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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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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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地,你还会使琴?”
  玉尹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有些尴尬道:“略知一二……刚才收拾房间时,看到这支嵇琴,不免见猎心喜,所以拿在手中。若公……姑娘不喜,小乙不碰它便是。”
  “危险你杀人是凶狠无比,还会使琴……”
  余黎燕笑了笑,转身便走。
  “食饭了!”
  “嗯,小乙这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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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很简单,不过几个菜,还有一壶酒。
  桌子上摆放了一盆馒头,还得着热气,显然刚出笼不久。此时,天边晚霞夕照,把这小小的庭院,照应一片残红中。透过窗户,霞光映入房间,使得屋中气氛,有一丝悲戚。
  余黎燕点上火烛,和玉尹围坐一桌食饭。
  按道理说,在北宋时女子不能和男子同桌,但余黎燕似乎全不在意这种风俗,只自顾自的吃起来。而玉尹,也真的是饿了!正午时光顾着吃酒,并未吃什么饭菜。加之后来一场搏杀,又仓皇撤离,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以他而今食量,这一盆馒头根本不够,更何况是两个人用?只是碍于余黎燕是个女子,他也不好太放肆,吃了个六七分饱便停下来,没想到还是让余黎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你好大食肠!”
  玉尹拿着最后一个馒头,露出赧然之色。
  余黎燕笑了,“你食吧,咱已经饱食……不过看这样子,怕是你也吃不得饱……方才任老公来,想必你也听到了一些?”
  玉尹一口馒头刚咬下来,被余黎燕这一句话,问的顿时咳嗽连连。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余黎燕笑得非常开心,给他倒了一杯水,“怎地,你以后有何打算?”
  “打算?”
  “左右你在阳曲是待不得,倒不如同咱一起走。
  咱也不瞒你,咱是大辽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余黎燕是咱的汉家名,倒也不算骗你。咱见你使得一手好拳脚,杀起人来,也颇爽利,是个好汉……不如随咱一同走,虽则我大辽国已比不得当初,却也能给你一个富贵,不知你意下如何?”
  去大辽国?
  玉尹打死也不愿意!
  别说他有了家室,便是没有燕奴的牵挂,他也不会跑去做一个辽国人。
  玉尹骨子里,还是有些大汉主义情节,对于充当异族走狗,颇为排斥。这要在后世,该叫做什么?
  汉奸!
  难道日后名留青史,也是以汉奸之名?
  便不能名留青史,也不可遗臭万年,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玉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苦笑道:“蜀国公主高看小乙,是小乙的福分!不过小乙在开封还有家室,妻子正倚门盼着小乙回去,怎可以抛弃妻子,去寻求富贵?”
  “你,成家了?”
  “嗯!”
  余黎燕脸上露出一抹释然之色,“一直觉得,汉儿多薄情……没想到你这南人,却是个有情义的家伙。也罢,人各有志,你不愿随咱走,咱也不勉强。明日咱带你出城,便各奔东西。至于以后……咱觉着怕是没机会再相见,便后会无期吧。”
  不知为何,余黎燕这些话出口,玉尹感到了一丝黯然之意。
  难道说……
  脑海中那道灵光,似乎清晰了不少,玉尹搔搔鼻子,半晌后轻声道:“公主何故在此?”
  余黎燕苦笑道:“去岁那些生番围攻青冢寨,咱与四哥带人突出重围。当时父皇下落不明,上京更已经沦陷,咱也无处可去。好在当初大哥曾密令任老公来到阳曲,咱与四哥商量后,便来到阳曲,一边躲藏,一边托任老公打探父皇消息。
  两月前,父皇自阴山室韦谟葛氏借来兵马,咱才得到了消息。
  本打算立刻前去投奔,不想却听说萧贼要出使大宋,咱便和四哥商议,准备在太原伏击萧贼。想着若杀了萧贼,能促使你们那位大宋皇帝下定决心,与父皇联手抗击女直……没想到,萧贼竟带了善应前来。四哥虽勇,却非善应对手,以至于功亏一篑!”
  善应?
  这名字听上去,似乎非常耳熟!
  玉尹可以起誓,他应该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善应,想必就是那个精瘦的汉子……长街上他一声历啸,竟有勾魂荡魄之力,恐怕……对了!玉尹终于想起来,当初燕奴教他八闪十二翻时,曾提过当世几个宗师级的人物。莫非今日见到的那个精瘦汉子,便是九儿姐之前所说的那个善应?
