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庵主一笑道:“王师兄,你怎么这么小器起来,我这几年对江湖道上更不关心,新出的能人,更不知有多少,我何尝知道?至于这‘梅花夺命针’的派别,是赶上与我们西岳派有那层渊源,所以我能说的上来,想不到竟把赫赫有名的淮阳派领袖蒙住了。这倒是小事,我们两个门徒,定落在匪党手中,生死不明,吉凶莫卜。幸仗他两个根基深厚,福泽悠长,不是夭寿之相,还不致遭了大凶大险!可不是我有偏心,云峰总是男儿,多经些磨折,没有什么。我那凤梅徒儿,是宦门闺秀,倘有差迟,叫我有何面目见我那杨家施主?我想得赶紧入手营救,王师兄你有什么高见,请示一二?”
鹰爪王道:“我对这事,已经筹思,此次绝不是一两人的私仇,这是我淮阳派与凤尾帮分强存弱死的时候。匪党邀劫,正想是借着我们两家的门徒,诱我到十二连环坞,所以我断定云峰、凤梅两人,已被匪党劫赴江南。我们把这里事稍作料理,我要赶紧奔浙南走走。庵主,我们就先奔榆林驿看看,别容铁大人起身,我们先从擒的那匪党身上追问追问他两人的下落。谅铁大人念我们落魂堤拔刀相助之情,定能叫我们便宜从事。”
慈云庵主想了想,只好先从这里入手,遂与鹰爪王起身赶奔榆林驿,渡过渭河。
方下了木桥,慈云庵主忽的低声道:“师兄,你听,这么深夜还行船?”
鹰爪王停步侧耳一听,果然在木桥西数丈外,哗啦哗啦,一阵阵木桨拨水之声。
循声查看,恍惚见两只轻舟,正转一道河湾子,在船头往北一掉头的当儿,隐隐见船头上似有数点火星子,鹰爪王不禁“咦”了一声。
慈云庵主道:“王师兄,这准是吃飘子钱的老合了?”
鹰爪王忙道:“不仅是道上的,这两条船正是我们对头的党羽,如果我的老眼不花,定是凤尾帮的船只。船头上的‘香阵’,没看清说不定是哪一舵的部下,庵主,我们缀他一程。”
说到这,就要纵身追赶贼船。
慈云庵主道:“师兄,你先别忙。你看那榆林驿一带怎么有一股浓烟涌起,还似有些喧声。”
鹰爪王仔细往北看了看,似有一股子浓烟冲上半空。
遂向慈云庵主道:“烟倒是有,若是走火,这里得见着火光,怎么只见一股子热气蒸腾?”
慈云庵主道:“我看榆林驿定有意外事发生。这凤尾帮的船只,遍地皆有,我们何必空费无谓的工夫,还是到榆林驿办咱们的正事吧。”
鹰爪王点头道好,立刻各展开夜行身法,扑奔榆林驿。
将及镇口,从黑影中闯出一队官兵,喝问:“什么人少往前闯。”
鹰爪王跟慈云庵主立刻站住,向前答话。
原来把守镇口的是一位哨官,却是铁副将的部下,看明的是适才落魂堤拔刀相助一僧一俗,遂向前说道:“原来是二位大侠,我们大人还念叨,若有二位在这绝不致令匪徒得手,二位随我进镇吧!”
慈云庵主忙道:“这一说,这里难道又有匪徒滋扰了么?”
那名哨官答道:“方才落魂堤所获的匪党,竟被他们同党缀到这里救走!匪徒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先把这里驿馆的后院放火点着,守卫的兵弁将勇忙着救火,竟被贼党伤了两名看守的弁勇,把那匪党救走。铁大人十分震怒,连将那里新派来的将弁,以及这里榆林驿的驿丞,全担着处分。”
鹰爪王不禁怒上心头,这—来计划成空,想从匪徒口中追问两个徒儿的下落,又成画饼,向慈云庵主道:“我们不料又被匪党走了先着,看起来匪徒们处处跟我针锋相对,我们稍一放纵,他们就乘机下手。庵主,劲敌当前,不能顾虑其他。我们索性直奔十二连环坞,找他们帮主要人吧!”
