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知道,等人家来了再说。”
“人家来,还有好果子吃么?”
“那有什么法?”
“凭你的功力,难道挣不断这几根破绳子破链子?”
“既然是破的,你不妨挣挣着。”
“唉,我老莫以为你功臻化境,岂料连几根链子也挣不断,这又从何说起?”
“谁叫你跟着我呀?”
“对啊,谁让我跟你呢?还不是我自己呀!你不想想,不跟着你,天玄会还不要了我的命?所以,尽管你武功不高,也只好跟着你了。”
“什么,你还是要跟着我?那我这一辈子倒大霉了!”
“是你把我弄成这样子的啊,不跟你我跟谁。我要是不被你撕耳朵吓惨,怎会求饶,又怎么背叛了天玄会?”
“谁又让你食生怕死?”
“我凭什么要视死如归?为谁啊?天玄会吗?犯不着,值不得。”
“啊哟。好了好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实话告诉你,这几根链子只能拴狗,岂能捆得住我?”
“哎呀,你就赶快挣脱,把我的也解了吧,我们得设法逃走呀!”
“不行,逃走了,也就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了,你别担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真的?”
“不信就算,等会人家来了我就不管你。”
“哎,萧爷,这又何必呢,我老莫信了就是了,只是链子捆着不好受哇。”
正说着,头顶上“吱嘎”一声,角落处先下来一条腿,两人这才注意到那里支着一张扶梯,渐渐露出半个身子,直到下来,两人才看清是那个店老板。接着下来的是算命老儿和小凤、名珠两位姑娘,跟在姑娘后面的还有两个结实英俊的年青人。
这间地下室方圆不过两丈,骤然下来六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小凤明珠下来后,把四壁的烛插燃亮,室内光明如同白昼。
虬髯大汉凶狠地盯着两人看看,示意两个小伙子把两人抓起来坐靠在壁上。
小凤又把墙角里的几张条凳擦干净,恭请大家坐下。
大汉对算命先生说:“古老,开始审问。”
古老点点头,跷起二郎腿,歪着头斜瞟着两个囚徒。
小凤、名珠挤在一条凳上,以柔和的目光瞧着他俩,似乎有几分同情。
大汉这时间道:“你两人是天玄会的么?”
莫威大摇其头:“不是不是。”
大汉双目一瞪:“不老实,我挑了你的牛筋!”
他本想说“挑了你的筋”,却说成牛筋了,大概是屠牛习惯的缘故,加之汉话说得生硬,让人听起来好笑。
“噗哧”一声,萧笛笑出了声。
“胡大,让我来问吧。”算命先生古老说。
胡大点点头,瞪了萧笛一眼。
莫威却笑不出来,挑筋有什么可笑的?
“听着,你们是天玄会的人,还是承认了的好,不然,这几位胡人朋友可饶不了你们。”古老说。
莫威道:“我老莫原先是天玄会的人……”
胡大等五个胡人—听,样子马上凶狠起来,就象马上要扑过过把他撕扯成零碎一般。
萧笛马上接嘴道:“他是天玄会的,我可不是,别把他和我扯在—起。”
小凤、名珠听了一喜:“真的么?”
胡大斥道:“别作声!”
小凤、名珠面露喜色,伸了伸舌头,不敢出声了。
萧笛明白她们的心意,感激地笑了笑。
莫威急了,道:“我原先是,可现在不是了呀,不信问萧爷。”
算命老头道:“这话怎讲?”
莫威把如何偷袭柳震家,如何被萧笛擒住,如何改邪归正说了一遍,他特别把最后一点说得慷慨激昂,就象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老头眨着豆眼,拟信非信地听着,听完了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道:“你这是哄三岁娃娃么?”
莫威急得要死,嚷道:“若有谎言,天打五雷轰!”
古老不理他,又问萧笛:“你是天玄会的什么人?”
萧笛道:“仇人。”
“何仇何恨?”
“不知道。”
“什么?”
“真的不知道。”
“嘿嘿,你年纪轻轻,也想耍弄人么?”
“在下没有惹他们,是他们上白鹤别庄闹事,以后他们和什么飞蛇帮,便说在下于今年三月十七日夜杀了他们百余口人,所以再三找在下的麻烦。”
“晤,你说人不是你杀的?”
“固然不是。”
“有凭证?”
