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最后要便宜了谁!”
那边杨国栋将头盔的皮索绑紧,将长刀拿在手中,笑着说道:“管不了那么多,咱们兄弟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这朝廷,这就够了!”
“恩,对得起了!”
※※※
“六磅炮以上不动,六磅炮、三磅炮装填预备,一磅炮装填霰弹预备,一窝蜂装填预备!”
“火炮团火铳连队,第一旅火铳连队预备,第一旅第一团预备!”
在赵家军的阵前,被调拨的各团队开始紧张忙碌,三磅炮和六磅炮以及轻炮被军士们吆喝着推到阵前,然后开始装填准备,火铳军士和长矛军士按照操典就位,骑马军士连队则是开始以连队为规模分开,防止敌人变向突袭。
赵进在将军大旗下看着远处靠近的官军马队,和周围人比起来,他神色没那么轻松愉快。
“大哥,他们不降是自寻死路,估计一炷香的工夫,咱们就可以继续向前走了!”吉香满不在乎的说道。
赵进点点头,闷声说道:“我是觉得有点可惜,这些官军老将训练骑兵还是不错的,更在地方上有人脉,如果愿意投降,能帮我们省不少力气。”
说完这句,赵进又摇头说道:“不过他们这么选了,将来也可以给我们省很多麻烦,大香,自从我们和官军交战,这还是第一次让我觉得有些不忍。”
吉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头看向战场,颇为兴奋的说道:“大哥,马上就要开炮了!”
尽管赵进和亲卫在足够靠前的位置,可按照操典规矩,还是距离战场很远,只能看着北面一注烟尘迅速靠近,能看到的就是飞扬尘土中的一面大旗。
“不知是大名总兵还是山东总兵的认旗,缴获回去……”
吉香话音未落,火炮打响了,三磅炮和六磅炮的装填比更大口径的火炮快很多,如果调整射角和精确观察的话,火炮可以更早打响,不过赵家军的火炮中规中矩,没有调整,只是朝着前面开炮两轮,第一轮炮击之后,官军骑兵的大旗不倒,第二轮炮击后,能看到大旗摇动几下,依旧向前。
密集无比的爆裂声次第响起,这是轻炮和一次发射十几支火铳的一窝蜂开火了,那面不断靠近的大旗猛地歪倒,然后又是被竖了起来,慢慢的向前靠近,一步步的靠近!
“轮射预备……”
“开火!”
火铳队列的号令下达,更加密集的爆裂炸响,除却马队奔驰的沙尘之外,火炮和火铳射击弥漫而出的硝烟也遮蔽了视线,在这次的爆响之后,战场上已经变得安静。
四月间的北直隶风很大,很快吹散了尘土和硝烟,在赵进等人的视野中,已经看不到那面不断靠近的官军大旗了。
战场上很快就安静下来,吉香满脸轻松,转头问道:“大哥,继续进军?”
赵进却没什么胜利的喜悦,沉默了下,开口说道:“先等下。”
全军进退都在主将,赵进没有发话,大军开始就地休整,火炮进行清理后重新挂上炮车牲口,其他连队或者回归各自编制,或者开始打扫战场。
八百余官军骑兵,死伤过半,其余的都是投降,虽说这些人跟随前任总兵杨肇基和杨国栋冲锋,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可打到这个地步,看到同伴们死伤惨重,看着这尸山血海,所有的精气神都是没了,在那面大旗倒下之后,就开始有人下马请降。
最前面下马的还是被火铳打死不少,不过接下来赵家军就开始接受投降,眼前这个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有诈,而且刚才那一往无前的冲锋多少改变了赵家军对官军的鄙视和轻蔑。
这一次和从前的确有些不同,官军骑兵没有和从前那样奴颜婢膝的求饶,他们或者是呆若木鸡的听从安排,或者是边走边嚎啕大哭,连前阵胜利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赵进来到前阵的时候,那些官军骑兵都愤恨的看过来,只是已经被军士们远远的隔开,做不了任何事情。
赵进走在人马尸体中,场面惨烈异常,被火炮击中的都是没有全尸,身体都被撕裂粉碎,近距离被轻炮霰弹打中的也好不到那里去,血肉模糊,看不出任何生前的样子,被火铳疾射打死的倒还好,那些重伤的此时都是痛苦无比,求着赵家军的军士军兵们给个痛快。
能看出来,军士军兵们很想帮这个忙,不过没有命令谁也不敢乱动,赵进点头之后才开始动手,尽管战场上有惨嚎和痛叫,可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平和,人马尸体被搜检之后都会堆积烧掉,免得给当地留下疫病,毕竟赵家军还要走返程路线,而且这边靠近运河水源,如果真有疫病那就是大麻烦了。
