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我在你面前连五个照面都过不去,你也太狂点儿,简直吹得没边儿了:“三将军一
言为定!”蔡笠一旁急得汗珠子都下来了:大话说绝了,万一五个照面赢不了,我能叫
你包赔吗?书中代言,是徐良狂吗?一点不是。徐良心中有数: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有
什么样的高人、有什么能耐他心里清清楚楚,根本就没有听说什么巡山叟杜昆这个碌碌
之辈。徐良把大话扔出去了,一伸手先打杜昆的面门,“老人家看掌,这一招叫乌龙探
爪,看!”杜昆一看,水了呱叽这手像棉花团似的打上都不带疼的。往旁一闪身,徐良
掌走空了。杜昆使了个双龙金交剪十字插花往上举胳膊一掳徐良的腕子。再看徐良软绵
绵地把腕子撤回,左臂抡开软绵绵地使了个单风贯耳,还怕杜昆不明白,“第二招单风
贯耳。”杜昆一低头徐良一掌走空,两个人一转个儿还没等杜昆换掌哩,徐良这招儿可
够损的:后背靠着杜昆冷不丁使了个倒踢紫金冠。这一招太快,出乎杜昆意料之外,谁
能想到他脸朝那边腿往后踢?“啪!”正蹬着杜昆腿根儿上头,把老头蹬出一丈五尺多
远,“咕通!”来了个腚蹲儿。徐良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啊,这下我没注意,老人
家快请起来活动活动,踢坏没有?”杜昆觉得这条腿都木啦,活动了半天,瞪两眼瞅着
徐良他都不知道怎么给踢上的。“这样……是不是不服啊?这不算,重来。多咱你服了
多咱拉倒!”这杜昆厚着脸皮蹦起来又是一拳,徐良闪身躲过。他第二掌被徐良前拳一
挡,老西儿使了个黄龙倒转身正好转到杜昆身后,不等他变招儿,徐良伸出掌正推到肩
头上,“老人家躺下!”只使了三成劲儿,杜昆“咕通”一声来个狗啃屎。徐良过去又
把他扶起来:“嗯,算不算?不算还来。”这杜昆把脑袋一扑棱:“哎,算了吧!我这
两下干脆伸不上手,怎么败的都不知道啊,我比徐良差得太多了,这人说话不能不算数
呵!”杜昆脸一红,冲徐良抱拳:“三将军恕我自不量力,惭愧惭愧!我服了。”说话
间把徐良、蔡笠以及其他众人让进大厅。徐良抱拳稽首:“话符前言,把银子赏给我们
吧。”“一定一定,我怎么说的我怎么办。不过您不要着急,银子在后院,我过过数看
看缺不缺少不少。”这话在情理之中,徐良、蔡笠再着急也得叫人家过过数啊。杜昆告
诉吴豹:“孩儿陪着三将军跟蔡老英雄,我到后院点银子去。”说点银子,等到后院这
老头儿觉着不是滋味儿,这跟头栽得太暴了!老头儿觉得窝囊:这银子还得给人家。他
往后头一瞅驮子上白花花的银子十八万两啊,真心疼!他转了几圈儿先没过数回到他那
屋了。回屋干什么?他这儿有个客人。这客人可不是个省油灯。这位走长路乏了,头朝
里正休息。巡山叟进屋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客人听见了,一翻身坐起来:“老哥哥,
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咳!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我丢了人,这跟头栽得大暴了!”
