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楼情急之下,不觉吐出“玉楼”二字。
“既来之,则安之。”素明月道,“不过,冉公子怎会以玉楼自称?”
白玉楼说明情况,又次致歉。
素明月笑道,“跟了我那古怪的小妹,本该如此。”
素明月请白玉楼坐下,同时摆上杯子斟酒,一连串的动作利落、干脆,毫无迟滞,不像是方才幽思之人会做的。白玉楼敏锐非常,自能感觉到素明月的情绪变化,如此一来,却又更加疑惑——此类亲近感,不会是初次相见就能生出的,就算是再次见面,男女之间也不会如此快速地生出亲近感,何况素明月还蒙着面,两人之间,应还算是缘悭一面呢。
素明月抬头时看见白玉楼的异状,隔着面纱笑道,“公子为何如此看我,是明月有什么失礼之处么?”
白玉楼闻言连忙收回目光,抱歉道,“是在下失礼了。”
素明月不以为然道,“公子不必客气。我们本定在明日比试,但看来是不必了,明月既有言在先,也是时候脱下面纱了。”
白玉楼为追尺素花推掉比试,失礼在先,此时又闻素明月“话里有话”之语,更加觉得抱歉了,“在下还未…”
素明月截道,“若非尺素姑娘分神,明月早已败了,公子武学造诣更在尺素姑娘之上,又何须一场虚礼呢?”
白玉楼无法,便笑道,“那玉楼冒昧了。”
片刻的安静。
素明月缓缓解下面纱,白玉楼亲睹过鸟风阕的姿容,此时本不该看得目瞪口呆,连眼睛都忘记眨了。
素明月见白玉楼痴状,不由笑道,“公子看到了什么,何以有如此奇异之状?”
白玉楼却犹是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却听得素明月似笑似叹地说道,“果然是很像罢?”
白玉楼却摇摇头。
素明月微微有些吃惊,又道,“既然…”
白玉楼却终于会说话了,截道,“是不止如此,若非明月姑娘脸上的水花纹…”
白玉楼的话声戛然而止,似有所疑虑。
眼前人一袭素衣,与一身火红的冉红裳相比,一个静雅深淑,一个热情似火,但却生了同样一副样貌,若非素明月脸上长着一朵从颧骨处延伸至鬓角的水花,白玉楼几乎便要呼出妹妹二字。因这水花之故,白玉楼虽未真的呼出妹妹二字,然而才吐出水花纹三字,白玉楼忽又一疑,怀疑眼前之人确系冉红裳——冉红裳刁钻古怪,在脸上绘画作弄于他,也在情理之中。
白玉楼端素明月——其人眉目婉转,一身清淡,与冉红裳极其不似。一番反复,白玉楼很离奇地拿不定主意了,而且欲言又止,只是很奇怪地看着素明月。
素明月似乎知道白玉楼在想什么,便淡淡道,“明月不喜被人怀疑,公子可以抚摸以消疑虑,明月并不介意。”
白玉楼顿了一下,道,“在下得罪。”
看着白玉楼伸出的手慢慢靠近,素明月虽然稳坐不动,身体里却有着向后躲闪的弹跳,在白玉楼的手触碰到自己的一瞬,整个身体忽地一酥,左脸颊也微微向右一撇。
白玉楼为验证水花纹真假,虽然感觉到素明月的躲闪,却还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片刻,随即弹开手掌,一脸不可思议之状,“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奇人奇事?”
素明月闻此一语,突然很开心地一笑,一点冰冷也无,“那公子以为以此奇状,裳妹妹能否夺得天下第一奇的位置?”
白玉楼反应不及,先是一愣,旋即哈哈一笑,眼中竞是爱怜,“足矣,足矣!”罢了还添油加醋道,“看来妹妹是痴于这个天下第一了。”
素明月突然却又是若无其事地问道,“你爱她?”
“嗯?”白玉楼猛地愣住。
素明月勉强抿了抿嘴,道,“你虽在笑,眼中却满是惘然若失。”
白玉楼假装糊涂,“此话何解?”
