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天的行军中,赵字营追上了朝着营地运送物资的车队,家丁们被动员起来帮忙出力。
第二天中午时分,赵进到达了预先设在鱼台县境内的营盘,和在沛县附近扎营一样,这里的营地也是一处田庄,早就已经被徐州方面买下来的,鲁大的第一大队已经把上下都准备完毕,就等着本队入营,刘勇也在这边等待。
“因为这次是驱散乱民,所以保定总兵鲁钦率队出保定镇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大炮,加上朝廷催促的一直很急,为了行军快速,也没有在山东这边调拨,济宁这边应该没有大炮给他补充。”
在屋中的众人注意到,听到刘勇的这句话之后,赵进松了口气,但随即严肃起来说道:“官军有没有带着火炮,这个一定要盯紧,有或者没有,这决定我们怎么去和他们打!”
“请大哥放心,小弟明白要紧。”
“闻香教有什么异动没有?”众人对火炮没什么概念,但对闻香教的动向却关心异常,那日骑兵北上扫平了曾家庄,大家对闻香教的战力很瞧不起,可这个要紧的当口,如果闻香教异动,闹出什么乱子来,不管对那边都是大麻烦。
听到赵进的这个问题,刘勇脸上却有几分惭愧,低头说道:“自从大哥去过一次之后,郓城那边就防备森严,明路上进去看着一切正常,可想打听什么消息却千难万难,已经在那里折了几个兄弟,在山东其他地方,咱们布置的人少,也看不出闻香教的动向,只能说是现在很安静。”
赵进脸上多了郑重,在郓城那边打听不出消息,这并不是内卫队的人办事不利,而是闻香教同样是在暗处,暗处对暗处,也就谈不上什么隐蔽隐秘,赵字营的探子很难瞒过对方的眼线耳目。
“不如安排一千团练盯着郓城那边,如果他们敢乱动,这一千人足可以钉死他们!”陈昇肃然说道。
赵进苦恼的摇摇头:“不能让团练来,我们庄园里那些庄户青壮,大都是出身山东,鲁南兖州的更多,这些人回到本乡本土,不知道要逃散多少,如果再被那闻香教煽动渗入,我们辛苦训练的力量就变成他们的了。”
第840章徐鸿儒的打算
众人都是肃然,赵进所说的事情大家都心中明白,自从收拢流民建立庄园开始,流民逃回家乡的情况就一直不断,即便赵字营每日里派人宣扬山东处处凋敝,辽饷让地方上民不聊生,依旧挡不住众人回乡,现在已经是严刑酷法,逃走者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各处引入流民的时候,对女性有种种优惠和照顾,就是为了让流民们安家安心。
但乡土情节,故土难离,成家的人甚至还有携家带口跑回去的,当然,他们觉得自家在赵字营庄园里吃苦受累,以为回去后能自在些,可回家后才知道徐州那里是天堂,想回来却来不及了。
有一名流民本来是童生出身,做事勤谨,能力出众,一开始就被选拔到管事的位置上,娶妻后还得了龙凤胎,人人称羡,原准备再过一段就安排到清江浦那边做事,没想到这位趁着自己去徐州办差的机会,卷了银钱和车马,带着家小逃回了山东。
这件事让赵字营上下极为恼火,可也无计可施,在徐州境内还好说,这位明显是逃到山东了,抓都不知道去那里抓。
结果过了两个月,这个人却回来了,走时带着家小,回来时候却是孤身一人,直接去了沛县那边的庄子,刚看到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无路可走的外地流民乞丐,准备收容安置,却听他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这位逃荒的时候,已经家破人亡,家产田地已经被人吞掉,他带着家小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响马,把车马钱财都交出去才勉强换得家人无事,然后回去索要自家的田地,半夜里住处却是起火,城外又是遇贼,自己因为庄子里的训练才逃得一命,只是妻儿却出不来了,就这么一路乞讨回到山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赵字营倒也没有斩杀处置,只是安排着人一个个庄园的宣讲,让他们知道山东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过按照庄园内耳目的消息,庄内有这么一种说法,不让我们回去我们就不回去,何必编造出这些事情,找个人来演骗人呢?
即便这般,都有人一直想要回乡,如果你把他们放到山东来,已经到了本乡本土,加上善于煽动蛊惑人心的闻香教,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偏生以赵字营目前做隐秘事的能力,对闻香教内部没有太多办法,尽管赵字营可以安排人在京城行动……
赵进在座位上沉吟许久,才闷声说道:“如果闻香教敢乱起来,那就在打败官军之后扫平了他们,不乱的时候,事事隐秘,一旦乱起来,一切都得掀到台面上!”
