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怎么能报得了您的恩呢?”凌空说:“人生在世没有不求人的时候,倘若老僧
遇上了为难的事我找你去,你帮我的忙;如果我不找你,这事儿就算了。”霍玉贵对天
盟誓:“老人家只要遇上困难,您找我,脑袋掉了二话不说,不管什么事,我一定替您
办!”话说完二人分了手,直到今天凌空没有找过他。但这事儿太巧了,两座山到不了
一块儿,两个人却有见面的机会。阴差阳错,今天老凌空真找到他头上了。为什么老和
尚心里那么有底儿又那么理直气壮?白芸瑞哪知道这些内情啊?
凌空知道霍玉贵是有心的人,心说:我不叫你干别的,就问你徐良的人头放在什么
地方,你能驳我的面子吗?他有这个把握,故此直接来见霍玉贵。霍玉贵也不食前言,
对恩人格外尊重。凌空一说从开封府来,别人知道这还了得?霍玉贵冒着你死我活的危
险绝对替凌空保密,明知道白芸瑞跟山上那些人眼都红啦,见着面没有二话就得动刀啊!
但是看在凌空的分上也像贵宾一样招待白芸瑞,一句错话也不说。霍玉贵问:“老人家,
无事不登三宝殿,您又是从公馆来的,大概有重要事情吧?您有话只管说,凡是我能办
到的!”“阿弥陀佛!霍侠士,贫僧确实遇上为难的事儿了。咱俩无话不谈,我不要求
你干别的,你给我帮个小忙行不行?”“请说。”“我这徒弟芸瑞进山,想取回徐良的
人头,不知道你们把人头放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指点个方向帮我们办成这事儿?真要
办成了,你放心,下不为例!我绝不给你找麻烦。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就算补报了。贫
僧就要求这么点事儿。”霍玉贵心里一翻个儿……愣了一下,这事真感到为难:他跟王
典的关系也不错,一个头磕到地下啦,哥哥长兄弟短的,这些年俩人形影不离,没有王
典哪有霍玉贵今天!现在王典恨开封府恨得别提多厉害了,我再背着他把徐良人头给了
这二位,王典将来知道了拿我当什么人!我简直是吃里扒外的势利小人了。我背叛了叠
云峰青松狼牙涧,绿林人怎么看我?……他脸上就露出为难来了。
白芸瑞一看便握紧了刀把,用眼睛看着师父。心说:师父看见没?你现在撞了南墙
啦,这小子没良心。他要胆敢不帮忙,您嘴一歪歪我拽刀就把他劈到这儿!白芸瑞就讲
带打的。但是凌空挺沉得住气:“霍寨主,老僧是自不量力,有点太叫你为难了。”
“哎,不!老人家,当初我怎么说的今天我怎么办,您就别管我多为难,是您的话我一
定得听。您不就是为人头吗?实不相瞒,后山仙人洞是假人头。那是个帽子,用蜡做的,
就是骗开封府的人上钩。那里边布满了机关消息儿,地下全是绝命坑,掉下去都活不了。
真人头不在那儿,但搁的地方可挺难拿呀。您看见聚义分赃厅没有?有一座高台,台后
边有八扇洒金的屏风,正当中那两扇门是活动的,开开那两扇门就是墙,墙上有个暗壁,
开开那暗壁门有个地道通到后面,这地道下头有个小笼子,徐良的人头就在那儿搁着哩。
这都是王典的主意呵,我们几位往台上一坐,屏风门一关,墙上的暗门再关上,谁能想
象人头在那儿搁着?而且那块儿白天晚上不离人,谁能进去偷这人头呢?是谁也做不到
啊。可当着王典的面我怎样下手呢?老人家您说,如果需要我翻脸,为了报您的恩,我
宁愿死也得办!”
