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达震得倒退了六七步。郭长达就觉得单臂发麻,手心发热,骨节酸痛。凌空和尚也
不太好受,膀子发麻,虎口发酸,他心想:得,今天我算遇上劲敌了,我可要多加小心,
千万不能给我们少林门丢人现眼。别看郭长达嘴说的挺硬,可他心里清楚,凌空不是好
惹的,我如有点大意,今天就非输不可,我要是败了,莲花门就彻底完了。想到这,他
把压箱底的招也拿出来了,莲花掌大战少林掌,两个人就杀在一处。
这一打呀,把台下观众都惊呆了。在看热闹的人当中,靠着后两排,来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高大,宽宽的肩膀,虎背熊腰,头上带着方巾,顶梁门安着块美玉,两根飘带
飘洒在背后,身穿对花袍,腰系着丝绦,脚上穿着厚底福字履,手里拿着一把洒金的折
扇。再看这人的脸,油黑的大脸盘,黑中透亮;两道九转狮子朱砂眉,如通两鬓,一对
环眼,皂白分明,狮子鼻,火盆嘴;有三绺墨髯飘洒在前胸,二目一瞪放出两道光来。
这人往那儿一站,身前身后是百般威风,显得神圣不可侵犯,让人望而生畏。此人就是
开封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大人。
包大人为什么穿上便装到这来了呢?原来包大人奉了圣旨,要确保八王爷的安全。
自打八王爷赵德芳被困莲花观,包大人是吃喝不下,如坐针毡。到了八月初一,老少英
雄赶奔莲花观去了,包大人在开封府里背着手来回直溜,不住地长嘘短叹。今天当班的
是张龙和赵虎,他俩身穿官服挎着刀,站在门口,随时准备伺候包丞相。赵虎偷眼往屋
里一看,包大人紧锁眉头,一脸愁容,他心里明白,包大人是在担心八王擂的事。赵虎
此刻心情也很憋闷,本来他可以到莲花观去看看热闹,助助威,自己人打胜了,还可以
痛痛快快地喊几嗓子,可正赶上当班,哪都不能去,只得像木头橛子一样戳着。想到这,
忽心生一计,他故意地在门外咳嗽了几声,包大人站住了:“赵虎!”“在!”赵虎答
应了一声来到屋里,“伺候相爷。”“你怎么了,发出这种怪动静?”“回相爷,我没
什么,就感到有些憋得慌。”“为什么?”“小人不敢说。”“但讲无妨。”“是,相
爷,您别忘了今天是八月初一,也就是莲花观立擂的日子,能不能把八王爷救回来,真
叫人挂念呀。今天老少英雄全去打擂,输赢胜败谁也不敢说,因此小人心中惦记,心里
头沉重憋得难受。”包大人一听,他的心情和自己差不多,便想了个主意:“赵虎呀,
本阁有意化装改扮到莲花观去看个究竟,你看可否?”赵虎听罢,乐得险些跳起来:
“回相爷,我看这主意挺好。”张龙在一旁听了可吓坏了,连忙来到屋里躬身下拜,往
上申明:“回相爷,这使不得,使不得,相爷请想,莲花观那是什么地方,那好比龙潭
虎穴,大人是当朝宰相,凭您的身份,怎能上那危险的地方呢,倘若发生了意外,谁能
承担得了责任呢?卑职斗胆,拦大人的驾,望大人千万别去。”“哈哈,”包大人一笑,
“张龙呀,照你这么一说,人别当大官,当了大官就成了摆设。想当年我当定远县知县
的时候,不是经常化装私访吗?你们俩跟我出去也不是一回了,事到如今,我就不敢出
门了?”张龙说:“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您无非是个七品县令,而今您是当朝
宰相,位列朝班,举足轻重,如果您今天出点事,损失可太大了。”赵虎不爱听张龙的
话,把眼睛一瞪说:“得,快别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出得了事呢?莲花观那块儿都是咱
们的人,三侠五义,小五义,小七杰老少英雄各位好汉,再说还有咱们保护,哪能出事
呢,你把那贼说的也太凶点了。大人,您别听他的,说去,咱们就赶快去,去晚了,这
热闹就看不着了。”赵虎一心想去看热闹,就极力怂恿包大人,包大人把张龙扶起来,
道:“张龙,你的心我领了,我也估摸着不会出事,就是出事,跟你们毫无关系。我主
意已定,说走便走,去,把李才、包兴叫来。”张龙一看,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好叹了
口气,到后面把大总管包兴,二总管李才叫到前屋,二人进门叩头:“参见相爷。”包
大人说:“给我找一身便衣,我要化装改扮。”二人闹不清怎么回事,便说:“相爷化
