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走就走。
“慢,我说我说。”吴节风软了。
“少东家,你说了不吃亏,我们让你走你的路,休要误了自己的命。”独眼又回到原地。
“在下与徐公子的关系,说来是主仆关系。”
“此话怎讲?”
“在下父子都为徐公子当差。”
“徐雨竹师从何人?”
“不知道。”
“咦,不愿说么?”
“不是,在下的确不知。对此在下也曾问过家父,家父严厉申斥,不准过问。”
“徐雨竹的来厉?”
“不知。”
“你此刻欲何注?”
“去见一位顾客。”
“什么人?”
“叫张林。”
“住在何处?”
“张家大院。原飞蛇帮分坛。”
“何事?”
“为徐公子联络见面时间。”
“何时见?”
“就在今日。”
“张林是干什么的?”
吴节凤叹口气:“在下有一言相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请说。”
“恕我直言,丐帮虽然势大,高手如云,但决难与四海门相抗,诸位何必以卵击石?”
“嘿,你倒为四海门当说客?”
“并非如此。只因在下若吐出全部秘密,回去是死,如果不说,也要死在各位手中。即使在下愿投靠诸位,不久也仍然是死……”
“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怎么会死?”
“因为你方只怕无人是徐公子、飞天魔獠的对手,到头来还不是王石俱焚!”
独眼丐倪渊道:“你这话就不对了,自古邪不胜正,再说我方有少林、武当诸大派众多高手,哪里会输给几个魔头?你不必多虑。”
吴节风叹道:“你不信在下也无奈何,就任由处置吧。”
“你不伯死?”
“万念俱灰,死有何惧?”
两个化子一摆手中蛇,要扔到吴节风身上,但被倪渊制止了。
“好,放了你,正邪两条路,任由你选择。”倪渊说。说完就往他腰上一拍。
吴节风想不到如此容易脱身,迅即从地下跳起来。
倪渊又道:“你从张家大院回来后,愿意见一个人吗?”
“谁?”
“暂不说名字,你自他攀谈后,再决定你的选择,放心,我们决不为难你。”
吴节风想了想,一口答应。
他和独眼丐分手后,一口气跑到了城里。
半个时辰后,他又循原路回曲江池。
途经他和独眼化子相约的地方时,果见三个化子正等着他呢。
这来去路上他都想过,徐雨竹来到长安前,他与老父做的是规规矩矩的生意,那时心无牵挂,日子富足快乐,无忧无虑,自己想要什么有什么,不必看人脸色。当时修建静园,还以为是为自家构筑呢。没想到落成不久,父亲才告诉他,静园是为一位姓徐的公子建的。
他追问徐公子来路,爹爹只叹一口气,道:“风儿,你不必多问,知道了无益。莫说这座静园,就是盛昌珠宝店,也是人家徐公子的、徐公子来后,当着外人称公子,背着人就得称少主,懂了么?”
他又问为什么,父亲不肯再说。
徐雨竹来后,起初规规矩矩,足不出户,不到半月,静园上下俱都称道徐公子的谦和。
哪知两月后,才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记得有一次他到静园看望诗吟。
诗吟流着泪求他将她带出静园。他追问为了什么,诗吟只说她害怕。
又过了一段时问,方知静园的丫环婢奴,被徐雨竹掌毙的不下十人!