※※※
保定总兵鲁钦率兵进入山东之后,他的一举一动不仅被赵字营的密谈紧盯,也被闻香教的眼线围绕,营内营外的风吹草动都会快速传递到郓城总舵那边。
在保定兵马进入兖州府之后,闻香教教主徐鸿儒和一干亲信都是出城,随时准备远避他方,等鲁钦率兵到了济宁州暂时休整之后,闻香教上下才陆续回城,可郓城县的城门有一面始终虚掩,万一有警,闻香教的核心教众就会骑马护送徐鸿儒趁夜逃离。
随着消息愈发完备,闻香教教众也都放心了不少,看来这官军就是去对付徐州那伙蛮子的,随之而来的,郓城县一下子热闹起来,闻香教在兖州府的各路会主、香主都派人请示教主,询问是不是借机发动,借着这乱局闹将起来,然后给徐州那伙无法无天的狂徒狠狠一击。
“笨!蠢!只把赵进当大敌,只看到徐州那些钱财家当,只想着当年那些仇怨,官军难道就是我们自家人吗?”
请示的消息越来越多,但这些请示却让徐鸿儒大发脾气。
尽管打垮了东昌府木家,可教主徐鸿儒的威望却大不如前,任谁知道自家教门的核心地方被徐州精锐来去自如,心里敬仰什么的都要打个折扣,不过徐鸿儒发作的时候,对下面人来讲依旧是雷霆之怒,众人不甘不愿的躬身低头。
“教主的意思很明白,徐州和官军两败俱伤,才是对咱们最好的结果,官军出动六千强兵,徐州也动用了近四千人,这样的兵马肯定不会一战定出胜负,而是要相持些时日,诸位要伺机而动,不能让官军速胜,也不能让赵字营站到上风。”现在谢明弦在闻香教中的地位已经很高,大家都说徐鸿儒对他的信任,甚至还要超过自己的亲弟弟徐鸿举。
“官军人多势众,这次必胜无疑,但不能让官军胜的这般轻易,保定兵马是客军,再怎么大公无私,也有保存自家实力的念头,肯定会驱使山东兵马打前阵,山东兵马死伤的越多,对本教的好处就越大,济宁、金乡、鱼台一线要做好准备,赵字营大队行动,必然会征发民壮,多让忠心教众加入,等候号令。”徐鸿儒又是说道。
有了谢明弦的解释,教主徐鸿儒的命令就变得明晰起来,稍一琢磨,大家都能发现其中的好处,消耗山东本地的兵马,以后大家活动就更加自在,到时候也少一分阻碍,教主的意思又不是想让徐州赢,只不过想让他们晚输一阵而已。
到时候官军打垮了徐州,官军自己的力量也被损耗的厉害,对徐州的财货肯定也是有心无力,到时候则是大家的机会来了,教主真是运筹帷幄,将全盘都考虑的很清楚,想明白这个,大家都是心服口服。
不过却没有人想到这一点,放在从前,大家根本不会质疑教主徐鸿儒的决定,现在却不同了。
“诸位莫要慌张,那徐州贼首和官军交战,正是神佛庇佑所来,让他们两败俱伤,好让本教光大。”
说完这句套话,众人各自散了,以往大家都会留在郓城这边奉承,即便不能见到教主徐鸿儒,但讨好徐鸿儒身边的亲信总是没差,但现在大家却没那么多心思了,懂做的还留下一份礼物再走,不懂的直接扬长而去,现在靠着徐州那块地方已经要打起来了,谁还有心思做那些虚文。
山东闻香教的核心人物对徐家人的禀性已经很了解了,尽管外面看着不怎么在意,可谁的礼数不恭敬,谁讨好的不够尽心,徐家人很是在乎,说不准在什么时候就是发作问罪的缘由,从前大伙都不敢在这上面怠慢,现在也不理会了,而且徐鸿儒在郓城被徐州铁骑打进来然后扬长而去之后,受到很大打击,已经不太在意小事。
闻香教的一干实力头目,心思又有活络,有琢磨自成一派的,也有和南无量门,黑虎教这等山东本地教门勾结的,还有人去讨好缩回滦州的王家,但都只能暗地里搞,有几个明着出头的,都被干脆利索的斩杀,这就是虎死不倒架的意思。
“官军和赵字营这一战,教尊觉得官军胜算大些?”在闻香教的内室,谢明弦开口问道。
室内没有外人,徐鸿儒盘膝坐在那里,双目微闭,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徐鸿儒缓声开口说道:“鲁钦是个刚烈性子,带兵也算认真,但保定兵马几十年未经战事,和如狼似虎的徐州恶徒打起来,怎么会有胜算?”