“什么事?”“刚才吴豹不是截了一支镖吗?结果出事儿啦。丢镖的蔡笠请来援兵,人
家到山上要镖,你说不答应怎办?”“你还怕这个?把他收拾了呗。”“你说傻话,我
收拾得了吗,我栽跟头了,到那儿一伸手我就趴下了!”“这人是谁?”“山西雁白眼
眉徐良。”客人站起来了:“那个白眉大侠?”“不是他是谁!那醋老西儿,一说话叫
人牙根儿都冒酸水儿。也不知道蔡笠跟他怎么个关系,到山下就把他搬来了。你说咱倒
霉不?我还得话符前言,这不,我得把银子如数给人家,这说话能不算数吗?再说不给
人家能答应吗,你看这时候乐呵呵的,到时候一变脸就不好收拾了。”“真是笑话,这
徐良在哪儿?”“前厅。”“一两银子也不给!”“兄弟少管闲事。”“谁让咱哥俩有
交情呢,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替你找找脸儿去,走……你领我见见这徐良。”
“拉倒罢,你长途而来还没缓过乏儿来。”“我就是一宿没睡觉徐良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一条胳膊闲着也能把他打趴下!”“我知道你有能耐,可别把大话说绝了。再跟我似
的就没人替咱找脸儿啦。”“要冲你这么说我非跟他比比不可。头前带路!”杜昆一想
也行,真把脸儿找回来这银子就不给他了;即便给他起码我也不丢人了。就这样他把这
朋友领到前厅,杜昆先进来对徐良一抱拳:“三将军,银子一点没丢,都给您准备好了,
一会儿如数奉还。不过我这儿来个朋友,听说您来了,挺仰慕,打算跟您见上一面。哎
朋友,请进来吧。”一打帘儿这人进来了。
徐良一看吓一跳,这人活脱是个大头鬼:身高丈一挂零,肩宽三尺半,黑黪黪面皮
子,槟榔头大下巴,整个一张大驴脸得有一尺五;两道九转狮子硃砂眉飞通两鬓,一对
眼珠往外鼓着,好像剥了皮的鸭蛋;大鹰钩鼻子鲇鱼嘴,连鬓络缌带卷儿的胡子。身上
穿着又肥又大的灰袍子,腰里系了根麻绳;一条裤腿儿长一条裤腿儿短,光着的大脚丫
子还带着脚环。再往头上一看,满脑袋带卷儿的头发用根皮条箍在脑袋上,就跟个野人
相似。徐良正在发愣,就见这人大步流星来到他近前把腰一插、胸脯一腆、嘴一撇,怪
眼圆翻:“你叫徐良?”“不错,正是山西人,你是哪一位?”“嗨,甭问!你活腻味
了吧,小孤峰这地方是好惹的吗?我老朋友说话算数答应给银子,我这儿可通不过,方
才叫我拦住了。你把我赢了,银子给你;赢不了我,你徐良连这小孤峰都下不去,连你
带的这帮人全叫你们做了‘平顶侯’!”“平顶侯”就是削脑袋呗。蔡笠一听吓得一缩
脖子,躲到徐良身后去了。徐良心说:这老头子胆太小了,就你这模样还保什么镖,不
如回家改行卖豆腐得了。他冲来人点点头:“好罢,既然在你这儿通不过就得想法儿了,
那……这得咱比划比划?”“那是自然!”“院里头屋里头?”“院里请!“这位真不
客气,一把抓起了徐良的左手腕儿拉着就走,表面上是拉着,实际上单臂叫力就使上功
夫了。心说:咱俩还用比?我这一使劲儿你就叫娘啦。他使的这功夫叫天华宝盖蹩气功。
老西儿刚被他抓上是受不了,但徐良赶紧丹田一叫力使的是昆仑蹩气法,这股气在身上
一转个儿贯到胳膊上比原来粗了有两倍半,这主儿一掐没掐住,相反把这主儿胳膊给抓
住了:“你这人太客气了,刚见面就拉着我走,何必这样客气,头前带路!”说着老西
儿单臂一抡把他一下子甩到院儿去了。这位身子斜着好悬没倒下,徐良紧跟着也到院里
一伸手把他扶住了:“你怎么啦,晃晃悠悠的,酒喝多了?”给他台阶下。这位也挺会
演戏,他晃开脑袋:“唔……确实没少喝。”说个瞎话把自己丢人的事儿掩盖过去了,
其实俩人也都明白。众人二次来到院儿里,徐良站在下首冲这位一抱拳:“非要比划那
你就伸手吧。”这位心想:唔,你可真有两下子,叫你尝尝我兵刃的厉害!便把肥大的
袍子一撩,从里边拽出一条特殊的家伙,徐良一看这才明白,原来他腰里围的是十八节
葫芦鞭。只见这位使了个二郎担山式对徐良说:“嗨!亮你的家伙。”没办法,徐良也
把金丝大环刀亮出来。蔡笠心说:坏了,这比武升格儿了,刚才比的是拳脚,这回比的
是家伙,谁给谁碰上也够戗!