“阿弥陀佛!行,够意思!够朋友。你能把实底告诉老僧我就感恩不尽。冲你这么
一说我就明白了,恐怕你帮着下手不是容易事,我也不能叫你得罪王典,那就强人所难
啦。好罢,话问清楚就得了,至于我们怎么盗这个人头,你就甭管了。告辞!”说着站
起身来往外就走,芸瑞紧跟着。霍玉贵一把拉往凌空:“恩人的意思是非得盗徐良的人
头?”“当然。非盗不可!迫在眉睫,今晚上就得做到。”“啊呀,方才我回来的时候
王典还和众人议事,恐怕这一晚上他们离不开分赃厅。那儿老有人,您怎么个盗法?除
了走屏风门之外没有第二条道可进,恐怕您办不到。”“嗨嗨,这个你就甭管啦!多谢,
咱们后会有期。你放心,你对得起我,我就对得起你。”霍玉贵不敢多问,一直把他们
送到院里,凌空和芸瑞头一晃上墙跳到院外。
按下霍玉贵咱不说,单表这师徒二人来到一片密林里头,芸瑞就问:“师父,现在
您相信他说的话?”“相信,这人绝不会骗我。”“但愿如此。即使他说的是真的,您
想怎么取这个人头?”“孩子,这就要看你的啦,说大话的是你呀。我是暗中保护,只
能给你打帮手,取人头的事也是你。你看此事该怎么办吧?”“这个……师父,我有个
冒险的打算:看来暗中下手已不可能,我打算……如此这般这么办,您看行不?”“唔,
跟为师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看你学的本领真能用上不?不行,有为师给你帮忙。”“遵
命!”爷儿俩商议完起身奔前大厅,此时正是三更三点,除了大厅那块儿灯火辉煌,一
般人已经熟睡了,周围静悄悄的。他们到了大厅,脚踏瓦垄、身形伏好了往下看:那半
翅蜂王典还在当中坐着,大厅里仍然有二三百人,商议什么七月十五人头会:如果高人
们来了怎样安排住处、如何招待。因为日期眼看就到,王典请的人也多,光成名的侠客
就有一百以上,招待这些人是个大问题,稍微有点不周到叫人家挑了理往后就不好办了。
师徒俩听到这,芸瑞轻声请示老师:“我可以行动了吗?”“马上去!”芸瑞不管凌空
了,飞身跳到院外,转身奔聚义分赃厅的正面。在门口这儿有两个站岗的,个头很大,
像哼哈二将似的。因为太晚了,这俩人有点困;别看在这儿站着,却一个劲儿打瞌睡。
芸瑞乘机到左边那人身后,这位比自己高出一脑袋。他掌中闪电劈一横,把这位连帽子
带头发薅住了,不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右手一推齐刷刷把人头给切下,“咕通”
死尸栽倒;对面那个激灵地“嗳”了一声,那意思是问怎么回事,还没等看明白,被白
芸瑞一刀刺进前心——也死了。与此同时芸瑞往里一纵就跳进大厅,那帮人正在里头议
事,谁注意这个?白芸瑞抓紧这机会把掌中人头一晃对准座儿上的半翅蜂王典就撇过去
了。王典低着头正跟朱亮他们议事哩,听外面声音不对,扬头一看蹦进来个小伙子,一
扬手一个东西奔他来了,王典吓得魂不附体,“啊”的甩脸闪身往后一躲,这人脑袋没
有砸着他,正砸在后面的屏风门上,“叭!——哗!”把屏风砸倒。由于芸瑞用力过猛,
不但把屏风砸倒,把墙上那两个暗门也给砸开了。白芸瑞浑身都是胆,说时迟那时快人
头出去他身子就动,跟着人头就蹿进暗门,这一下大厅就开锅了:“飞进一个人来!”
“进去一个人了!”
单说白芸瑞一下跳到里边一看,墙壁上有灯,迎面一张桌子上放个笼子,里边正是
一颗人头。他明白这就是徐三哥的头。成功不成功在此一举,伸手提人头转身往外走,
飞身跳出地道,把两旁的贼全给惊呆了,一个个瞪着眼直着脖子,谁也没动,都被这突
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人们还没有闹清是怎么回事儿,也没有看清是谁,就见屏风门一
开进去一个人,一道白光又出来,大伙儿一愣的时候谁也没有动手。也该着白芸瑞露脸,
他拎着徐良的人头出了聚义分赃厅了,这帮贼才明白过来:“啊呀,有人来偷徐良的人
头!”“这小子是白芸瑞,别让他跑了!”等他们各拉刀剑到院儿里,小达摩已经踪迹
不见。哪儿去了?拎着徐良的脑袋飞身上房找着他师父凌空,爷儿俩一块儿走了。
按下这帮贼寇怎样慌乱、搜山暂且不提,单表凌空把白芸瑞领到没人的地方用手拍
拍他的肩膀:“罢了,孩子你还真有出息,今天这活儿做得是真漂亮,为师我算服了!
事情办成了吗?”“办成了。老人家请看!”说着把小笼子往前一递。凌空看罢多时一
皱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用手点指着徐良的人头:“徐良呵徐良!可叹、可
叹!才二十几岁年纪就落个夭亡。真是武林中少了一颗明星呵!”又对白芸瑞说:“孩
子,我护送你一段路赶紧回葵花冈,为师就告辞了。”白芸瑞一听傻了:“师父要走?”
