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快挤死了,还能不热闹?”
蔡嫂和荷花青莲也进来了。
蔡嫂提着一壶烫水,给庄主夫妇添茶,又给小姐彻了一盅。
“买到中意的花了么?”夫人潘诘问。
“刚要买时,却碰上了两个恶鬼,气得花也不买了!”
“此话怎说?”柳震问。
柳媚把先是遇见张杰生、后又闯上鲍大龙以及自己出手教训了鲍大龙下属的经过,有条不紊地讲了一遍。
柳震大惊道:“媚儿,你这么大了,怎地如此不懂事?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招惹这一虎一龙?唉,这下可闯了大祸啦!”
柳媚气道:“爹爹,这怎能是孩儿闯祸?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敢对孩儿无礼,要不是孩儿再三忍让,早就取了两人项上人头!”
柳震再也坐不住椅子,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直象热锅上的蚂蚁。
他边踱边道:“媚儿,俗话说:‘打人一拳,防人一脚’。你知道对方两人是什么来历吗?如果知道,你就不会出手打人了!”
柳媚道:“不过是两个欺负百姓的恶少,有什么了不起的!”
夫人潘洁道:“媚儿,你先听爹爹说吧!”
柳媚赌气坐到一张椅上:“好,女儿洗耳恭听,掂量掂量这两个东西的份量!”
柳震也返回身坐下,叹口气道:“媚儿,不是为父胆小怕事,委屈女儿,实在是因为这两人来头很大,两人中尤以姓鲍的为最,你听为父慢慢道来,便知为父所言不虚。“柳媚见老父如此郑重,便动了好奇心。她对鲍张二人平日虽也所有闻,特别那姓张的还见过两面,但毕竟知之甚少,于是专注地听老父讲两家发迹的来龙去脉。
先说这玉面虎张杰生,其父张浩天,为长安巨富,开设有钱庄、酒楼、赌场、妓院,不知内情的,以为他只是个大商人,不过占着万贯家财与朝中要员有些来往,因而仗着官势无人敢惹。骨子里却是秘密帮会的头领,结交的全是江湖人物。
张浩天的来历不大清楚,但可以断定是飞蛇帮的舵主或是坛主。飞蛇帮行动极为诡密,无人知道该帮究竟有多大势力,有些什么头面人物。据江湖人所传,凡与该帮有了过节的人,俱遭灭门之祸。当年名震江湖的金刀贺继明,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与该帮结怨,结果全家老小加上仆役八十三口全遭屠戳,所用手段极其残忍,死者没有一具完尸,全被断肢剖腹,挖目掏心。金刀贺继明乃正道有名人物,当年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罕逢敌手,向为黑道人物所畏惧。晚年定居河南郑州,想不到却遭此横祸,事后官府到现场勘查,发现墙上画有长双翅的白蛇,因此飞蛇帮一日间扬名天下。
这是五年前发生的事。
之后,连续有许多正道人物惨遭其害,就连名门正派的弟子名宿也有遭殃的,只是没有抓到证据而已,但江湖上都纷纷猜测是飞蛇帮所为。
飞蛇帮帮众带有铜牌一枚,大如钱币,正面铸有一条长着双翅的蛇,另一面则铸有一二三等级字样。据说铸有“一”字的,系坛舵主之类的人物,“二”字的则是分舵主、坛主,“三”字的是有身分的类目,“四”字为一般帮众,而总坛或是总舵的人物,铜牌一面是飞蛇标记,一面则是个”杀”字,表示这些人对帮众握有绝对的生杀之权。
这是五年来断断续续流传在江湖上的消息,究竟其中内情如何,尚无人知晓。
那么,又怎能知道长安的张浩天就是飞蛇帮里的头面人物呢?
