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爪王点头道:“尊驾身手果然不凡,王某既承相助,尊驾路径又熟,我倒要借重到分水关一行了。”
这少年仍然灵手运桨,梭艇如飞的走着。
少年低声道:“堡主不要忙,今夜也只能到分水关察看察看他这里防守的形势,堡主身旁又没有削铜断铁的利器,想进十二连环坞恐非易事。”
鹰爪王道,“好吧!我们看看形势再定行止吧。”
说话间已从分水关南水岔子驶出来,鹰爪王方要嘱咐水面正路上不能走,哪知少年已把艇头穿向山壁下芦荡中,往里穿行了数丈。
只见所行经地方全是半截芦苇漫在水中,梭艇行到里面,满是压着芦苇走。
这一来艇身已全隐入芦苇中,外面再有船经过这一带,绝不易发现此艇的踪迹。
梭艇贴近了山壁下,立刻由少年跳下去,把梭艇定住,鹰爪王也随着眺下去贴山壁站庄。
少年把梭艇拴在一块巨石上,鹰瓜王把少年那面小旗交还他,少年道:“堡主,此旗乃是分水关前巡江主坛净江王洪玉涛香主的令旗。此后既然安心入凤尾帮,或有借用此物之处,堡主尽管收藏备用吧。”
鹰爪王含笑道:“还是尊驾收着吧!我想暂时用它不着。”
少年明白堡主是不肯失自己身份,要凭自己武功出入十二连环坞。
这时两人寄身的地方,是芦荡上、山根下,孤立的危石上,鹰爪王这才问道:“尊驾究竟是何人的门下,被何人所差?贵姓高名,怎么认识在下?如承看得起王某,还请一一见告。”
这少年用手一指鹰爪王身后的崖石,道“老前辈请坐,要问我在下的来历,说起话长,这里倒很僻静,趁着歇息的,工夫,我倒要详细奉告。”
鹰爪王点头道:“好吧,我们坐下倒好细谈。”
这一老一少,就坐在石头上。
少年原原本本把自己出身来历详细说了出来,鹰爪王不禁连连叹息。
原来这少年姓江名杰,父亲原本是两江总督麾下的总兵,早年很是以健勇善战着名。
只是性情耿介,不善逢迎。
后来竟以剿匪身先土卒,更着功绩,论功应邀上赏,不意有功不赏,反为上峰诬陷,几遭不测。
冤愤填胸,一病不起,卒于军中。
继掌兵权者,更下井投石,与宵小勾结,将应发粮饷吞没,诬江总兵克扣军饷,事无佐证,遂借没家私抵补。
幸江夫人事先发觉,偕年甫四岁之江杰逃至浙南,寄居雁荡山下。
数年之后,所蓄资财耗尽,江夫人仅借十指缝纫度日。
江杰天赋异禀,江夫人教以书字,竟能恭谨受敦。
唯离开江夫人,即泅水捉鱼,与江滨渔子日渐厮熟。
江杰年愈长,家愈贫,因江母年已老,十指所得实难温饱,江杰遂捕鱼补助用度。
江夫人以儿年幼危险实多,无如江杰天生异质,凡水面上以及泅水术,无师自通。
年十五,水性精通,身形灵巧,凡雁荡山下操渔业的,咸喜江杰之天生异质。
每日江杰亦手捉鱼,得数尾,渔家即付以母子度日之资,习以为常。
近江一带,全管他招呼小龙王。
凤尾帮在雁荡十二连环坞通山布道,天南逸叟武维扬久闻此奇儿事迹,遣人诱江杰入帮。
江夫人谆谆告诫,不准江杰忘却本来面目,不准入帮。
江杰只要一听见有人向自己夸赞凤尾帮如何大仁大义,即以严辞峻拒。
来人如过分诱劝,江杰即设法令其受辱,以拒他人再来诱劝,所以凤尾帮以若许势力,竟致奈何不得他。
这小龙王江杰在这雁荡山前,竟自以精通水性闻名于江湖道中人。
天南逸叟武维扬见这江杰不肯入帮,遂传令凤尾帮坛下弟子,不论何人不准对江杰母子稍有侵凌,如敢故违,即行严惩。
敢情这天南逸叟武维扬对于小龙王江杰母子这么垂青重视,实怀有深意。
凤尾帮重建总舵,开辟十二连环坞的秘密老巢,虽是把守紧严,可是江湖道上尽有能人,像这奇童小龙王江杰,既无师承,又没听说他家中有精通武技泅水术的,他竟具非常身手,实是天生奇才。