“将爷,这就是那杨肇基和杨国栋的尸首,已经找他们亲兵认过,身上告身印信也没差。”在前方的团正介绍说道。
作为主将和副将,身边肯定有亲卫环绕,所以从杨肇基和杨国栋的伤口来判断,他们二人冲到了很靠前的位置,因为两人身穿的甲胄式样和别人截然不同,火铳军士射击的时候肯定会有所偏重,他们每人身上都中了不止一发铅弹。
杨国栋死前的表情僵在脸上,怒目圆睁,又因为中弹的痛苦扭曲,极为狰狞的模样,而杨肇基第一发子弹就已经夺命,这位老将脸上倒是很平和,与这血火战场格格不入,那面官军大旗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旗杆已经断折,旗帜也被打的破烂,能看到上面有个“杨。”字,其他的却被血污盖住,分不清是谁的将旗了。
赵进盯着看了会,然后开口说道:“把那大旗盖在他们身上,立碑厚葬,他们死的很体面。”
当战场清理完毕之后,赵进的情绪也恢复了正常,大军向前行进,俘虏们会暂时编入辎重大队内看押,分批被带回山东的各个田庄,赵进特意挑选出这二杨的亲卫,让他们去各自的家中报信,并且给了承诺,如果朝廷怪罪责罚,二杨的遗属可以来徐州控制的地盘内躲避,肯定会有善待。
这次的赵家军和从前有些不同,两个穿着军士服装的洋人在队伍里走来走去,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围在赵进身旁,他们拿着本子和炭笔,不时的描画,不管是护送他们,还是走过他们身边的,看到他们本子上的内容都会惊讶一下,情不自禁的多看几眼。
因为那本子上的图画都是栩栩如生,好像直接复刻眼前所见一样,有大军行进的全境,也有局部的片段,还有赵进和伙伴们的群像,和大明的丹青技法完全不同。
被软禁在铁器工场的洋人们被发掘出更多的技能,有人被带到海州港那边,也有人被命令随军,因为他们懂得素描,赵进觉得有必要用图画这种直观的方式记录下些东西,不管是留存,还是用作教学传播,都是大有好处的,汤若望和一名同伴被选中随行,尽管不能传教,尽管不算重获自由,可依旧让他们很高兴,毕竟有个放风透气的机会,还能看到很多东方的新鲜事物。
只不过有些位置,有些人,教士们不能距离太近,比如说赵进和各旅正团正进行军议的时候,他们要在很远的距离上,不然的话,格杀勿论可不是随便说的。
“今天这一波无关大局,按照京里和河间府那边传来的消息,二杨这近千骑兵是被逼出来的,是为了铲除异己,二杨要殉国牺牲被我们成全了,算不上麻烦,但他们遣散的那近两千骑兵如果真是去了天津,和大军汇合,这才要盯紧的。”
大军在继续前进,赵进和各部主将在路边摆开地图议论,赵进在地图上指了指,颇为肯定的说道:“经过这一战,再加上各方面来的消息,战场肯定在沧州以北了,沧州以北,兴济县、青县和静海县这三处城池,官军肯定要依托城池扎营,战场应该会在这几处之一,最有可能的就是青县或者静海县。”
第1250章无人忠心
“大哥,官军汇集都是在天津,那边粮草充足,又可以就近得到京营和蓟镇的支援,更有可能盘踞在天津不动,在那边和我们决战。”石满强闷声说道,即便是他这样的沉稳老实性子,此次出战也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赵进笑了笑,悠然说道:“眼下大势,官军在天津那边和我军决战是最好的选择,可在天津那边汇集,却没有任何出动,这不是畏敌不前吗?就算督师和主将明白,朝中也不会允许,就算阉党那边不出声,东林内部也会有人跳出来,这南下接战无关军略,而是关系朝争。”
说到这里,赵进在距离天津最近的静海县上点了点,笑着说道:“所以这里可能最大,又算是出来了,又没有出来太远。”
众将都是忍不住哄笑,吉香摇头轻蔑说道:“这些读书人真是扯后腿坏事的货色,咱们以后可不能这……”
话说一半,那边陈昇咳嗽了声,吉香也是明白为何,有些尴尬的讪笑,却是不出声了,赵进只作没有听见,沉吟了下说道:“如果在静海或者青县接战,后方的沧州和兴济县就是隐患,我们没有余力留守驻防,如果在我们开战的时候,这几处的民壮官兵在后面有什么小动作,那就有风险,所以这些城池不得留有官军,文官放在营中关押,每一座城池都要用炮轰破,然后进城搜剿抓人,让他们没有组织抵抗的能力,也不敢有这个心思!”