闻香教要谋大事,对京畿之地的带兵将官都是调查的很仔细,保定镇的总兵鲁钦自然也在其列。
谢明弦嘴角扯动,脸上还是淡然,开口说道:“即便没有胜算,好歹也是朝廷经制兵马,赵贼再怎么强横,必然会有死伤耗费,多少也会两败俱伤,只是那些为官军做事的教众,少不得也要被波及……”
“以那赵进做事仔细,那些想要混在徐州兵马身边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徐鸿儒睁开眼睛冷冷说道。
谢明弦眼神中有一丝笑意,脸上却露出敬佩神色,开口说道:“教尊这个安排真是高明,不过属下有些担心,这么做会不会伤到本教在山东的元气?”
“本教元气是那些烧香虔诚的信众,可不是这些靠着香火自肥,不想本教大事,总想着身家前程的蛀虫,他们弱了死了,对本教大有好处!”以徐鸿儒这般涵养气度,在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愤然。
自从赵进率众冲进郓城县,将木淑兰抢走,山东闻香教的地方实力派渐渐的就不那么心服了,偏生这些人还都是徐家的亲信部众,这怎么能不让徐鸿儒怨气满腹。
到这个时候,谢明弦就不再开口了,徐鸿儒的语气也放得平缓下来:“他们这些人的心思本座都知道,无非是琢磨着向上爬爬,再就是琢磨着徐州那边的泼天财货,本座给他们指出一条路,他们肯定会像苍蝇一样聚过去,明弦,有些心思重的,你得让他们打消疑虑。”
谢明弦躬身领命,起身后又是问道:“教尊,这次官军和徐州的大战,总归有机会的,本教就这么按兵不动吗?”
“要严阵以待,若这次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就算这次没机会,这次大打之后,无论官兵还是徐州,肯定都要休养生息,到那时,才是我们的机会到了!”徐鸿儒说着说着,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第841章蔡举人家的武人
保定总兵鲁钦在济宁州已经呆了三天,他固然知道兵贵神速,可也知道没有充足的粮草,麾下兵马军心不稳,莫说是打胜,哗变都是有的。
可不管他怎么催促,济宁地方上的粮草筹措始终慢悠悠的,让鲁钦率领的这支兵马只有五日到六日的粮草用度,这么点东西,到了鱼台县那边停驻两天就无粮可用了,难道去劫掠山东地方吗?更大的可能是被那无法无天的徐州乱民掩杀过来,到时候大败亏输。
总兵鲁钦不想自己出面,那样彼此就没有个转圜余地了,可身边幕僚和亲信军将,不停的去济宁州各处要粮,但济宁州这边都是推搪。
对外明说的理由就是,因为漕运断绝,济宁州这边的存粮主要是供应京畿要地,如果拨付给平乱军马使用,天子、内宫和朝臣以及京城百姓就要大受影响,区区啸聚乱民,能比得上这个重要吗?
内里的原因也是简单,济宁州这边要五成,也就是拨付十石粮草,实给五石,军中开出收十石单子,至于扣下来的五成,则是济宁州地方的好处。
保定总兵鲁钦当然不会答应这个,常例不过是七成,如果让济宁州这边拿去五成,那么自家这个班底如何维持,兵饷本就七折八扣了,手上几百家丁亲卫,一两个能打的营头,自家和班底的花用,巴结上官靠山的好处,全要在这粮草里出,本以为客军出征,又是中枢催促的急务,能按照常例多拿些地方上的供应,结果却比平常少,这谁能答应。
不光是鲁钦不答应,幕僚和亲信们也要靠着这个发财,他们也万万不能答应,自然和济宁州这边争执不下。
原因大家也能摸清楚,济宁州靠着运河,吃漕运吃习惯了,这五成好处对济宁州地方来说真不算多,自然也不会为这外来兵马坏了规矩,他们也知道鲁钦在济宁州这边停留不了太久,再耽搁下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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