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了握刀的强烈冲动。”
天涯刀本是很平凡的一把刀,刀身清澈如一泓秋水,温婉如情人的眼波,一侧有几道暗纹,若隐若现如远山,但落在无名手里,平凡的刀也变得有了逼人锋芒,无名的手出奇稳定,就像是已完全凝结在空气中,这是武林中极其可怕的一只手,“江湖中人人皆知,我只要一出刀,必见血光,必有命丧!今日你可敢与我一战?”
赵烈感受到巨大压力,可是依然微笑道:“刀乃百兵之胆,若无勇往直前的胆量和无所畏惧的霸气,根本没有资格用刀!世间万物生生不息,星辰之变化升沉,草木之盛荣枯苍,流水之连绵不绝,日月之千古运行,如心中无惧,则刀法有生生不息之玄机,只要能从自然之玄机中,悟出万物变化之理,自然能无坚不摧,无物不克。”
无名凝视赵烈道:“若要由自然动静中悟出万物变化之理,自万物变化之理中悟出刀道,这是何等困难之事,若非具有绝大智慧之人,纵然勤练百年,也不可成,是以千百中来,能以意悟刀,上通武道之人,实是绝无仅有,你乃是千古江湖中独一无二的刀客。”他说话的时候,人已与刀奇妙融合,其实他手中的天涯刀似有可无,他的人就是刀,只要他的人在,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刀,这也正是刀道最高深的境界。
赵烈忽然从深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解释的恐惧与崇敬,浑身冷汗淋漓,这是从未试过在与敌手交锋前生出的情绪,就像登山者面对突然拔起千刃的险峰,驾舟者在浪高风急,远离岸陆的黑夜怒海中挣扎,生出不能克服的无力苍白感觉。
偌大赌场忽然安静了下来,极度死寂,就连黑夜中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忽然变得清晰如雷鸣,没有人移动,所有人全部僵立地面,如同忽然变成了一尊尊泥塑菩萨。
良久,赵烈目不转睛地凝视飘然站立的无名,总是感觉到无法描述的无形压力,他迟迟没有拔刀,似乎在思索什么,目光变得异常冷静,逐渐忘记了生死和抛却了俗世,终于“哐”地猛然拔出了长刀。
赵烈体内真气动极而静,静极而动,随其自然变化,不收不纵,无增无减,就在握刀的刹那,真气凝于刀锋,他的精、他的神、他的气、他的力、他的灵、他的魂仿佛都已在这一瞬间凝聚在长刀,心中一片空灵,再也无所畏惧,狂战少林后,武学进入到全新境界,此时,他无论体力,精神,功力还是刀意都达到了出道以来的最高巅峰!
滚滚翻腾的灼热刀气弥漫在风中,可是忽然消敛无踪,代之而起是阴寒肃森的寒气,变幻莫测。四周的江湖豪杰想也未曾想过竟有人能利用拔刀的气势,发出这么强大奇异的变换气劲,他们顿时身不由主的后退一步,根本无法抵抗无形有实的庞大刀气,深深体会到武林战神的恐怖实力。
长刀蓦然化作变幻无形的绚烂光芒,刀影仰观不得其形,俯视不见其踪,相抱却虚于怀,相握却空无一物,茫茫乎无影无形,闭目却感其刀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忽如情人之呢喃在耳边萦回,忽如悲怆之嚎号,震怵心扉!赵烈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至境。
豪华赌场的空中忽然荡漾着无数层透明真气涟漪,赵烈和无名瞬间就从大厅中奇异消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众人心头震惊,纷纷潮水般冲出房屋,但见两条人影已经飘然飞跃在明月高挂的虚空中。
赵烈全部精神和真元贯注于手中长刀,刀从意、意从刀,心意交融,无意无刀,两把长刀如同他的灵魂,随心所欲地手中诡异变换,长刀无边也并非总是发出火焰刀芒,狂风刀法千变万化,寓于万象之中,其匪夷所思的诡变让人叹为观止:只见空中风云变幻,时而春风拂拂,桃李芬芳,心飘遐意;时而夏风阵阵,熊熊燃烧,火焰凶猛;时而秋风翊翊,雁南飞,怅把雕栏倚;时而冬风冽冽,飘舞无痕。时而晨风沾雾,如处子之肤,嫩而滑兮;时而夕风斜阳,浩瀚沙漠,天高云淡。
狂风呼啸而过,连绵不绝的刀势永无止境,赵烈手中长刀无边蓦然变成了长刀冰心,暴雪刀法其静时,只听虫鸣鸟叫,吱吱喳喳,漫天寒雪飘舞如花,柔中带刚烈;其怒时,天地为之变色,鬼神为之惊慌,苍天为之泪下,人间如地狱,其妖艳绚丽程度已达登峰造极的地步!
