降寒庄,得瞻仙范,真是毕生之幸。”
慈云庵主忙合十答礼道:“老庄主不要这么过奖,贫尼不过仰仗着武林先进们提携奖掖,幸博微名。老庄主挟一身绝技,息影林泉,不图名利,不惹是非,我们这佛门弟子,尚愧弗如。今夜冒造宝庄,深觉鲁莽,还望庄主担待。”
司徒钧忙道:“庵主太客气了,这里哪好立谈,请到寒舍赐教吧!”
鹰爪王也在一旁说道:“彼此全是武林一派,毋须客气,庵主里请。少师傅们也到里边再引见吧!”
司徒钧父子暨鹰爪王全侧身往宅里让,四名家人掌着纱灯分左右引路。
慈云庵主一面让着,率四个弟子走进宅内,一同来到客厅。
这时厅房中早由家人把残席撒去,收拾干净,又燃起两支巨烛,更显得辉煌耀目。
请慈云庵主落坐之后,又请碧竹庵的四位弟子落坐,这四个徒弟,只侍立在师傅的身旁,不敢落坐,司徒钧老庄主却在主位相陪。
慈云庵主先命随侍的弟子拜见司徒庄主,跟鹰爪王师伯。
这四个徒弟,最年轻的是七弟子修性,挨次的拜见过司徒钧跟鹰爪王,仍然退立在慈云庵主的身后。
司徒钧老庄主这一跟慈云庵主接谈,这才深服西岳侠尼,果然名不虚传,把先前不肯心服之态尽敛。
鹰爪王这才问起慈云庵主,怎竟与自己只差半日工夫就赶到了。
慈云庵主立刻恨声说道:“匪徒竟敢乘我不在庵中,暗遣爪牙,夜入碧竹庵放火烧庵,想把我碧竹庵化为灰烬。幸亏我们观音堂的监院师弟涵真大师,早早发觉,一面派本庵的门下扑救,一面追缉匪徒,被涵真大师击伤了两个匪徒,把火扑灭。事后查点,计烧去后院的经堂一座,斋堂五间,幸而没把禅堂烧毁,还算万幸。可是匪徒这种狡恶行为,实难再容。涵真大师誓欲诛尽恶徒,为江湖道除此恶獠。我赶回庵中,已竟距出事时相隔甚久,无法再追捕了。
“贫尼掌碧竹庵以来绝没有人敢妄行窥视,如今匪党居然敢这么胆大妄为!我不能一惩凶顽,叫我西岳派威名扫地,碧竹庵颜面何存?贫尼是誓复此仇,把碧竹庵的事交给我师弟掌管,鸠工重建斋堂、经堂。我这才带着小徒弟们赶到这里,我料定师兄也就是才到铁牛庄,所以径投这里。贫尼在途中,路遇北路镖师塞北金刀党振威。偶然谈起,他们路经风凌渡西花卢驿,见着一伙江湖道的匪徒,行踪诡秘,党镖头恐怕他们是想劫镖车,暗中注意他们的行动。暗派手下得力的趟子手一踩迹这伙匪徒,见他们倒不是为党镖头来的。这伙匪徒竟是一伙帮匪,不知从哪里虏掠两名肉票,行踪飘忽,一路有许多党羽接应,竟奔永宁府而去。这位党镖头因为事不关己,不愿和这伙匪徒结怨,撤回跟缀的趟子手返回赶路。我估测这伙匪徒,定是我们对头,我想与师兄会面之后,分布我们两党门徒,分三路往下排搜。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在入淮之先,踩得敌人踪迹。师兄如没有什么事,咱们赶紧奔归云堡,急早下手,免得容贼人远飏。”
当时鹰爪王跟司徒庄主一听凤尾帮的匪党,竟敢这么恣意横行,连碧竹庵主佛门净地,也敢逞凶,实令人发指。
鹰爪王竟要立时起身,还是司徒钧竭力挽留,无论如何也要明早成行。
司徒庄主遂令厨房里预备一桌素斋、一桌荤酒,请慈云庵主师徒五人一同用斋,请鹰爪王仍然入席,自己跟司徒谦相陪。
这一畅饮快谈,直到东方发晓,才相继离席。
双侠是有功夫的,只在厅房中调息静坐养神,趁这时叫门下弟子及司徒谦等略睡一两个时辰,好一同赶路。
到辰时一过,净面吃茶,用过早点,一同起身。
慈云庵主师徒五人,跟鹰爪王师徒一同赶奔乾山下归云堡。
这七位义侠,走到日色平西,来到山脚下。
只见这一带,景物清幽,沿着山口一带全种着桑麻,榆柳成行,杉松夹道,约有一里多地。
远远望见一道山坳,广约半里,借着山坡开出两丈多高的磴道,山路虽然很广阔,无形中算是隔绝了车辆来往,只有马匹尚可勉强上下。
这段磴道上就是归云堡入口的地方,筑起一道栅墙,高约一丈五、六。
越往里地势越开展;那堡中全是一排排坚固的石屋,屋顶上全是绿茸茸的,顶着一层数寸长的细草,更夹杂着长些野花。
远望去看不出是屋宇,只是一丛丛的野草山花,并且时值夕阳西下,暮霭苍茫,一片片的闲云被风吹着,向堡中卷去。
那归云堡被这行云暮霭笼罩着,已在似有似无之间,无边风景,虽是在这班久历江湖豪客看着,也不禁心旷神怡。
鹰爪王向慈云庵主道:“庵主可到过归云堡么?”