慈云庵主忙道:“师兄,何必忙在一时。听这位老爷的意思,铁大人很愿意见我们,我们何妨到驿里查看一番。”
当时鹰爪王也不愿过却庵主之意,遂随着这位哨官走进榆林驿。
只见这榆林驿是个很大的镇甸,街上的商家住户,全在睡乡。
只有这位铁副将所部人马在街上梭巡,那驿馆门前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出入的人不断。
双侠随这位哨兵来到门首,请哨官进去通报。
不一时那哨官匆匆走出来向双侠道:“副将大人恭请二位大侠到里面一谈。”
立刻引领着双侠直奔馆内客座。
驿丞不过是地方上极小的吏员,此时伺候维谨,指挥着门役供应一切。
双侠到客座里参见铁大人,铁大人蔼然让坐,向双侠致谢落魂堤拔刀相助之谊,并请示双侠的住所,说是回到长安,禀明多隆阿将军褒奖。
鹰爪王致谢道:“这一层谢谢副将大人吧!民子们寄身草野,慈云庵主更是皈依佛门,全是萍踪浪迹,四海为家惯了的。自知无福消受朝廷的爵禄封赏,还请大人替民子们拜谢将军。只望将军能彻查杨文焕的复盆之冤,还他清白,民子就感同身受了。”
铁副将又问起这班赋党,倒是哪路贼人?
杨文焕居官清正,何致跟贼党结这样深仇?
二位大侠定知原委,可否示见。
鹰爪王道:“据民子所知,杨文焕跟这班贼党们本无仇隙,祸起于宵小之手,请将军从告密人身上追究,真相自明。不过只为一点星星之火,引起燎原,现在已掀起江湖上的一种寻仇报复的恶果。这种事,大人不必细问。民子跟慈云庵主的两个爱徒,已落在匪党手内,民子们已跟匪党立于不两立的地步上,此后正不知鹿死谁手。民子们赶到这里,本想从匪徒身上追问小徒的下落,不想又被匪党走了先着。民子请示副将大人,此去长安,如有需用民子之心,愿效微劳。”
铁副将道:“令徒既落匪手,生命危险,大侠自以先把令徒救出匪手为是。这里总是防范未周,致令已擒匪党逃脱,我深为愧怍。此去长安,已有这些兵马保护,并且越近长安,全是大将军统辖的兵马,吴剥皮总有不轨之心,他也奈何不了我们,我看倒不妨事了。”
鹰爪王遂站起来向铁副将告辞,慈云庵主遂向铁副将请求,一看杨家的眷属。
铁副将自然慨然允诺,遂亲自陪着双侠到了厢房里。
见杨文焕全家的人颇蒙铁副将的恩待,饮食照拂的十分周全。
鹰爪王遂向杨文焕安慰了一番,并嘱杨文焕到长安,沉冤昭雪之后,不要再回华阴县,请将军恩准在长安寓几日。
我回到淮上立即派我门下赶到长安,来接恩兄全家到淮上避祸。
杨文焕自是感谢不遑,慈云庵主自觉愧对杨夫人,婉言抚慰,誓尽全力搭救凤梅。
当时不便多谈,双侠遂向杨夫人作别,又恳托铁副将格外关照。
铁副将慨然允诺,双侠出了驿馆,急急出了榆林驿,渡过溜(原文如此,疑为渭)河。
慈云庵主道:“王师兄你此后打算怎样着手?”
鹰爪王道:“我想莫再耽延,我到摘星崖上,取了我的衣物,赶奔河南阌乡跟函谷关,找我淮阳派的门下,一个师弟,一个门徒。叫他们分途传谕淮阳派的门下,到淮上清风堡、绿竹塘,集合候命。我要大会同门,齐到十二连环坞跟凤尾帮一决雌雄。庵主,咱们两个师徒就是没遭毒手,可是若有一点闪错,我王道隆绝不肯善罢甘休,庵主可愿跟我一道走么?”
庵主忙答道:“这件事,已到这种地步,莫说还有我西岳派的女弟子被虏待救,就让只是王师兄个人的事,我既知道了,也应稍效棉薄。我还想尽我之力,容他们把两个徒儿未虏进匪巢就夺回才好。不论如何,蛇头箭之约,不能不践。只是我须先回碧竹庵,略事停当。师兄,你说的你那位令师弟,可是函谷关乾山下归云堡的续命神医万柳堂么?”
鹰爪王道:“正是他,庵主也跟他认识吗?”
慈云庵主道:“岂止认识,我们论起来还是亲家呢!我的六弟子还是万柳堂的义女,此中颇有一段因果,等闲暇时我再与你说。或者你见了令师弟,他也许告诉你。王师兄,你既是奔他那里,那么你到阌乡还有耽搁,我回庵料理完了,立刻赶奔函谷关,咱们在那会面吧!倘若我到迟了,师兄尽管先走,我必紧赶到清风堡,绝不误事。”
鹰爪王道:“庵主既然肯帮忙,我已承情不尽,一切事,敢不如命,小弟深盼庵主不要耽搁,料理后,即日首途才好。”
慈云庵主道:“师兄不用嘱咐,我绝不会误事。”
双侠计议好了,这时已交过五更。
荒旷的野地里,各自施展轻身飞纵的功夫,疾走如飞,东方发晓,已到了华山脚下。
鹰爪王道:“庵主,彻夜辛劳,何不到摘星崖上,小坐片刻?”