以后突然有人找上珠宝店,公然问起翡翠秋水瓶。父亲便慌忙闭了店,带着他来到静园暂住。
这一段时间,他逐渐了解到徐雨竹的心性是如此残忍又是如此变幻无常,令接近他的人感到战战兢兢,也不知何日丧命于他之手。
他吴节风本也是堂堂公子,到了静国却只是个跑腿的奴仆。幸而父亲在徐丽竹眼中还有地位,所以徐雨竹对他总还是比别的仆役好些。但是,他仍然忍受不下去。
从偶然遇到诗吟画苑,几句匆忙的交谈中,隐隐透出徐雨竹的荒淫无耻,静园中二十多个丫环,没有一个不遭到他的蹂躏。
最糟的是,静园中所有仆婢都有人监视,休想越出庭园一步。
这原因还在于总管祁勤碌。
他手下有二十八名高手,号称魔星二十八宿。这些人并不站岗放哨,也不持剑拿刀。二十八宿男男女女都有,平日都混在仆役下人中,你根本分不出谁是武士、谁是仆役丫环。就连仆役丫环本身,也不知对方究竟是真仆还是假仆。只有祁勤碌总管和徐雨竹两人知道。
这真是难以提防。
他除了认识诗吟画苑外,原来雇来的外妇差役都被总管打发走了。以后陆续招进,你根本不知他们到底是何身分了。
他所知道的这一点点,还是父亲透露的。目的在于要他小心。更多的内情,只怕父亲也不知道。
吴节风害怕了,他宛如生活在一所美丽的地狱里,时刻战战兢兢,小小心心。
与过去的生活相比,无异于天上地下。
今日,他亲眼见到自已所爱的姑娘惨死,内心受到的刺激实在太深太深。
他感到心里在流血,诗吟俏生生的双眼,似乎一直在怨恨地盯着他。
独眼化子的话正触到了他内心深处。
是的,他该设法为自己的将来想想了。
徐雨竹嗜杀成性,野心极大,纵然他成功地为自已建了丰碑,与吴节风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何时一不小心,便会死在他手里。
要是徐雨竹最终失败,他吴节风不过是一个殉葬物罢了。
于是他决定,与丐帮带来的人见面后再拿主意。
独眼丐见他果然来到,笑吟吟和他打了招呼:“吴公子不失约,大丈夫也!”
“吴公子”三字,象三点火星,燃起了吴节风心中的火,使他浑身充满了暖意。
他对这个称呼阔别已久。
只有这个称时才让他感到自己是个人,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
他忙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劳大侠久候,实在抱歉!”
倪渊道:“请!”
步入林中,一眼看到了两少一老。
他不由一惊,这两人不是来问翡翠秋水瓶的么?后来才知是天玄会的追魂散莫成,名噪一时的须弥怪客萧笛。
忽然问他猛地想起,这萧笛不是已被天山四煞是毙了么?
他吓得连退两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的笑道:“过来过来,不必担心白日见鬼,萧老弟可不太容易死呢!”
吴节风按下心头的惊惧,慢慢走过去。
萧笛笑道:“少东家,久违了。”
独眼化子走过来道:“这位是八卦神算古算子老爷子,有话就请对他们几位说吧!”
古爷道:“请坐请坐。”
几人席地坐下,独眼丐走开值卡去了。
古爷道:“吴公子,你和吴老东家一向经营珠宝生意,规规矩矩做买卖,怎么也卷入到武林的是非场所来呢?未免不值。”
吴节风道:“身不由己啊。”
“吴公子,徐雨竹的面目我们已经看清,不瞒你说,昨夜徐雨竹遣人偷袭白鹤别庄,是我们萧老弟亲耳听到的,萧老弟先一步抢到柳家,留条示警,又在暗中助一臂之力,赶上凶顽,所以,吴公子,你又何必再相瞒呢。”
吴节风大吃一惊:“什么?萧大侠潜入了静园?还到了天玄会长安分舵?”
“不错,昨晚你到分舵,秀罗刹戚玉珊和你说的话,在下都听见了。”
吴节风叹气道:“原来如此!”
“有几天徐雨竹不在静园,去哪里了?”
“去太原天龙山麓的天玄堡,是和飞天魔獠一块去的。”
“四海门成立,与此行有关?”
“是的。”
“吴公子,你愿助正道武林一臂之力么?”
“这个……”
古爷道:“你怕正道武林放不过四海门么?未免多虑了。”
“萧大侠若没有……恐怕正好是徐雨竹的对手,否则……不过,还很难说,徐雨竹身怀绝技,只怕无人能制,加上飞天魔獠等人,唉,道消魔长呢!”
古爷见他犹豫不决,便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古人曰:‘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吴公子只要为道义,虽死犹荣。况我等仁人志士,决不苟且贪生,务必与妖邪决一生死。吴公子舍一择一,老儿我决不强求。”
莫威道:“咳,我老莫是天玄会的执事,后来跟了萧老弟古爷,脑袋儿虽然可能随时搬家,但我老莫为道而死,就比那个什么山还重,吴老弟你要是为徐雨竹四海门这等妖邪卖命,那就死得比鸡毛还轻了。何况我老莫不一定死呢?你吴老弟却是死定了,这个账还算不清楚吗?”
