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跪下,跪下!”不少人过来摁他。
蒋昭还真来劲了,两腿站的笔直,就是不跪。后来架不住人家人多,人家把他绊倒,
踩住他的两个腿弯儿,揪头发的,拽耳朵的,架膀子的,硬是让他跪下了。
到了这个地方,你逞刚强,能逞得出去吗?蒋昭咧着嘴,把眼一闭,一语皆无。
金镖侠林玉手里拎着把鞭子,走过来说:“姓蒋的,怎么回事?你耍什么死狗?我
问你,谁让你来的,你想干什么?老实说。”蒋昭还是不言语。林玉气急了,把鞭子举
起,叭叭……就是五鞭子。一鞭子下去就是一条血口子,五鞭子就是五条血迹。鲜血当
时就流了出来,林玉又指着他的鼻子说:“蒋昭,你要明白点,这不是在梅花圈比武,
比武有规定,这可没规定。你夜探我们的山寨,违背了我们山寨里的规矩,犯下不赦之
罪,我们怎么收拾你都有道理。这是你自找的。假如你说几句好话,看你年轻无知,或
许饶你这条小命。你要是在这立棍儿,今天就把你打碎。”“打,往死打!”两旁的人
也高喊着,“五阵赌输赢,咱们全输了,正没地方撒气,把他千刀万剐了。”蒋昭心想:
我没话可说,你爱打就打,打死算我倒霉。他低着头,仍不言语,结果又挨了五鞭子。
鞭子在空中飞舞着,这样打下去,一会儿可不真的打死了!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天
花板上那盏八角琉璃灯的吊链,不知被谁打折了,哗啦——吊灯落在了青石条地上,摔
了个粉碎。与此同时,从天王殿的房上蹿起一个人来,这人比燕子还快,就好像一粒射
出的弹丸,飞到蒋昭近前,伸出手臂,把蒋昭的衣服带子抓住,往腋下一挟,扭头蹿上
了天王殿。里边的人还在吃惊之际,人已经无影无踪了,哗——天王殿就像开了锅了,
其中有人喊:“快掌灯,别让他跑了,看他是谁。”众人各拽刀枪,纷纷追出。
蒋昭被人挟着,两耳生风,好像在云里雾中。时间不大,听不见喊杀之声,到了个
肃静的地方,那人轻轻地把蒋昭放到地上,手一挥,把绳索给他割断,蒋昭一骨碌爬起
来,直觉得两臂发麻,两腿酸疼。他活动活动四肢,揉揉眼睛,心想:“这可是我的恩
人,从虎口里把我掏出来,使我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我得好好谢谢人家。”
想到这,蒋昭细看,在他对面一丈多远处,站着一个人,可这人用一块轻纱盖着脸,不
愿露面。这人透过轻纱能看见他,他想看这人五官相貌看不着。这人穿一身黑。蒋昭急
忙站起来,来到这人面前,双膝跪倒,说:“恩公,救命之恩铭刻肺腑。我怎么对您说
呢,我先给您磕仨头吧,然后我加倍补报。”噔噔噔,就是三个响头。那位好像不懂人
情,连动也没动,眼瞅着蒋昭这么磕,一句话也不说。蒋昭磕完了,没听到动静,觉得
有些纳闷儿,说:“恩公,我斗胆问一句?您仙乡何处?尊姓大名?您得赏给我,将来
我好到您家去报恩。”那人还是不言语,蒋昭更觉得纳闷儿,心说:这位是橛子还是傻
子,怎么跟木头桩子差不多?你乐意不乐意倒是言语一声。也许是我说话声音小,再大
声点,反正这里也没人。如此,他又说了三遍。就见这位冷不防跳到蒋昭背后,抬起腿,
照着蒋昭屁股就是一脚。蒋昭没注意,好悬没让踢趴下。他身子一栽歪站好了,心里捉
摸,难怪人家踢我,恨铁不成钢呀。打我应该,踢就踢吧。想到这,说:“恩公,您别
生气,怪我年幼无知。要没您,我这命就保不住了,您踢我是应该的。”那位听完之后,
毫不客气,跳过来梆梆又两脚。蒋昭这时就有点不痛快了,心里说:我这儿一个劲地说
拜年的话,你见好就收呗,怎么还踢起来没完了!这还像话吗?可他又一想,算了,人
家恨我,又是我的恩人,踢几脚有什么呢?但那位是得寸进尺,把手伸出来,照着蒋昭
的后脑勺,啪啪,又是两耳光子。打耳光,踢屁股,打起来没完了。这下可把蒋昭气急
了,他站起身往旁边一纵,眼睛就瞪起来了:“哎,我说恩公,您怎这么干?我这脑袋
又不是老和尚的木鱼儿,随便敲打的,您救了我,也不应该这样呀,您这不是戏耍我吗?