“唔,我得回峨眉山哪,见着你师父夏侯仁把你的情况向他禀报一遍,他还非常担心,
正等着我的回信儿哩。”白芸瑞这心里头热乎乎的不是滋味:“师父这次分别何时才能
会面?”“不好说啦,总而言之你要切记,不管师父在不在你身边,你都不能骄傲,别
忘了骄者必败。每做一件事你都要慎重考虑,千万莫忘!”“师父放心,这回一定记
住。”凌空和尚叮咛再三,然后把他送出叠云峰,老和尚走了,白芸瑞带着徐良的人头
回到葵花冈,到公馆天已经放亮了。正好艾虎当班,他领着人巡逻,一看芸瑞就乐了:
“老兄弟回来了!”白芸瑞紧走几步躬身施礼:“五哥,我回来了。”“昨天晚上怎么
样?”“大获全胜,马到成功。我把徐三哥的人头请回来了。”艾虎一听喜出望外,等
到伸手接过徐良的人头,小义士眼泪刷刷点点掉下来了:“哎,三哥!……”他这一哭,
白芸瑞和所有的人也掉眼泪了。门口这一乱,公馆里的人也听着信儿了,急忙禀报蒋平,
蒋四爷率老少英雄都从屋里边出来。大家围住白芸瑞,看他平安回来无不高兴,把芸瑞
让进屋听他把经过讲述一遍,众人一听又惊又喜:惊是惊芸瑞深入虎穴遇上了危险反倒
转危为安,喜是喜大获全胜把徐良的人头夺回来了。蒋四爷频频点头:“好吧,现在咱
们就办一件事:把棺材打开,让徐良落个完尸;找个皮匠把人头缝到腔子上,这总算也
对得起死去的亡灵啦。”大家都同意蒋四爷的提议,老少英雄忙乎上了。
到了后院,把徐良的棺材抬下来。这棺材盖就是那么虚掩着,并没有钉钉子。艾虎
和大伙儿把棺材盖弄开,白芸瑞往里头一看,里头就是个尸身,齐齐的没有个脑袋,瞅
着真吓人。另外,大伙儿提鼻子一闻,也有点儿难闻的气味。现在天气不好,正是热天,
尽管采取了许多防腐措施:拿水银给灌哪、抹药啊,上药、冰镇,不管怎么这尸体也在
逐渐变腐,因此才有这种难闻的气味。皮匠把手洗干净了,拿根大针和线,把脑袋对到
腔子上开始缝。大伙儿围在旁边不住地掉眼泪,众人都注意地看着。
细脖大头鬼房书安从徐良的头顶转到脚跟,从脚下又转到侧面,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蒋平一看就一瞪眼:“书安,你怎么没有老实气儿?老老实实在旁边呆着!”“四爷爷,
我可不是多嘴呵,我也不闲溜达。方才我正给干老儿相面,我怎么看不像我干老儿呢?”
房书安这一句话把大伙儿全打动了:“嗯?书安你是说他不是徐良?”“嗯,我看不像。
虽然说死得日子不少了,也有点走形,但是我看有点儿不一样。不信,咱们好好检查检
查。”话不在多少,击中要害。蒋四爷眼珠子一转注意上了:“啊呀,可不是吗,打冷
眼看是徐良,是不错,但仔细一端详,又不是。好像死者的人头比徐良的脸盘儿大;除
了眼眉、眼睛、牙齿这像,整个的轮廓不那么像。”四爷问艾虎:“虎啊,你跟三哥徐
良耳鬓厮磨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能记住你三哥身上有什么记号没有?”“哎,我想想……
我三哥头后就是后脑勺这儿有三颗红痦子,痦子上头长的是黄色的毛,没有事儿他洗头
的时候我们就拿他开玩笑。有一次我给扽了一根黄毛儿下来把他疼得够戗,还打了我一
巴掌。”“你记得清吗?”“那还错得了?”“快看看!”众人全围过来了。把人头拿
出来翻个个儿,破开头发看他的后脑勺儿:没有!蒋四爷眼睛就瞪大了:“虎啊,你看
看在什么地方。”“就在这儿……哎,怎么没有?”人们更怀疑了。霹雳鬼韩天锦也挤
过来说:“四叔,我再说一样:老三的后腰上有块紫痣,我以前洗澡时见过多次,有巴
掌那么大,像个葫芦。”又把尸体抬出来扒掉衣服一看,没有。小五义的弟兄同大家提
供线索,尽量找徐良从头上到脚下的记号,提供了十几样,一样也没有。蒋平马上做出
结论:“我们上当了,死者不是徐良!”这一下公馆里的人奔走相告,大家全集中到后
院儿,人们这心都跳个不停:这个不是徐良,徐良上哪儿去啦?好几个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