“那夜在下未离开白鹤别庄。”
古老头想了想,又问:“你既不是天玄会的人,怎么又跟天玄会的内务执事莫威混在一起?”
“在下没有跟他混在一起,是他赖着要跟随在下。”
莫威一听此话,不禁叫苦道:“哎,萧爷,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呀!你得保我一条命才是,怎么把我朝外推呀!”
萧笛笑道:“听见了么?在下没说谎吧!”
古老头问莫威:“你跟着他干什么?”
“让他保命呀!”
“保得住么?”
“那是自然,要不,哪个傻瓜会跟他?你不看他有多穷么?”
“萧笛,你师出何门?”
“大漠的老猎人。”
“你有什么技艺?”
“打虎猎豹满在行。”
古老儿不作声了。
胡大忍耐不住,吼道:“你们不说真话,先挑了牛筋!”
莫威一听他又要挑“牛筋”,急得叫道:“莫挑莫挑,有活好说。你们与天玄会有何仇,找长安分坛算账就是了,找我干什么呀!”
胡大可不听这些,从腰间“嗖”地抽出一把牛耳尖刀,咬牙切齿走过来。
莫威吓得大叫:“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胡大可不管什么君子小人,走到莫威眼前,弯腰抓住他的一只裤腿,想把他的脚提起来,却忘了脚上还捆着链子绳子,这一提没有提起来,把莫威痛得大叫出声:“哎哟,把腿扯断了怎么办?你养我一辈子啊?”
胡大提不起他的脚,只好屈尊蹲下来,动手脱他的鞋子。
这回胡大不是空口威胁,他要动真格的。
莫威急得大叫:“萧爷、萧祖宗!快救老莫呀。”
萧笛笑道:“挑牛筋怕什么?瘸一只腿还不照样走路?”
“哎哟,萧祖宗,你还说风凉括,快快挣断链子救救老莫呀,老莫冤枉哪!”
胡大不慌不忙剥去莫威的鞋袜,就象他剥牛皮一般,然后一只手握着他的脚后跟,转来转去寻找下刀的地方。
莫威吓得紧闭两眼,没命地乱嚷乱叫。
算命老头喝道:“住嘴!决说,你们是天玄会的什么人!再不说先挑了你的筋!”
两个姑娘也吓得闭紧了眼睛,不敢再看。
莫威叫道:“不是说了吗?你真噜嗦呀,我老莫先前是天玄会长安分坛的内务执事,三天前跟了萧爷,这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你老耳朵又不聋,该听明白了吧,快让这个大胡子家伙放下刀子,绳子断了可以打个结,牛筋断了,啊,不对,我的筋断了就再也结不上啦,你们误伤好人,后悔也没用了,你说不是吗?”
萧笛听他一张利嘴,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明在求人,话语间还敢骂人家,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天晓得这个人是算聪明呢还是算笨?
果然,算命老头发怒了:“你说我噜嗦?还骂我耳聋?小子,你活得太腻了,今日就让你见阎王来爷去告状吧!”
“啊哟,算命爷,你说话算数不算数?”
老头一楞,旋又冷笑道:“老爷子说打发你去见阎王爷,这话自然算数!”
“不对不对,适才找你算命时,你是怎么说的?你并没有算出我短命呀!”
老头呆了一呆,一时无话可答。
萧笛心想,这小子真会胡扯,扯得人头昏眼花,看老儿怎么说。
老头略一停顿,又道:“那是白天的事,再说算命本也是假的。”
“啊哟,你原来是江湖骗子呀,上当上当!”
老儿脸一沉:“对你们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施点诡计也是应当的。”
胡大道:“不理他,先挑了牛筋!”
莫威嚷道:“挑不得挑不得!”
萧笛笑道:“挑得的挑得的!”
莫威侧头一看,叫道:“啊哟,萧爷,你还笑得出来呀,别捉弄我老莫啦,快些数人要紧,别磨磨蹭蹭的误了大事!”
屋中人都朝萧笛望去,果见他在笑,不禁佩服他的勇气。
就在这时,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怪事发生了。
只见他往后一缩一伸,竟然从链子绳子圈中脱出来了,叮铃当啷,链子在地上摊成一堆,绳子则落在链子上,他轻轻松松,面含笑容,双手环抱于胸,斜靠在墙壁上,一副闲情逸致的潇洒模样,仿佛他不是受难者中的一个,倒是来旁观看热闹的。
算命老儿眼睛—亮,喃喃自语:“好个缩骨功!”