装干什么?”“不必多问,我要赶奔莲花观看个热闹。”“啊,相爷,使不得,使不得
呀,您不能去。”“唉,废话少说,我主意打定,你们就不必阻拦。”大家都知道包大
人说一不二的脾气,只好到内室找了一套包大人平常爱穿的教书先生的衣服。包大人更
换之后,对着铜镜一照,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会儿,赵虎、张龙也换上便装,暗带利刃、
绳索,紧随着包大人,从后门出了开封府。
开封府离莲花观四五十里地,他们走出开封府不远,便雇了一辆拉脚的车,赶车的
是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也不认识包大人。三人上了车,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莲花观。
三人下车一看,这里人山人海,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张龙、赵虎也有点提心吊
胆了。张龙压低声音对包大人说:“相爷,咱们可千万当心点,您老看一会儿,咱就回
去。”“嗯,本爷知道,到了人前千万不要这样称呼,你们就叫我先生,我叫你们伙
计。”主仆三人说着,来到莲花观的庙前。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只能站在后面往擂台上看,可也能看得很清楚。包大人一手拿
着折扇,一手捻着胡须往擂台上观看。此刻正是白芸瑞大战郭长达。白芸瑞不是郭长达
的对手,眼看要失败,包大人在下面看着,心都揪到嗓子眼儿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
刻,凌空登台换下白芸瑞,包大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他把手巾拿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
冷汗,仍伸着脖子往台上看。看着看着,便不由地往前蹭,蹭来蹭去就挤到人群中去了。
张龙、赵虎一开始没敢看打擂,瞪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观察有没有异常现象。
他们一看周围都是老百姓,一个个都聚精会神地往台上看,谁也没理会包大人,张龙这
才长出了一口气,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这时凌空与郭长达一会面,少林掌对莲花掌,
“啪”的一声,老百姓炸了锅。张龙、赵虎的眼神也被吸引到台上去了,这两个人往前
一挤,一下子被老百姓卷到了人群之中,他们再回头找包大人,却找不到了。包大人这
会儿全神贯注地往台上看,正在担心台上的一僧一道谁胜谁负的时候,他身后来了个人。
这个人贼头贼脑地转来转去,左看看、右看看地给包大人相面,看了多时,他确认
这就是包拯包大人。这个人把牙一咬,心一横,壮着胆子拍了拍包大人的肩膀。包大人
正全神贯注地往台上看呢,被人拍了几下,如梦方醒,一回头,看见身后这个人,不认
识。这人比自己短一头,脸长得挺白净,头上带着甩头疙瘩巾,身穿一身粉绫色靠袄,
外披英雄氅,后腰鼓鼓囊囊,可能带着家伙,稀稀拉拉长着十几根黄胡子,两眼发贼。
包大人一愣,再看张龙、赵虎也不见了,便问那人:“你是谁呀,有什么事?”“先生,
有个人找您去一趟,有急事跟您商议。”“有人找我,这人在哪?”“就在那树林边上,
他托我给您捎个信儿,您就去看看吧。”那人死缠住包大人非要去那边树林一趟,包大
人虽心中疑惑,却也不由地跟着那人离开了人群,朝树林走去。
到了树林,不见一人,包大人问道:“找我的人呢?”那人说:“噢,在那边呢。”
就这么说一程,走一程,不多时,那人就把包大人领到了莲花观擂台后面的原始森林。
包大人察觉到不对头,再看说话的人眼珠溜溜直转,就感到不妙,问道:“来人,你说
有人找我,为何不见?”“就在前面。”“算了,有事回东京再说吧,我还要回去看热
闹,恕不奉陪。”包大人说完,转身要走,那人“嘿嘿”一阵冷笑,跳过来把去路截住:
“老先生,您留步,请问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三百六十行,您在那行发财?”包大人
一笑:“你我素不相识,问我作甚,恕不奉告。”“得了吧,你不说,我也猜着了,你