自己竟不能网罗到麾下,无论如何也不宜令他对本帮起厌恶仇视之心。
因为他守在本帮总舵的近前,深悉这一带的水路上的出入道路,深怕万一官家或是和本帮有“梁子”的,把这奇童收买了去,实是心腹之患。
所以谆谆告诫这巡江十二舵香主净江王洪玉涛,要严饬所辖,对于这小龙王江杰母子,只准赐恩,不准结怨。
所以这位洪香主,暗令在雁荡山前凤尾帮巡江哨的水面以外的渔人,对于小神童江杰好好联络,叫他母子没有饥寒之忧。
江母业已有了年岁的,只要够衣食无缺,绝不会令儿子离开这里,别谋生计。
果然洪香主这种不露形迹的办法,倒用对了,这小龙王江杰捕鱼奉母,倒也安居乐业的。
那天南逸叟武维扬听得洪香主的报告,暗暗欣慰,遂暗中嘱咐洪香主,仍然设法诱他入帮。
洪香主正要再接再厉的暗中来计算这位小神童江杰,请想这小龙王江杰,任凭怎么精明,都是差欠阅历,真要是容他们暗中用上手段,江杰恐怕不容易再逃出他们的笔握。
也是该着此子成名,竟在这时凤尾帮和淮阳派的事情已经挑明帘较量上,龙头帮主遣人,三次递柬约清风堡到十二连环坞赴会。
事关凤尾帮的存亡,所以对于小龙王江杰的事暂时没有心肠来过分引诱。
这种黑暗中操纵,江杰丝毫不理会。
这时江杰已然了然世故,对于自己已十六岁,仅凭天赋的异禀,水性过人,身轻体健,可是终归是差欠真正的名师教诲,自己有时就对于自己的将来不能显亲扬名抱恨。
更有一条痛心的事,自己每每于母亲谈起闲话来,提到家世,江杰是四岁被母亲带到浙南来的,对于家里先前的景况,隐隐约约记得家中有好多人,不似来到浙南隐居江边这种凄凉景况。
可是叫自己说当日家中情形又说不上来,不免向母亲追问家世的真相。
江母立刻老泪涟涟的说道,“你父当年曾官至总镇,只为身死之后,仅凭自己一个妇人支持门户,渐渐把家业败了。因为没有面目再在故乡居住,这才来到这里,母子相依,过着贫寒的日月。一晃十二年的工夫,侥幸把你抚养大了,就指着你改换门庭,恢复你父当年的家世了。”
江老太太这番话只能蒙哄几岁的孩子,江杰已经明白世事,听母亲这番话说得十分含糊,遂追问父亲既然官至总镇,纵然去世,家中又没奴仆,就只母子二人,无论如何也不致几年的工夫就一贫如洗,其中定有别情,亲如母子难道还有甚么不能说的么?
当时江老太太被儿子问住,知道再不能掩饰,遂把当年的事从头至尾完全说与了江杰。
莫看江杰没得着父亲的疼爱,可是骨肉天性,江杰又不是平常的孩子,有至情,有至性,听母亲说出父亲是完全气死,母子流落到浙南,受这种生计艰难的苦,全出于当年接父亲总镇后任之赐。
父仇不共戴天,父亲空有自己这个儿子,长到这么大,没有一点立身的本领,既不能给父亲报仇,又不能重振家声。
自己又愧又急,立刻痛苦失声。
江老太太一提往事,本就够痛苦的,这时江杰这一放声痛哭,自己也痛哭起来。
母子二人痛泪纷纷,还是江杰恐怕母亲年迈,过分悲痛于身体有伤,遂赶紧止住悲声,向前劝慰母亲。
把江老太太劝好了,这才又追问当年父亲作总镇时,上峰和接任的人姓名年岁等。
江老太太正色说道:“不是我怕死贪生,老来惜命,我把你父亲的事全告诉你了,可不准你胡闹。因果循环,毫厘不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有迟早之间。象害你父亲的一班恶人,早晚不会脱过上苍的报应。我所以先不肯叫你知道,就怕你去胡闹。你可知道娘已是风烛余年,不过苟延日月,只靠着你来承欢膝下。你难道忍心抛下娘不管,去找仇人拚命么?”