  玉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不过随之而来的,确是一个让他自己都感觉有些疯狂的计划……
 

  第六八章 月夜
  太原的夏夜,很生动。
  一轮皎月高悬于天空,把阳曲县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如雾一般,迷蒙的银白中。
  没有风,天气也不算热。
  坐在小院里的石阶上,耳听隐隐蝉鸣,别有一番好滋味。
  玉尹拿出那支嵇琴,在院子里坐好。
  已经有许久没有使过琴了,心里面不禁有些意动。
  调了一下弦,用弓子在琴弦上轻轻拉了一下,嵇琴顿时发出如泣如诉的幽幽呜咽。
  如此仲夏良宵,怎个不让人心生感触。
  在沉思片刻,玉尹奏响嵇琴。
  那乐曲旋律柔美,一改二话幽怨悲戚之声,委婉质美。
  余黎燕原本已经睡下,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嵇琴声,不由得一怔,披衣走到窗前。透过薄薄窗纱,却见玉尹瘦削的背影,在月色中更显出一种难言的孤高气质……
  “三哥?”
  余黎燕忙揉了揉眼睛,这才认出院中那人并不是她的三哥耶律挞卢,而是那个南人玉尹。不得不说,玉尹的嵇琴真个优美。此时他演奏的,正是后世一代国乐大师刘天华的作品《月夜》。据说,在1918年夏天,刘天华在月下纳凉,突然触景生情,信手操起二胡望月抒怀,乐思入流,于是便有了《月夜》初稿。而后时隔六年,《月夜》定稿。甫一问世,便被无数乐家称赞,并且迅速流传开来……
  在后世二胡评级考试中,《月夜》也是一首必考曲目,更被列入二胡十大名曲。
  玉尹当年学二胡时,曾对此曲下过苦功夫。
  而今景色,正恰恰和了当年刘天华创作《月夜》时的心境,不由自主把自己带入曲中。这曲子,以级进为主的旋律进行,不时会出现六度、七度和八度的大跳音阶,跌宕生姿,不拘一格。
  余黎燕也曾酷爱嵇琴,更下过一段苦功夫。
  如此优美乐曲,她从未听过,不禁侧耳聆听,细细品味。
  余黎燕可以肯定,玉尹使琴的手法,绝对是独创,她可以品味出玉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那如同春蚕吐丝,连绵不断的曲调,每断尾句固定的终止型,绝对是一种创新……
  一唱三叹!
  这也是《月夜》一曲采用展衍旋法之后,所产生的独特效果。
  “更深月夜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这是唐代诗人刘方平的《月夜》一诗,恰好与此时景致吻合一处。聆听着乐曲,余黎燕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首《月夜》诗,并伴随曲调,幽幽清唱起来。她的声音很甜美,当年在上京时,曾被许多人称之为辽人的黄鹂鸟。
  可是现在……
  余黎燕唱着唱着,竟忍不住生出了悲戚感受。歌声伴随着嵇琴声,更催使的余黎燕泪流满面。曾几何时,她就像而今这般模样,无忧无虑的在父母呵护下快活歌唱。余黎燕的母亲,便是天祚帝文妃萧瑟瑟,出身于大辽豪门,乃国舅大房父之女,才华横溢,文采卓绝。母亲如此出色,身为女儿的余黎燕自然家学渊源。
  可惜最后,母亲被萧奉先所陷害,为天祚帝所杀。
  不仅是母亲,连同余黎燕一母同胞的哥哥,也就是天祚帝皇长子耶律敖卢斡,也惨死于天祚帝之手。
  对于天祚帝,余黎燕又敬又恨!
  此时聆听月夜一曲,悲由心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到伤心时,甚至连玉尹何时停下嵇琴,来到房门口都不知道。
  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余黎燕面前。那手上有一方手帕,还带着些许体温。余黎燕下意识接过手帕,擦去脸上泪水。可突然间,她醒悟过来,忙回身向后看去。
  “我听到有哭声,以为出了事情,所以上来看看。
  公主切莫以为小乙是故意犯了规矩,而是担心有什么意外。若公主无事,那小乙便先告退。”
  “你……”
  余黎燕俏脸腾地一下红了。
  不过她也知道,玉尹也是出于关心,便强自一笑,“你这人真是……咱心里正难受,你不说宽慰,反而要走,真个是个铁石心肠的鲁男子。还有,别再唤咱公主了!而今咱这模样,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又算得是什么公主?说出来笑话!