古爷道:“又来乱说一气,比泰山还重,比鸿毛还轻,不会说就别充文雅。”
莫威一点不脸红:“还不是一样的意思?红毛白毛黑毛都一样轻。”
吴节风被他逗笑了。
古爷续道:“吴公子回去三思吧,我老儿言尽于此。”
吴节风毅然道:“好,我愿与前辈及两位大侠结交,我所知的一切,尽数奉告。只是我所知不多,未免使各位扫兴。”
古爷道:“无妨,只要今后你老弟按时通风报信,就算建立了殊功。”
吴节风把知道的都讲了,果然所知不多。
古爷问:“飞天魔獠与徐雨竹是怎样勾结上的呢?”
“详情不知,只知那天两人对掌后,又在城外见了一次面。飞天魔獠正在寻找一只宝瓶,知道徐雨竹的底细后就提出,如果徐雨竹帮他找到宝瓶,他就助徐雨竹完成他师傅未了之心愿。”
“什么心愿。”
“不知道。”
“说的什么宝瓶?”
“翡翠秋水瓶。”
“此瓶是徐雨竹带来的吗?”
“是的。”
“从哪里搜罗来的?”
“其实,是我爹爹打听到的。爹爹常年做珠宝生意,认识了不少胡人。有一位大商人,汉名叫胡达明,与家父经年有生意来往,交情笃厚。去年胡达明来长安,说起他有一只价值连城的翡翠秋水瓶,想请家父作个鉴定,等以后有机会再带来。以后,约莫过了两个月,胡达明派人送信来店,信上说他到长安商事已了,即将回程,所说玉瓶,两月后带来。可惜,胡老板未如约而来。以后过了几个月,家父才发现徐雨竹书房中有个玉瓶。这使家父惊疑不止,又不敢问徐雨竹来源。私下里家父和我提起,知道胡达明要带玉瓶来的除我父子两人,就只有祁总管知道。但是,此瓶究竟是不是胡达明的,要等胡过明来了才知道。”
“胡达明怎么不来呢?”
“这就不清楚了。”
“今日吴公子去张家大院见何人?”
“飞天魔獠贾德山。”
“不是说叫张林么?”
“那是他的化名。”
“见他何事?”
“与徐雨竹相约见面的时间地点。”
“定了么?”
“今晚在‘静园’。”
“上回萧莫两人到你珠宝店,问了秋水瓶后,何以店门就不开了呢?”
“家父以为此瓶并无人认识,二位是长安城都知晓的人物,怕泄了与徐雨竹关系的底,为避免麻烦,曾报告祁总管,总管让关门的。”
“以后吴兄若有消息,就与独眼老兄联系吧,地点就在贵珠宝店门前,如何?”萧笛道。
“在下不愿与徐雨竹再混在一起,能帮忙让在下逃离么?”
“请暂耐一时,到时必有安排。”
谈话到此结束,吴节风匆匆走了。
古爷道:“许多事只有吴东家明白,待以后再问吧。”
萧笛道:“今晚待我到静园一探。”
古爷道:“去不得的,只怕被发现,飞天魔獠非同小可呢!”
萧笛道:“走吧,在这里不好久呆。”
古爷道:“老儿去柳家一趟,你们先回吧。”
于是各人分手。
徐雨竹在静园花池边的亭阁里接待贾德山父女。
贾德山一袭白袍,潇洒俊逸,贾玉珠一袭红衣红裙,仪态万方。
徐雨竹面对贾玉珠似颦似笑的芳容,连心都抖了。
半湾新月朗照,水榭亭台,疏水馨花。亭阁间挂着的四盏琉璃灯,却掩不住一片银色。
如此月夜良辰,人不饮自醉。
徐雨竹亲自把盏,替贾氏父女斟上清酒,恭请美女小酌。
贾玉珠“噗哧”一笑,以袖掩面,轻启樱唇,道:“人家喝不来酒的,请自便吧。”
贾德山一笑,举起翡翠酒杯道:“玉珠,良辰美景,莫辜负了徐公子一番心意。”
玉珠斜瞟了父亲一眼:“爹爹,你怎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女儿呢?”
说着将身一扭:“人家不会喝嘛。”
贾德山又一笑,道:“此刻是外人,保不定什么时候成为一家人呢?”
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