江杰含泪道:“他们害得我们家败人亡,我不能报仇,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江老太太含怒道:“好孩子,你只要一走,咱们母子从此就算各自东西。我也不能再指望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有这个娘。我空把你巴结这么大,指望你养老送终,不想才能倚靠你,叫我落个一场空,我还有甚么指望呢?”
说到这,又哭起来。
吓得江杰忙的跪在母亲面前,惨然说道:“娘不要难过,儿绝不能抛下年迈的娘去给父亲报仇。不过儿对于父亲身死的情形不能不追问,儿若呈对于父亲含冤而死漠不关心,儿子不成了没心肺的人!娘这般年纪,莫说家境贫寒,儿不能走,就是家中尽有余资,儿也不忍离开膝下。娘只管放心,若那么任性而行,太辜负娘养育之恩了。”
当时江杰对于母亲百般的安慰,江老太太见儿子已然一再的劝慰自己,知道他绝不会任性而为了,这才展颜不再哭泣。
可是江杰却把父亲的两个仇家写了两个长生禄位,供在暗间僻静的地方。
每天早晚两次,跪在长生禄位前,叩拜完了,又低声祝祷。
江老太太在先看他居然给杀父的仇人立起长生禄位来,很有些诧异生气。
继而一想,江杰天性那么厚,又孝顺又明理,绝不会作出荒谬事,遂静静看着。
看江杰低声祝告道:“弟子默祝过往神灵,要保佑两仇家平安健在,好等自己侍奉母亲百年之后,自己好手刃仇家替屈死的父亲伸冤雪仇。”
江老太太听儿子原来安定了这种苦心,十分赞叹!
虽则这种举动近于胡闹,可是颇同情他用心之苦。
遂不肯过分责备他,只嘱咐江杰,在外面千万要口头谨慎,不要没报成仇,先取了杀身之祸。
因为仇家全是拥兵权有势力的主儿,万一这种举动被他知道,岂肯甘心?
江杰自经知道父亲死在权奸之手,老母以一位总镇夫人,被这贪官害得有家难奔,有亲难投,家产被抄,还落个亏欠军饷,连亲戚宗族全不敢投奔,也太令人难忍。
累得母亲以十指所得,抚育自己成人。
但是自己虽蒙母亲教些书字,母亲学问不深,自己不过略识些书字,文武两途全没有自己深求的机会,这里还报甚么父仇?
江杰每一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禁悲愤填胸,背着母亲吞声饮泣。
这日在申末酉初的时候,江杰在家中用一盘细砂、一枝竹笔,在窗前练习写字。
江母近年知道自己针线活计做不了,只纺些线和制些绸网的丝络子卖给渔家,添补用费,稍事积蓄些余资,以备严冬江杰不能捕鱼时,母子好过活。
自己也坐在窗前,看着江杰写错了指点他。
这时外面忽然一阵人声喊,江家所在紧靠临江的山根下,离着江湾不过一箭地;江母方要叫江杰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事,忽听竹篱外一阵步履杂沓的走过一拨人来,内中有一人,隔着竹篱招呼道:“江杰,还不快走!江湾里过鱼群了,你今天还不利市!快走,快走!”
江杰答应道:“你们先走吧!”
自己把竹笔放下,向母亲问道:“娘,我去么?”
江母点头道:“今日既是鱼多,你就去吧。只不要贪多,早早回来,免得叫我悬念。”
当下江杰忙的把自己,特制的一身水衣和包头,跟一个丝网兜拿起,出了家门,赶奔江旁。
远远的已看见江边上一簇簇的渔船各据一方,也有撒网的,也有用渔叉的,网起叉飞,金鳞耀目,果然网起尽是尺许的鲤鱼。
渔人们欢呼着、叫嚷着。
这里本是离开码头好远很僻静的地方,这时却是渔船往来如梭,渔人欢呼着。
当江杰一到,渔船上立刻有人招呼,江杰快快下水赶紧发个利市。
江杰立刻把水衣穿上,悠然地抬抬头,丝网往肩头一挎,自己来到江边。
一耸身,往前一蹿,纵起有六七尺高,头下脚上,扎入水中。
身形这份轻快,任谁看了也不信他是无师自通。
江杰这一下水,好似一条巨鱼,只有水面上炸开一道水纹,跟着水面上的水纹消逝,这江杰的踪迹立刻不见。
跟着在江杰入水处一箭远,水往上一冒,江杰踏着水上来,靠近渔船,涌身上了渔户首领周阿春的船头,把网兜子摘下来,里面一尺多大的鱼四五尾,不住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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