正在这个时候从门外来了个人,这人手捻须髯哈哈大笑:“兄弟!你怎么欺负小孩
儿呵?快点拉倒、拉倒,看在我的分上别比了、别比了。”徐良一听,这是谁?往门那
儿一看,这人长得挺好:八尺多高的身材,面如冠玉花白胡须,高挽牛心发髻,金簪别
顶,穿着土黄色的袍子又肥又大,腰系丝绦背背双剑,看年纪也能有六十八九岁。这位
笑着迈步进院,跟徐良比武的这位一看:“师兄来得正好,赶快助我一臂之力,这小子
就是白眼眉!”“拉倒罢,咱请都请不来还能得罪吗?”这老者挺和气地到徐良近前看
了几眼:“你叫徐良?你师父是不是金睛好斗梅良祖?”“啊,一点儿不假。”“大水
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哪,我跟你师父交情最好。我原籍是陕北,不怕你笑
话,我跟你师父是光屁股的弟兄哩!我就听说你师父收了你这个有出息的徒弟,你的名
望把我耳朵都磨出膙子来啦!”徐良一听赶紧抱拳:“老人家别捧我了,再捧连家我也
找不到了。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您是……”“嘿呃,三将军哪知道呵,我们俩都属于
无名之辈,可能你师父对你说过,江湖上给我们送个小小绰号:老朽叫天聋仙师赵朴,”
用手一指那位,“这是我亲师弟地哑仙师魏百宝。”“哎唷!”徐良心头一惊:早就听
说过二位大名,江湖上谁不知道天聋地哑二位高人!听师父说五十年前威震武林的天聋
地哑被传为美谈。
听说他俩当初不和,天聋三次会地哑,大战三天三夜没分输赢,最后经白云剑客调
解两人成为至交,并结为亲师兄弟。打那以后俩人闯荡江湖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三十
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有传说两位不在人世了,有人认为他俩绝艺在身,功底又厚,不会
亡掉的。没有想到今天在小孤峰遇上,这简直像神话。论辈数徐良是晚辈,徐良不忘本,
赶紧倒身下拜:“二位老前辈恕弟子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我这儿给老前辈磕头
啦。”“请起请起。”赵朴把他搀起来,一点手叫过魏百宝:“师弟弄了一场误会,这
是老梅头儿的徒弟,跟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地哑哈哈大笑:“师兄,我怎能不知道
呐,我是有意跟他开个玩笑呵。我听说这小子名声太大,也一定有本领,打算跟他比划
比划,瞅瞅他究竟有什么武艺,老梅头儿都教你哪些。您莫误会。”徐良这才明白,闹
了半天这是试验,众人都乐了。杜昆一看,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说的,赶紧往大厅里
让。众人说说笑笑到房中分宾主落座。蔡笠一看心里高兴,这十八万两银子能要回来。
坐定之后赵朴问徐良:“孩子,你这是从哪儿来?听说你在开封府当差干得挺红火,
难道到这儿捕盗抓贼来了?”徐良长叹一声:“老人家,一言难尽哪!”山西雁没隐瞒,
把怎样扫平阎王寨,又怎样出来假徐良紫面金刚王顺以及三义归天等,讲说一遍,最后
说到为捉拿王顺追来追去误走此地的经过。在座众人听了不住点头叹息。叹息什么?要
是不知内情的以为徐良有官、有钱、有声望,名利双收,不定多自在!其实相反,徐良
的遭遇都是一般人接受不了的:整天在刀尖儿上转悠,随时随地都有风险和不测之祸。
赵朴又问:“你追到这儿可知道王顺落到什么地方?”“我要知道就到不了这个地方了,
还望老前辈指点。”“孩子,着急上火也没用,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放长线钓大鱼。
实不相瞒,我师兄弟跟杜昆关系不错,经常来小孤峰作客。因为我们是闲散之人,无拘
无束,爱上哪儿就去哪儿。杜昆这人是公道大王,别看他占山,不抢不夺不骚扰百姓,
小孤峰山上这五六百人自种自吃。不信你问问附近百姓,没有不说这山大王好的,甚至
有些地方比官府还强几倍。我俩挺赞成他,故此交了朋友,有时就到这儿住些日子,这
回真巧碰上了你。我哥儿俩一半会儿也不走,连杜昆和吴豹大伙儿想个办法帮助你打探
王顺的去向,有道是众人捧柴火焰高,就胜似你一个人了。”徐良一听乐了,五六百人
帮忙,那不比自己强得多?山西雁赶紧站起来重新谢过。这时杜昆让吴豹吩咐准备酒宴,
大家要好好喝几盅。这蔡笠就问:“三将军,我那事儿……”“噢,对了,”徐良一乐,
“各位老前辈,还有寨主,咱们话归前言罢,我这次到小孤峰来是管了一件闲事,主要
为蔡笠这十八万两镖银的事儿,你看看能不能赏我个脸把镖银如数给退回!”巡山叟杜
昆一听脸红了:“徐三将军您别说了,要早知道您认识赵朴赵老剑客咱们就不至于翻脸
了,慢说十八万两镖银,就是一百八十万那又算个什么!我们这个山上还不在乎这个……
吴豹!”“在。”“去,把镖银如数退回。”“是!”时间不大把驮子镖银车全赶出来
了。众人都到了院儿里陪着蔡笠,叫他过过数目。蔡笠一查,一点没少,原封银子都没
动,把老头子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趴在地下转圈儿磕响头:“我谢谢众位,谢谢!”
当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