江湖豪杰和数百长刀铁骑仰首观战,只看见长刀绚烂缤纷的刀芒弥漫在月夜,赵烈浑身解数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把过去所有领悟的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愈打愈得心应手,畅快至极点,刀刀逼人,威猛气势和武功造诣已经达到出道以来的最高境界,恐怕江湖中也没有几人敢与他招招硬拼,蓝色强悍的身影如梦如幻地萦绕在巨大清晰月亮四周,根本看不到刀圣无名的影子,高空之中犹如无数璀璨烟火连环爆裂,就连皎洁月色也显得黯然失色。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纵使是同一个铁匠打制出来的刀子,亦在轻重钝快上有分别,所以武者对随身兵器非常重视,因为没有经过一段长时间去掌握兵器的特性,会受拖累而难于发挥出最高境界,可是平凡普通的天涯刀落在无名手中,却忽然变得不平凡了。
两把长刀带出了强大无匹的凶厉之势,充满一往无还的坚强气魄,刀法之刚烈,天下无人能挡,就是无名也不敢与其硬拼,潮起还有潮落,可是赵烈似乎永远不知疲倦,每刀都累积上一刀的残余刀势,重重叠加之后如同滚雪球那样膨胀,百招过后,刀芒和夹带的真气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气势,赵烈刀法之霸气得到了完美体现,越战越勇。
无名就像在惊涛骇浪,暴雨狂风的大海中挣扎求存,攻中藏守,守中含攻,每在全力出击或格挡后稍留余力,以调节体内真气,那是系乎轻重的把握,当中微妙处,非是临阵对敌时,是没法掌握的,似乎已经落了下风,无名虽然置身凶险惨烈激战中,依然忍不住长笑道:“痛快!痛快!真是痛快!我从未试过这么痛快的激战。”
瞬间百招已过,虽然赵烈一直占据上风,庞大的气势像从天上地下钻出涌起的狂扬,随他肯定而有力的步伐,挟带冰寒彻骨和窒热恐怖的刀气,往无名滚滚卷来,可是无论狂风暴雪刀法气势如何惊天地泣鬼神,如何威猛狂暴,如何毁天灭地,变化如何诡异妖艳,始终未能把无名彻底撕裂。
无名似乎感觉不到水泄不通的恐怖压力,脸庞不含丝毫喜怒哀乐,悠然跨前一步,忽然一刀横削而出,妙象纷呈,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大巧若拙,能化腐朽为神奇,没有半点花巧变化,但却奇异破掉了赵烈所有刀法变化,隐见水光云影,流转不尽,意态无穷,似水流不断的刀式划出一道蓝芒,宛如把无名的心意用刀写出来,避重就轻劈开了赵烈的刀芒,直取赵烈胸膛。
明月的边沿很明亮,很清新,像被刚洗涤过一样,月的四周没有一片云,很干净,好似一面平静的深蓝的湖。赵烈似乎胸有成竹,冷冷凝望飞来的惊艳刀芒,没有丝毫畏惧慌乱,双眼闪烁着诡异目光,右手握住的长刀冰心在两丈许的空间内不住变化,每一个变化都是那么诡异难测,刀势如日照中天,光耀大地,其实最要命的乃是借着长刀冰心反射的月光,他的左手无声无息握住了长刀无边,准备暗中从无名左肋刺入,这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匪夷所思的诡招,也是真正致命的一刀!
无名双眼虽然被长刀冰心反射的月光所迷眩,可是心灵之眼却敏锐感觉到了空气中细微的气流变化,心无旁骛,手中的天涯刀蓦地化作一道碧光流云,突破了时空限制,刀刃循某一条优美至超乎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的弧线,速度似乎比闪电还快,竟然抢在长刀无边刺中他左肋前劈在了赵烈的胸膛上!
赵烈双刀在手,也许心中想得太多,反而适得其反,此时只觉得脑海中轰然充满了鲜血,思维顿时停顿了,清楚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恐惧,心如死灰,天涯刀冰冷的刀刃已经划破了他胸膛的衣服和表层的皮肤,而此时长刀无边距离无名左肋还有两寸,这个距离足够无名侧身闪开长刀无边的诡异刀锋,淡淡月色下,他忽然看到了无名脸上宁静的笑容。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无名手中的天涯刀并没有丝毫停顿,依然朝前劈进了赵烈的胸膛,瞬间就只剩下的刀柄抵在赵烈的胸膛!