您拿我当什么了?我本想报恩,可让您这么一来,我倒起了反感了。我说过去的事就算
了,您赶紧住手,您要是再这么戏耍我,我就……”那意思是我就要翻脸了。可那位根
本就不听,跳过来,啪啪,又是两个耳光子。嘿,蒋昭这就火了,心说:你哪儿是救我
呀,你是拿我当玩物了。我今天倒了八辈子霉了,你还往屎坑里推,我岂能容饶!姓蒋
的也不是好惹的!抡拳就打,他翻脸了。他这能耐要打这位,能是对手吗?结果没几个
照面,被人家上头一晃,底下一个扫堂腿,蒋昭就是一个跟头。蒋昭从地上爬起来,一
个虎扑子,往上一扑,那位往下一趴,使了个黑狗钻裆,正好钻到他的裆里。就见这位
用脑袋一顶,蒋昭又是一个跟头。连着摔了蒋昭六个跟头。蒋昭不起来了,趴在地上心
想,我也不想活了,人受不了的罪我都受了。这一晚上,我倒了多大的霉呀!这位能耐
这么大,我干什么还伸手?干脆你把我杀了吧!一死了之,什么事我都不惦记了。
正在这时,这人摘掉脸上的轻纱,蹲下身子,朝蒋昭一乐说:“嘿嘿,我说兄弟,
你可不要生气,是三哥我。”蒋昭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白眉大侠徐良。蒋昭心里一翻
个儿,这回可服了。
说良心话,他早就听说徐良有名,可就是不服气,心说:人说话都一样,过了三个
人的嘴,这话玄的就没边了。徐良肯定是有能耐,不然能有这么大的名望吗?不过跟说
的相差万里。徐良的老师我都听说过,云中鹤魏真。魏真是个剑客,但一般,不算出类
拔萃。他还有个老师,叫金睛好斗梅良祖,也不怎么样。他这俩老师加在一起,也赶不
上我半拉师傅。他们跟我老师诸葛原英比,从能耐、从名誉、从辈数,都差的悬殊。他
们两个教的徒弟,能好到哪儿去?名师才能出高徒。因此,蒋昭对徐良不服。但是,今
天晚上通过实际一看,他觉得自己想错了,徐良这能耐,比传说中的还要高得多。就拿
刚才那一手,在天王殿,打碎琉璃灯,把自己挟出来,一直到现在,自己比人家要差多
少呀!蒋昭是心服口服。
突然,蒋昭想起青龙宝剑的事,脸发烧,心发跳,惭愧地说:“三哥,对不起你,
我的……”“不要讲了,不就是宝剑的事嘛!”“噢,您知道了?”“宝剑没丢,全在
我这儿。”徐良说着话,往身后一伸手,唰——拽出青龙剑。不但宝剑在,徐良又一伸
手,从腰带上拽出了三环套月避水圈,往前一递:“兄弟,你的东西,还给你。”“哎
呀,我说三哥,你是人吗?你是神仙!我服了,心服口服,外带佩服。”要不怎么说,
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都是练武的,这一比,差多少?
其实,徐良今晚并没有睡着。能睡得着吗?明天是第六阵,关键的一战,输赢胜败,
心里没底。故此,徐良躺在床上,总是想这些事。胜了应该怎么办?朱亮他们能不能话
符前言,服输认罪?经验表明,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是贼,品质恶劣,一向说话不算
数。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怎么办?怎么调动军队,抓朱亮、抓天德王黄伦?怎样扫平
阎王寨,怎样端了这个贼窝子?如果他们果然认罪了,应该对这些人怎样处理?徐良想
到这,忽然就觉得身旁有动静,他不看,光用耳朵听着,蒋昭起来了。老西儿多敏锐,
他明白,我这小兄弟,刚出世就想玩儿花活,可再一看,蒋昭从墙上把自己的宝剑摘走
了。徐良心中十分不悦,心说:你这年轻人真不懂事,这么尊贵的东西,你不打招呼就
拿,哪能这么做事?喜欢你说话呀,看来是缺少锻炼啊!可看在蒋平的面上,老西儿没
计较,就一直盯着他出去了,在暗地之中一直跟着。蒋昭发现黑影,左晃右晃在前面跑,
那就是徐良。白眼眉向他多次发出警告,又偷他的剑,又偷他的避水圈,又在他面前晃
动,他是执迷不悟,才得了这么个结果。徐良也是冒险,他一看蒋昭掉到翻板里被人家
抓住了,心里就是一惊,汗也冒出来了。在天王殿审问蒋昭的时候,徐良就在房顶上。
他左右为难,有心拉金丝大环刀下去血战群贼,可一想在这场合,自己这能耐敌不住人
家人多势众,下去那是自讨没趣。后来,被逼得没辙了,采取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啪”一镖,打碎琉璃灯,乘群贼大乱的工夫,救出了蒋昭。