胡大惊得瞪大了双眼,脸上显出惊恐的神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小凤、名珠惊喜交集,呆呆地注视着他。
两个男青年手握腰刀把,又惊又怒地瞪着他,随时准备搏斗。
萧笛笑道:“老爷子,在下和莫威都不是天玄会的人,莫威从前是,现在放下屠刀不是了,望勿再误会,有话好谈,可以么?”
两个姑娘听了,不由连连点头。
老几倒也爽快,道:“既如此,坐下谈吧,胡大,快把莫爷的链子解了。
胡大满脸惊异,但他对算命老儿似乎非常尊敬,当下从怀巾取出一把钥匙,把牛耳尖刀搁在一边,把链子锁打开,又用尖刀把绳子剖断,莫威才得从链子绳子圈中脱出来。
他站起来伸了几个懒腰,没好气地道:“你们也太不够朋友,好好喝着酒,却放了蒙汗药。我老莫就是玩这种东西的老手,要是给你们一点尝尝,你们早就魂归西天了!”
萧笛道:“经一事,长一智,谁叫你贪杯来?”
“你也喝了吗,萧爷!”
“我根本就不曾昏睡。”
算命老儿道:“真的么?”
萧笛走到一条椅前坦然坐下,两个青年见他近身忙抽出了腰刀。
老儿道:“胡英,胡勇,把刀收了,这位萧爷如果与我们为敌,早就把链子解了。”
胡英胡勇一想也对,忙红着脸把刀收了。
萧笛道:“我见老莫昏倒,便也装着跟他一样,这时,你老人家说:倒了!顺手点了我的肩井穴,又让小凤名珠叫胡英胡勇来,把我们拖下地窖……”
胡大惊骇地说:“对对对,你果然没有被药麻倒。”
算命老儿道:“往下不必说了,老儿一生戏耍别人,没想到倒被你这后生小子耍了,心里头还真不是个味儿!”
小凤有意缓和气氛,笑道:“古爷,你一生占尽别人的便宜,吃一回亏也是应该的。”
名珠也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什么‘终日打雁,反被雁啄’,这话真有道理!”
老儿豆眼一翻,骂道:“姑娘长大了,胳腰肘就往外拐,气死我老儿了!”
众人哈哈一笑,缓和了气氛。
胡大道:“两位,得罪啦!”
莫威道:“胡老板,没挑了我的牛筋,哎呀,我怎么也跟着你叫起‘牛筋’来啦!”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两位姑娘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想起刚才他大叫大喊的狼狈情形,一个接一个笑个不住,越笑越想笑,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威自己也好笑,也可不觉得刚才丢人现眼,谁要是被割“牛筋”,谁都会大嚷大叫的,人之常情嘛。
笑了个够,姑娘们边揩拭眼泪,边嚷着要上地面去取菜拿酒。
胡勇胡英跟着去了。
老儿道:“刚才委屈了两位,等酒菜来了,以酒谢罪吧!”
胡大问萧笛:“你既然没有被迷倒,又可以从链子中脱出来,你干什么不早点动呢?”
萧笛笑道:“早动啦,我从链子里脱出来,在屋里走了几圈,又看看老莫死了没有……”
莫威气道:“好哇,萧爷你倒舒服,还咒我死呢!”
萧笛续道:“我不明白老爷子和胡大爷为什么如此做,但我相信二位不是坏人,必然又是老莫这块招牌给带来的祸,所以就耐心等着你们下来,到差不多的时候了。我又钻进链子圈里……”
莫威叹道:“我老莫服了你啦,什么灾难也落不到你头上,怪不得还笑得出来,笑得开心呢!”
算命老儿和胡大笑了。
这时,小凤、名珠,胡英、胡勇各自捧酒的捧酒,抬盘的抬盘,嘻嘻哈哈下来了。
大家围桌而坐,斟上酒。
胡大举杯向两人道歉,满饮一杯。
酒过三巡,彼此又亲近了许多。
萧笛道:“老前辈,胡大爷,你们与天玄会何仇,能否告知?”
老儿道:“这自然要告诉你们,还得向莫爷打听些情况呢。”
萧笛道:“还未请教前辈高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