  母后在世时,唤咱做燕子!
  你若当咱是朋友,便也唤我燕子吧……”
  “这……”
  “吞吞吐吐的,当什么事,便这么说了,陪咱说说话吧。”
  余黎燕说着,便往屋外走去。
  毕竟是女儿家的香闺,怎好让个臭男人一直呆在里面?哪怕余黎燕是契丹人,没有宋人那些繁琐规矩,可依旧会感觉不好意思。玉尹笑了笑,也不赘言,便陪着余黎燕走出香闺。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院子里,余黎燕一捋裙子,便坐在台阶上。
  “小乙,和咱说说你的事吧。
  咱的事情,都和你说了,可是却不知你的过往。你怎会来到太原?还有你妻子为何不随你一起?她……长得可漂亮。”
  玉尹笑了笑,便也颇为随意坐下。
  说实话,他挺喜欢余黎燕的性格。
  开朗,一点都不做作,更没有那种所谓大家闺秀的扭捏,更多是一种异族女儿家的豪爽。
  “自家,不过是在开封马行街上,一个肉屠而已。”
  “啊?”
  余黎燕闻听一愣,诧异扭头看着玉尹,突然咯咯笑起来,“小乙,你休要玩笑咱,你若是个肉屠,那咱便是酒肆里那温酒的焌褿嫂嫂了。”
  很显然,余黎燕不太相信。
  玉尹笑道:“自家为何不能是个肉屠?”
  “你身手这般好,又使得好琴,怎可能……”
  余黎燕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
  是啊,身手好,又使得好琴,便不能是肉屠了吗?
  “你真是肉屠?”
  “千真万确。”
  “那你不在家好好做你的勾当,怎跑来阳曲?”
  玉尹笑了笑,“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于是,他便把他过去这两个月的经历,若说故事般与余黎燕讲述起来。说到好时,余黎燕笑靥绽放,说到紧张时,便露出惊骇之色。当然,玉尹不会告诉她什么八闪十二翻的事情,只说是家传的绝学。不过当余黎燕听玉尹说起他的身世,却蹙起眉头。
  “你阿爹是玉飞?”
  “是啊。”
  “怪不得,你有这么好的本事。”
  “你听说过我阿爹的名字?”玉尹愣了一下,旋即醒悟到,十年前玉飞和辽人争跤,而余黎燕不正是辽国公主?说起来,他两人之间,可是还有一段血海深仇。
  当年玉飞之所以丧命,便是中了辽人诡计。
  “咱似乎听重德皇叔提起过这个名字,还说你阿爹是一条好汉,只可惜投错了胎。”
  玉尹脸色顿时一变。
  他当然能听得出余黎燕这话中之意,无疑是说辽国人也很敬佩他老子,只可惜他老子是辽国的敌人。眉头微微一蹙,脸上露出不快之色,“重德皇叔,又是哪个?”
  “便是我大辽北院大王,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
  好熟悉的名字。
  历史上这家伙在辽国灭亡之后,带领辽国残部,建立西辽,更横扫中亚。只可惜,这个在历史上只存在了九十年的西辽帝国,最终毁灭在蒙古人的铁蹄之下……
  玉尹犹豫一下,轻声问道:“你皇叔,又怎知我阿爹?”
  “当初出使大宋,便是我皇叔为使者,当然知道。”
  难道说……
  玉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自他重生以来,人人提起他阿爹玉飞,都会露出敬佩之色。可不管是谁,都没有说玉飞究竟死在谁人诡计之下,只说是中了暗算,才在献台之上落败身亡……
  耶律大石是辽国使者,而他又知道阿爹的名字。
  说不定,这家伙就是暗算阿爹的凶手?就算不是,他一定也知道那凶手是什么人!
  对耶律大石,玉尹倒是有些了解。
  《辽史》曾有记载,说耶律大石是太祖耶律阿保机八世孙,属于皇族。不过若细想,追溯八代的皇族,又能有多少血亲关系?耶律大石这皇族的身份,恐怕和三国演义里那位号称皇叔的刘备刘玄德,也相差不多,甚至可能还比不得刘备。
  不过,这家伙的确是很有本事。
  公元1115年,耶律大石以二十九岁的年纪,中殿试第一,翰林应奉,故而又称之为‘林牙大石’。
  时大辽大辽正值动荡,耶律大石迅速得到重用。
  宣和四年,宋金相约夹击大宋,女真人攻取中京。天祚帝南走南京,不理朝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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