那是两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的。
长安一家大富户为儿子完婚,排场极大,宴请的宾客不下五百,俱是有身份的人家,宾席分外宅内宅举行,内宅的贵客只有三十多位,设在小花园里。
二更未过,突然从墙上越进一队黑衣蒙面夜行人,不下三四十之多。富户家雇来的武师护院也有二三十,当下便动起手来,未料来人武功之高,护院武师的头目,不出三个回合便被贼人取了首级,其余人众见双方武功悬殊太大,不顾东家性命,各自逃生,但一个都未走脱,全部砍杀在当场。
三十多个富翁吓得亡魂皆冒,忙不迭答应匪众勒索的巨额款项,但空口怎能教人相信,匪众要剁下每人一根小指,说是指痛才不会忘记交纳钱财。
这时张浩天挺身而出,亮出了一个铸有飞蛇的铜牌,那伙黑衣盗匪见了,马上变得前倨后恭,财东们许下的银钱也不要了,连忙召集同伙,气急败坏遁走。
从那一刻起,张浩天在财东们心中身价聚然增高,纷纷提出要求,请张浩天为他们的安全保障。张浩天慨然允诺,乘机提出条件,在商务上占了极大的便宜。
另外,该说到他那宝贝独生儿子了。张杰生据传是黑煞君陆大明的爱徒。黑煞星以黑煞手和一柄铁扇横行江湖,杀人无算。年青时出道江湖,一气就杀了少林、武当、华山各名门正派的十几个高手,因而扬名江湖。在以后的四十年中,他行踪无定,不论黑白两道,只要他看不顺眼或是触犯了他的,没有一个能脱出他的毒手。因此,他成了江湖上人见人怕的煞星,只要他出现在哪里,江湖人物无不望风而逃。
这张浩天也不知与黑煞君有何渊源,居然能让这个魔头叫他儿子做了传衣钵的徒弟。
张杰生艺成后回到长安,占着师傅的名头,占着家庭的财富声威、也占着自己的一身绝技,立时在长安出尽风头,出入于楼堂酒馆,到处挥金如土,谁要碍了他的眼,便立即做以颜色,所以回到长安不过两年,就创下了玉面虎的绰号。
至于鲍大龙家,却是属于天玄会的重要人物。
天玄会是两年前成立的一个江湖帮派。
总坛设在山西天龙山麓的天玄堡,堡主章子云,外号人称追魂剑,武功得自祖传。天玄堡在在武林中久享盛誉,两代堡主从来未遇过对手,黑白两道上门讨教的人何止数百,无一不铩翼而归。章子云平日广交江湖朋友、无论正道邪道,一概交纳,因而势力延伸到了南方。
天玄会组成时,广邀天下各大门派的头面人物参加盛会。各大门派觉很天玄会敢揽人才不分正邪,因而均怀戒心,但天玄堡名头实在大大,也不好公然加以拒绝,此外也抱着一探虚实的用心,遂派出代表参加。天下各大派中,嵩山少林寺没有出席,说是忙于佛事,而且出家人不涉江湖俗务,婉言拒绝了邀请、而武当派干脆不理不答,就象没有接到请柬一样。
事后,据参加盛会的武林人士讲,天玄会在成立大会上露脸的成名人物,使与会人士无不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辈价位置最高的是护法尊者。
计有无敌神猿郑山,秀罗刹戚玉珊、矮头陀静空、慑魂夜叉伍志生、莲花仙婆田明珠。
天!这五位中的任何一位光临江湖,就足以让人魂飞魄散!只要这些老魔头在哪里出现,那里必然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五个魔头向来各在一方,居所极为秘密,江湖上可说是无人知晓,追魂剑章子云究竟以何种手段,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五位十年来已不听说的大煞星请到天玄堡,让他们坐在一起,替天立会撑腰,这实在是一桩奇迹,不能不让人惊讶万分!
其次权势最大的是内外两堂主。
内务堂堂主是玄衣羽客无赤子。
外务堂堂主是八臂魔马申甲。
这两人均是黑道中久负盛名的一流高手,为人残酷阴险,动辄杀人,如同儿戏。
其他人物不必再—一列举,总之,向无多少劣迹、甚至可以把他列为正道人士的天玄堡主章子云成立的天玄会中,尽是有名的黑道高手执掌会务大权。
那么,有无正道人士加人天玄会呢?