刚才,他揍蒋昭并不是戏耍他,是教训他。老西儿真气坏了,心说:你怎么这么不
懂事,多悬!后来一看蒋昭真翻了,他这才露出本来面目。蒋昭认了错,老西儿也没说
别的,“兄弟,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赶紧随我回去。”哥俩刚要出树林,就听见串锣一
响,伏兵四起。为首的正是朱亮、林玉和陈东坡。蒋昭大惊失色,说:“三哥,我们被
包围了。”“不要害怕,随我往外杀。”转身奔正南,准备杀出条血路。阎王寨的人眼
睛都红了,能让他俩跑了吗?远了用箭射,近了用刀剑刺。两个人累得浑身是汗,难以
突围。正在这紧要关头,树上不知是谁,拿着一个特大号的口袋,里面装的全是白灰,
冲着山上这些人一撒,白灰全撒了出来。这灰就是地道翻板下的白灰,都经过细罗罗过,
非常细,见风就散开了,再看飞剑仙朱亮、金镖侠林玉,以及手下众人,全成了白人了。
这一呛,就是一阵大乱。在白灰的掩护下,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这人动作比闪电不慢,
一晃到了徐良和蒋昭的身后,伸出两只钢钩似的大手,抓住两人后背的衣服,二话没说,
哈腰就往外闯。他拎着两个小伙子,就像拎着两个小包,不费吹灰之力,徐良和蒋昭都
懵了,心说:这是谁,这么大的劲?同时他们还发现,这人的脚步特别快,徐良和蒋昭
好似两耳生风,眨眼间闯出重围,一拐弯就到了狮子林。这人也没上房,隔着墙把徐良
和蒋昭就扔到院里了。他明白,二位功底都深,肯定摔不着,要是一般人,这么扔还不
摔出屎来吗?两人眼看身子落地,来了个云里翻的跟头,哥俩双双落地,谁也没摔着,
可是再回头找那个人,踪迹不见。
徐良和蒋昭,两人的心就跳到一起了,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场恶梦。怎
么出来的?好险好险哪!他俩正发愣的时候,惊动了狮子林的老少英雄。“扑通扑通”
一响,值班下夜的都过去了,一看是徐良和蒋昭,忙问,“三将军,蒋将军,怎么回
事?”这些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吵吵,蒋平、欧阳春等人全出来了。他们两人
满身白灰粉,像活鬼似的,蒋平瞅了瞅问:“良子,小义,怎么回事?”徐良把脸擦了
擦说:“四叔,是这么回事。”老西儿也瞒不住,把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从头至尾讲述
一遍。众人一听,又惊又喜,又气又恨。蒋平把小圆眼睛一瞪,冲着蒋昭“啪”就是一
个嘴巴子,说:“小兔崽子,你哪儿那么多事?不睡觉,胡折腾什么?要没有你三哥解
救你,能有你的活命?就你这样,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救你爹?听你三哥这一说,连
他也遇上了危险,如果没有高人相助,他也够呛。你说你惹来多大的麻烦。我们老蒋家,
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你马上给我滚!”蒋昭哭了,蹲到地上,觉得无限的委屈,抽抽
搭搭直淌眼泪。蒋平这火更大了,说:“噢,还冤枉你了?”伸手又要打。欧阳春拦住
说:“老四,算了。这孩子的意思咱们都懂,他想到第六阵赌输赢是个关键,想把底摸
回来,这不算错。他还年轻,缺少经验。不管怎么说,平安回来就不错。快快洗洗脸,
拉倒,拉倒。”大家也劝解,蒋平这才消了气。
这阵儿,天已破晓,不能再睡了,大伙这时候都起来了。洗漱完毕,蒋平、徐良、
欧阳春商议,今天还得接着玩儿命,事关成败,在此一举。大家饱餐战饭之后,日头已
经升起来。徐良、蒋平和大家默默地祷念。死了好几个人,祷念上天之灵,阴魂莫散,
今天给你们大报仇。大家把一切都收拾完了,刚要起身,就见金镖侠林玉领着八个护兵,
神采奕奕,迈步走进客厅,冲大家一抱拳,说:“众位,昨晚睡得好吗?”蒋平赶紧还
礼,说:“多蒙关照,我们睡得挺香甜。”“早饭吃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