当大军来到沧州城下的时候,沧州城完全是不知所措的反应,城门倒是关闭,可第一炮试射之后,发现城门洞没有被堵死,再接下来,就是主动的开城投降,沧州知州假模假式的准备上吊自尽,然后被身边人救了下来。
河间府府城的驻军龟缩不动,沧州本地兵马早就逃散,更荒唐的是,沧州本地始终不相信会有大股的反贼兵马来到,北直隶已经太平了好些年头,士绅们百姓们都觉得即便有兵马来,也会是从北边来的鞑虏,至于从南边山东徐州来的,那算是什么,实在难以置信。
而赵家军出现在城下的时候,城头的官吏士绅们同样瞠目结舌,因为即便官军也没有这般严整的队列,也没有这么整齐划一的服号和装备,这若是贼军,那所谓的官军是什么?可什么时候在山东和徐州居然有这样的兵马,而且还这么一步步进了北直隶,这边距离京师也不太远了……
就在这难以置信,不可相信的情绪里,赵家军火炮开城,将城内一扫而空,对于官员被拘押,沧州士绅豪强们的态度很暧昧,只要不抓他们,那就没什么可在意的,这赵家军军纪森严,除了城门城墙损坏,那些趁火打劫的瞎眼孬货被砍了脑袋,其他一切如常,那大家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来个保境安民就好。
赵家军在沧州耽搁了一天,本来三个时辰就可以,之所以耽误了这么久,是因为附近长芦盐场的一干人过来了,世人都知道淮盐和海州盐场,却忽视了规模仅次于海州盐场的长芦盐业,这边就是号称北盐之地,沧州地方算不得什么,可这长芦盐务却是个金山,盐政盐商以及京师大佬,都靠着这个生发。
长芦盐务来人也不是为了什么忠义,他们开出条件,只要赵家军不破坏长芦盐业,现付三万两银子,回程还有三万两银子,一切都是好谈,这做生意的消息却比地方上的土棍灵通,长芦盐务等人自然知道赵家军和淮盐的联系,也知道徐州生意做的多大,他们还提出来条件,赵家军北上期间,沧州这边绝不会有什么异动,扬州盐商是地方的土皇帝,长芦这边也差不太多,如果赵家军想要和朝廷和谈,长芦这边也可以牵线搭桥。
这些自然不是白做,被军威震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看到了淮盐的改变,眼下赵家军的势力已经快要出山东,长芦盐商们自然要有所行动,让赵进和伙伴们觉得微妙的是,长芦盐商居然判断赵家军这次不是造反,因为从生意的角度来看,这做不到利益最大。
接下来的行进也很顺利,运河开航后,赵家军对漕运系统的利用远比朝廷方面彻底,大量在清江浦、济宁和临清集中的漕船和物资通过漕运运河往来运输,为赵家军运送人员、物资和粮草,甚至船只可以作为临时的营帐,而官军那边则很麻烦,赵家军进一尺,官军就少一尺,赵家军对运河漕运的利用多一点,官军就少一点。
在到达青县的时候,甚至连火炮开城的步骤都省略了,青县知县会同县内官军逃避出城,青县士绅开城相迎,赵家军在这边暂时休整,因为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各路官军已经在天津汇集,不日即将出兵,先头兵马五千余已经到达静海县。
到这个时候,官军终于知道封锁消息了,前几天在运河沿线赶路的行商们不见踪影,赵家军的轻骑刺探的时候,开始遭遇到官军的探马夜不收,原来拿着银子就可以进去的村寨,现在都是闭门不纳,甚至还有出来动手的……
不过青县这边已经是北直隶的腹地了,即便不走天津卫,直接从青县入顺天府,绕开三角淀那片湿地,走大城县、文安县、保定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