有的,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人物。
比如华山派后起之秀云中鹤方栩,少林俗家弟子已山剑客谢鸣金,武当俗家弟子开碑手袁春波等年青俊彦当了天玄会职权不小的巡察使。
至于在后来两年中又参加了些什么人物,江湖中时时轰传,令人真假莫辨,姑且不去提他。而长安的这个鲍天奎,却是天玄会长安分舵能主。鲍天奎外号人称铁臂熊,过去开设镖局,仗着一身高超的技艺,名噪一时。后来关歇镖局,走出长安数年。去年仲冬,忽然率两子回归,宣布成立天玄会长安分舵,将城内武林名流尽数请去,介绍了长安分舵首脑人物。
护法阴阳刀邹子龙,内务执掌病无常彭敬,外务执事恶判官马彪,鲍天奎的两个儿子,却是总坛巡察使。据说两兄弟老大的师傅是慑魂夜叉伍志生,老二的师傅是矮头陀静空。
这护法阴阳刀邹子龙,早年啸聚山林为盗,成为山西绿林第一号人物,中年以后关闭山寨,也不知到哪里去了。不想意在长安分舵出现,使长安武林界颇为震动。另外两个执事,一个马彪,一个病无常,年龄虽不大,在齐鲁一带和闯下了响亮的万儿,江湖上对他们的出身门派毫无所知,只知道两人艺技不凡,武艺超群。而且出手狠辣,向不留活口。两人一起在长安分舵执掌大权,不能不令人惊心。
总之,天玄会自成立后,就形成一咄咄逼人之势。他们先后在长安、洛阳、济南立了分航,并向大江以南派出人员,拉拢武林名宿,招纳黑白两道人物,以建立杭州、南京分舵,两年来,他们将陕、晋、鲁各地的镖局逐一收盘过来,插上了天玄会的旗帜,包揽了镖行生意,挤垮了那些不愿依附天玄会的镖局。他们还控制了水陆要道、码头船泊,经营各种生意,强占一些小帮小会的地盘,硬向各行各业摊派黑税。凡不交纳黑税的,不是店铺被抢,就是店主人家突遭横祸,就是那些富商,如果不请天玄会属下的镖局走镖,就必然遭劫。就连富贵人家请的护院武师,如果不是请天玄会当地分能的人,这家富户就一定要出事,不是护院遭杀就是财物受损。
说来说去一句话,天玄会一呼百喏,一手遮天,把曾经在江湖轰传过一阵子,引起武林人士不安的飞蛇帮,在名头上也压了下去。
所以,在长安只要提起这一帮一会,那真是谈虎色变,无人敢撄其锋。
柳媚听完爹爹的叙述,依然是无畏惧之色,相反却愤愤然地翘起了小嘴。
夫人潘洁道:“媚儿,依你所说,那外务执事恶判官马彪是被你打伤了?”
柳媚道:“孩儿不曾问过姓名,谁耐烦知道这种人的姓氏。”
柳震道:“你打伤了他,那是他太轻敌的缘故,否则,恐怕……”
柳媚接嘴道:“恐怕什么?爹爹莫非以为少华山玉贞观妙清仙姑的弟子,还斗不过江湖上一个三流角色?”
柳震道:“看你说些什么,爹爹知道仙姑的得意门生决不会输给恶判官马彪,爹爹是说他若不轻敌,不会被你一拳就击倒。”
柳媚冷笑道:“这种三脚猫的角色,在女儿手上决走不过五招!如果不是女儿手下留情,他岂能禁得起女儿一拳?”
潘洁道:“好啦好啦,你学艺回来后,你爹和我成天忙于生意上的事,也未来得及考较你的功夫。其实你只要学得仙姑功夫的三成之一成,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奈你何?只是说,双拳难敌四手,天玄会和飞蛇帮人多势众,各自背后都有一些大煞星老魔头撑腰,一旦惹翻了他们,真是后患无穷呀!”
柳震道:“夫人说得甚是,媚儿你功夫虽有小成,足以傲视江湖人物,但别忘了那些大煞星。这些老魔头当年威名赫赫,论辈份还高于当今各大门派掌门,论武功造诣已是功臻化境,端的不可轻视。再说天玄会高手无数,飞蛇帮虽不公开,但背后也必有厉害人物,我们白鹤别庄不过弹丸之地,能经得起人家一击吗?”
柳媚道:“如此说来,女儿倒是该在大街上任由他们欺侮了?”
柳震不禁老脸一红:“也不是这般说,爹爹只是告诉(此处缺一页)属,剩余的则盖了白鹤别庄,以图安享天年。但珠宝生意也得担风险,我夫妻二人常为珠宝护驾,难免不与想打珠宝主意的三教九流人物周旋。自从五年前飞蛇帮崛起,直到两年前天玄会嚣张,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艰难,不过是忍气吞声,勉强维持而已。如今媚儿不受欺侮。巳经得罪了他们,大不了打烂家中这点坛坛罐罐,我们父女三人,一走了之,觅个清静地过那维持温饱的俭朴生活去吧!”
柳媚听着娘回叙往事,那将自己背在背上与敌拼杀的英雄气概和艰辛生涯,使她激动得不禁流下了眼泪。
夫人的慷慨陈词、巾帼豪爽的英气,也使柳震从颓丧中振作起来,一扫胸中阴霾,变得踔厉风发。
他哈哈一笑道:“夫人一席话,愧煞老夫。老夫蹉跎岁月、马齿徒增,遇事前畏狼后畏虎,失去了当年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