赵烈的心跳都已经完全停止,死亡的悲凉和失败的痛苦如海潮般弥漫在脑海中,可是坚硬锋利的天涯刀身忽然凭空化为碎片,锋利刀锋每朝赵烈胸膛前进一寸,就有亮晶晶的碎裂刀片滑落,寸寸断裂在赵烈的胸口,而无名的身子并没有避开长刀无边,但见黝黑无声的长刀重重扎入了无名的胸膛,无情透胸而过。
明月显得格外娴静,就这样一动不动,静静地画在天空,看过去像山水画中浓浓的一抹黛色。所有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赵烈根本没有时间收刀,也无力收回这刀,只能眼睁睁望着长刀无边刺透了无名的身体,无名含笑而立在虚空,整个人异常空灵通透,不染一尘。
赵烈心中的震撼和失落无法描述,心有余悸,虽然经历过太多九死一生的激战,可是此战却让他明白了太多东西,真切体会到穿心而过的痛苦滋味,心神极度激荡困惑,万分悲愤道:“你为什么要震碎天涯刀?为什么不躲开我刺出的长刀?”
无名淡淡道:“你刀法之刚烈霸道出乎我的意料,长刀如山洪暴发,海啸雪崩,百招之内把我的刀势完全压制住,让我竟然无法出刀反击,刀道之诡变绚丽更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远胜我年轻的时候,我十年前就在江湖中击败了天下所有的刀客,以至于黑榜前十再无用刀之高手,可是从未见过天赋如此之高的刀客,实在不想毁了你。”
赵烈心情变得异常沉重,目光充满了尊敬钦佩,一字一句道:“可是前辈为何不躲开我刺出的长刀?”
无名微笑道:“我早就说过,只要出刀,必见血光,必有命丧!何况当时我把全部真气用在震碎手中的天涯刀,根本无力再躲开那诡异而雷霆万钧的一刀!”
赵烈没想到无名心胸如此开阔,而他自己却想利用诡招击败对方,他心中充满了悔恨,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如铁铸般的身躯似乎瞬间就垮了,浑身无力,悲痛道:“可是此战应该是我死在刀下!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
无名凝望身边璀璨明月,悠然笑道:“十多年来,我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生命对我已经没有了意义,心中和手中都已无刀,可是若忘记了刀,就算成为飘然出世的圣者,但却不再是刀客!剑飘然尊贵,可以成仙出世,可是刀之铁血,刀之锋锐,刀之刚烈,刀之霸道都注定无法飘然出世,希望我的鲜血可以点燃世间更明亮的光芒。”
明月似乎更皎洁神圣了,两人似乎凝固在虚空中,无名随手把长刀无边从胸膛中拔了出来,额头上青筋暴露,显然忍受着巨大疼痛,白眉下嵌有一对闪亮生辉的眼睛,宽广的额头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和宽容,眼中甚至闪烁着喜悦,“你让我再次点燃了心中之刀,你未来在刀道的成就肯定可以超越我,因为你血液中有着征服的野心,这会让你永远无法忘记心中之刀,必然成为刀之尊者,刀之霸王。”
两人轻轻从空中飘落在屋顶上,赵烈慢慢抖落长刀无边上的最后一滴血,血落地屋顶迅速化开,渗成一朵瑰丽鲜红如烈日的血花,他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心头感到了强烈感动,无名乃是真正的刀之圣者。
无名凝视赵烈道:“你过分看重刀法匪夷所思之诡变,刚才你若不想着利用诡道击败我,凭借你刚烈霸道的刀法,我也很难胜你,可惜你心机太深沉了,这反而导致你被我击败。千万记住,诡道可以称雄一时,可是绝难称雄一世!”
高空的明月发出的圣洁光芒似乎全部照射在无名身上,“自然之动静,万物之变化,千变万化,其实不过隐含在一个变化之中。武功以力取,刀道以意会,力拙而意巧,力易而意难,是以天下通达武功之人虽多,可是参透刀道者,却如风毛麟角,若非胸襟宽大,见闻渊博,人情通达之人,纵然苦练一生,也绝不会达到刀道的真正巅峰。”他的目光蕴着无可比拟的智慧,宛如沉思的哲人。
赵烈顿时若有所悟,胸口如遭重锤,刚想开口说话,骇然发觉无名已经安然合目,全身再无半点生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