慈云庵主道:“我倒不累,不过此时忽觉得心神不宁贴,恐怕庵中有什么事故。我从摘星崖翻铁笔峰过去,倒近着许多道路,我好早早归去。”
鹰爪王道:“庵主连日为这事奔走,没有调息的工夫,自然觉得有些不似往日气静神宁。庵主不要多疑,碧竹庵岂是他人敢妄加窥伺之地,绝不会有什么事的。”
慈云庵主道:“那也说不定,往往事出非常,出人意料呢!”
双侠一边说着,一边走着,在晓色朦胧中,抄着捷径上了华山。
宿露未消,晓风扑面,万松坪一带,更是景物清幽。
双侠渡过鹰愁岭,猱升到摘星崖上,一进石屋,鹰爪王勃然变色道:“庵主,你看这里也被匪徒光顾了。”
原来鹰爪王一进这座石屋,就觉得屋中有异样的地方。
这种觉察,是行侠江湖以及绿林道有的一种感觉,不是屋中原有的器物挪了位置,才能看出来。
讲究不怕是一芥之微,全觉察的出。
鹰爪王先起了疑心,已知定有人潜入摘星崖。
及至一抬头,见迎面那架石案上多了一纸红帖,鹰爪王不用细看,已知准是那凤尾帮的羽党暗入摘星崖了。
赶着连慈云庵主过来一查看,果然是匪党所留,只见这红纸帖写着:“字谕淮上老儿、西岳老尼,速行践约赴会,宿债清偿,毋待老夫速驾。”
下角印着一个朱石钤记,却没有字迹,只有一只雕鸟的圆形。
鹰爪王看了看向慈云庵主道:“匪徒竟敢这么步步逼紧,藐视我等太甚。十二连环坞,就让他摆上刀山剑树,我也要跟他一较高低。庵主请你赶紧回庵料理,我要先行一步了。”
慈云庵主也惦着庵中,恐怕出了什么缘故,自己门下的弟子还能谨遵训诲,唯有那四师妹凌风侠女陆幻真,虽是已有二十年的修为,依然疾恶如仇,无名火炽。
碧竹庵是清净禅林,不要再惹些冤孽。
自己归心似箭,遂向鹰爪王告别。
鹰爪王送慈云庵主从摘星崖绝壁下去,直上了铁笔峰,方才作别,这位侠尼赶回碧竹庵不提。
鹰爪王随即回到摘星崖上,收拾了随身包裹,赶奔河南阌乡。
原来在东关外落乡,地名铁牛庄,虽是乡庄,可是全庄两千余户,全是以纺织为业。
铁牛庄没有一家没有织布机纺线车子的,全庄生产力极大,有常川的客人坐庄收买织出来的土布土绸。
铁牛庄只有两姓,一家姓司徒,一家姓陶。
从明代两家从江南避乱来到这里落了户,子孙繁衍,勤于耕织,开辟了五百多顷荒田,遍植桑麻。
铁牛庄除了司徒跟陶姓,虽也有些外姓,也全是两家的戚族。
传到现在,推司徒钧为庄主,陶慕潜为副庄主,这两人均年过古稀。
司徒老庄主幼年遇过名师,传受过武功,不过所学全是硬功,一个锻炼不精,容易把功夫练左了,故此不传徒,不传自己的子弟。
司徒钧有两个儿子,长子司徒恭,克守家风,读书务农,帮着两位庄主整顿铁牛庄的事业。
老庄主却烦至友把次子司徒谦荐到淮阳派鹰爪王的门下,练内家的功夫。
这司徒谦秉赋聪明,在清风堡绿竹塘学艺十二年,颇得淮阳派本门心法。
鹰爪王更是倾囊相授,在淮阳派门下更得一班同门的敬爱。
出师之后,每年必要到淮上看望几次师傅。
老庄主司徒钧,自己是武林中名手,知道鹰爪王对自己儿子另眼相看,更知道淮阳派本着侠义道的天职,行道江湖,诛奸锄恶,济困扶危,尤所敬服。
自己曾到淮上拜访鹰爪王,当面发过心愿,只要是济人之举,不论是用多少资财,自己愿助义举。
鹰爪王因为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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