慈云庵主道:“贫尼久闻归云堡是这乾山胜境,更兼这位淮阳大侠续命神医万柳堂卜居之后,把一带更成了世外桃源,洞天福地。不论怎样荒乱的年月,这里匕鬯不惊,安居乐业。贫尼对于这乾山的归云堡跟阌乡的铁牛庄,久怀瞻仰之心,因奈庵中事务牵缠,空怀向往,今日才得一偿宿愿,以前何曾到过这里呢!”
鹰爪王道:“庵主,这归云堡半由天生,半由人工。我这师弟万柳堂,是天赋的异禀,不止于我们淮阳派门中武功出众,更兼医卜星相、机械技巧,有过人的智慧。所以对各派的奇巧暗器,以及按着奇门九官八卦的变化,全演绎到精微。这归云堡经万师弟相度天然的山势,加以人工的建筑布置,白日看看不过纵横错落得门户井然,可是一到夜晚,只要不认识道路,没到这里来过的。一到这里,就得困在堡中,或者走到深谷里去。就是夜行人能够高来高去的,也不易辨别这归云堡的庄主的宅第来。所以莫说江湖道轻易不敢窥伺,就是有那不度德量力的绿林一直欲想妄窥归云堡,也没有讨了整脸回去的。故此这些年来,江湖道不敢再捋虎须,自取其辱。”
鹰爪王一边说着,一行人已到了磴道下,仰望上面的堡门前,没有人把守。
鹰爪王向慈云庵主道:“庵主请看这堡门大开,上面也没有庄丁把守,看着好象是平常的乡村,只是你只在下面闲眺。堡中人绝不多管。你只要一上入堡的磴道,立刻就有守堡壮丁用强弓硬弩相向。”
慈云庵主道:“要是他们自己本堡的人,在这时从堡外回来,离这么远,哪能辨得出是否自己人。贸然的如同临敌戒备,岂不是无谓扰攘?”
鹰爪王道:“庵主说的不差,不过堡中也虑到这层。对于侦视远处的入堡人,有我万师弟按着苗疆所用的望远筒,加以改善,能看一里远的人物,如在目前。所以对于外来的人,绝不会误认。”
说到这,鹰爪王请庵主略候片刻,容他打了招呼再请庵主入堡吧!
说着自己走上磴道。
方走上四,五级,只听上面突然嗖的掠空射起一支响箭,跟着上面栅门前闪出五名壮汉,当中一个向下面发话道!
“喂!下面的人,要想入堡,赶紧说出来头,要是往上硬闯,我们可以放箭了。”
鹰爪王答道:“有劳你们通报万堡主,就提清风堡绿竹塘的王道隆拜望。”
上面的壮丁立刻答了声:“请尊客暂候,我们这就通报。”
跟着答话的壮丁汉退去,不一刻就见一只白鸽子凌空飞起,投向堡内。
鹰爪王却转身退下磴道,向慈云庵主道:“庵主看这归云堡门户这么紧严,外人可敢滥入么?这是用飞鸽报事,这堡门距庄主的宅院有半里之遥,可是有事通报,只不过瞬息之间。”
正说着天空嗡嗡的一只灰面鸽子飞到堡门前落下。
跟着守堡门的壮汉,从磴道上下来,到了鹰爪王面前,恭敬施礼道:“小人们眼拙,不知是老师傅同着贵客,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原谅小人们鲁莽无知。敝堡主请老师傅入堡,他这就来迎接了。”
鹰爪王点头道:“全是自家人,何须客气,有劳引路吧!”
归云堡的庄丁,头前引路,鹰爪王、慈云庵主率领着五个门徒走上磴道。
一到上面,见上面地带颇为宽敞,那所有庄院的房屋,全在数十丈外。
一排排的高大石屋,行列整齐,慈云庵主一望,就知归云堡内的房屋,全按着八阵图似的局势。
一条条的路口,按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明着是八门,暗合六十四卦、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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