祖籍安徽合肥人,现在是倒座南衙开封府的相爷,包拯包大人,对不对?”“啊!”包
大人一惊,难道真的遇上贼了?就见那人“嘿嘿”一阵奸笑道:“我的相爷,您不知道
我是谁吧,实不相瞒,我乃湖广人,自幼学会武艺,投身在莲花门,身为莲花门的弟子
徒孙,我们总门长就是郭长达。在下身为七星岛巡捕的小寨主,名叫田环,人送诨号
‘小粉蝶’。我奉了总门长所差,夹杂在老百姓当中寻访,看看老百姓对这擂台有什么
反映,我转来转去一眼就看见您了,没想到相爷化装出访,也来这看热闹。今天咱们遇
上了,没别的说的,请吧,跟我到莲花观待茶。”包大人一听就全明白了,这是打算把
我抓进莲花观,八王爷就是被他们抓走的。包大人这时真有点后悔了,我怎么一时糊涂
跟他来这了呢?再看身边左右空无一人,自己又不会武艺,这不要遭难吗。他想着,把
眼一瞪:“嗯,田环,你请我到莲花观干什么?”“相爷,别发威呀,这不是在您的开
封府,在这儿,你发威也没用,现在得听我的,请您到莲花观,这是好听的。其实呢,
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要把你交给绿林的朋友,让大家发
落,八王爷一个人也闷得慌,你正好去做个伴,”这小子说到这儿,甩掉外衣,卷了卷
围到腰上,又抽出鬼头刀,在包大人面前晃了两下,说:“我告诉你姓包的,你要是走,
算你聪明,好汉不吃眼前亏吗,要胆敢不听,我可就不客气了。”包大人一瞪眼,道:
“本阁哪儿都不去。你要杀,请便。”相爷说到这把脸一甩,安然不动。“哎,你还挺
硬,今儿个你不跟我走,那我夹着你去。”说着,那小子一伸手,把包大人的袍子抓住
就要撒野。正在这个时候,就听旁边有人喝喊,“畜生,好大胆的田环,竟敢欺负相
爷!”这一喊,把田环吓得一哆嗦,他做贼心虚呀,手一松,把包大人就放开了,扭身
一看,从树林外面闯进一个人来,这人脑袋长得挺大,戴着一顶小帽子,饼子脸没鼻子,
周身上下一身短靠,手里拿着把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这正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包大
人一看他来了,高声喊道:“书安,快来救救本阁。”“相爷,有我在此,保您平安无
事。”话音刚落,就见他三蹿二纵地来到了田环面前,横身把包相爷给护住了。
房书安怎么来得这么巧,他怎么知道相爷在这呢?原来是这么回事:房书安在擂台
上连胜三次,把他美得忘乎所以了,不管谁上台,他都在下面晃着大脑袋妄加评议。徐
良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有些讨厌,冲他一瞪眼,说:“少在我这啰嗦,给我滚远点!”
别看徐良年轻,却有长者之风,他这一说,房书安还真有点害怕,他一缩脖连声说“是、
是、是。”他离开徐良,挤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地想找一个熟人,正好碰上了赵虎,
他凑过去,捅了一下赵虎:“你怎么来了?”赵虎一看,是房书安,非常高兴,“我是
保着包……”他刚要说保着包相爷,一看周围全是人,吓得他把后半截话又咽回去了,
“你过来,我告诉你。”说着,他把房书安的脖子搂过来,把经过讲述一遍。房书安听
完一拍大腿说:“我说你们怎么不劝着点呢,这是什么地方,这不冒险吗?”赵虎也觉
得这事有点不对了,但又不敢认账:“谁说不是呢,我们劝不住呀,刚才老百姓一挤,
把我们给挤散了,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房书安的经验比张龙、赵虎多得多,他
一听觉得事情不好,就拼命往后挤,挤到最后,也不见包大人。他心里真有点着急了,
就挨着个儿地打问。
书安问来问去,问到了这么一个人,他是东京一个鞋铺的掌柜,他站的地方离包大
人不远,也发现了包大人,可这人很自觉,没敢跟包大人说话,假装不知道。可刚才发
生的那些事,他全看在眼里了。房书安问到他这儿,他就把情况告诉了房书安。房书安
听罢就知道不妙,三步两蹿就进了树林,一找踪迹不见,他一想:这是庙前,全是看热
闹的人,贼人不敢在这行凶,庙后是他们的天下,会不会在那儿呢?房书安想到这,便
折身跑到了庙后,刚到那,就听见有人在喊,他顺着声音跑到跟前一看,田环正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