素明月不自觉地冷哼一声道,“公子若非爱她,何以有如此惘然若失之绪?公子定是见明月样貌像极了裳妹妹却又非裳妹妹,是以惘然若失,不对么?”
素明月紧盯着白玉楼,不容否认。
白玉楼也并不闪避,“我不否认。”
素明月即又直白道,“我的性情与我那小妹迥异,择偶标准却甚是相近,我真羡慕我那小妹能和公子相爱。”
如此大白话,白玉楼岂能假装听不懂,却婉言谢道,“能得明月姑娘垂青,是在下荣幸,明月姑娘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姐姐风范。”
素明月被拒,似有准备,此时反而假意理解有失,笑道,“公子称明月为姊,十分合乎常理。”
白玉楼本意是说素明月比起冉红裳全是姐姐风范,但句里有歧义,便被素明月拿来稍稍说笑,也抵消心里的一些失落。
白玉楼致歉之意已成,起身告辞,素明月便也起身送客,看着白玉楼转身走去,心里甚不是滋味,不料白玉楼突然又转身回来,不觉吓了一跳。
素明月凛了凛神道,“公子还有何事?”
白玉楼心有怀疑,不觉转身,转身之后,并不知要说什么,被素明月一问,才反倒想起一事,便道,“哦,我突然想起来,南宫庄主十分挂念明月姑娘。”
素明月倒是平静得很了,淡淡道,“明月也甚是想念舅舅,多谢告知。”
白玉楼道了句“不谢”便离开了。
素明月转有忧色。
(本章完)
正文 ②②十里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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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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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陵返回小狼山,申州是必经之地。小狼山众人便是在申州城外的十里亭外遇到了江落海的拦截。宗凡看起来显得有几分诧异,那夜与冉惊鸿虽只有短短数语,却包纳了江落海不会再滋事之言,宗凡本已忘却了挑战之事。
江落海在小狼山众人必经之地拦截,一战之约,势不可免。
宗凡却还是道,“阁下,此时此地,观战者只有小狼山众人,只怕…”
“你若怕死,当即认输便是!”江落海大声截断宗凡的话,即从怀里抓出一张纸,随又拍了拍手,远处林中应声冒出三五个人来,江落海颇有几分自得道,“此是生死状,那三五个人是老子请来的公正。”
宗凡远看那几人,虽不算熟络,却略有几分交情,都是申州城里的江湖同道,不想今日竟被江落海暴力驱来作证。
宗凡冷然道,“阁下既做了万全的准备,宗某也不好扫兴,请。”
两人走到亭外空地上,其余人则悉数立在亭下观战。
江落海快刀出鞘,疾逼宗凡而来,宗凡左手握剑,守住全身要害,敛神招架,只闻刀风扑扑,皆是快刀擦身而过,惊险重重。
南派众弟子此时紧紧盯着交战双方,心里都捏着一把汗,不久前他们亲眼看见北派掌门毛时芳吃亏,虽然不愿承认自家掌门曾败在毛时芳手下,心里却十分清楚。
毛时芳倒是不为宗凡担忧,只待看宗凡如何反击。
“太慢了!”江落海大喝一声,快刀加速劈来。
宗凡收势却并无更快,虽能守住江落海攻势,却也极为勉强,不刻间便露出一个破绽,喜得江落海大叫道,“你败了!”
说时迟那时快,江落海一刀横切,眼见宗凡就要中招,连毛时芳都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然而说来奇怪,只听得“叮咧”一声,快刀从宗凡肋下切过,闪出了一串火花,而非血气。
危急之时用狭窄的剑身来补救破绽,虽十分冒险却不得不为,江落海也以为如此,刀势继续向左劈去,并无收回之意,当他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剑气逼近喉咙时,却已无法挽救了,所幸逼喉之剑竟自个儿偏了数寸,只割破了颈边的一点皮肤。
还在江落海错愕之时,宗凡已收回剑道,“承让了。”
江落海实在不甘,“你!”
宗凡轻道,“过于自信,反成为阁下最大的破绽。阁下的刀法破绽虽多,宗某却也并无一击即中的自信,宗某用险招换来阁下空门毕露,一击破敌,此是因敌制宜之法。”
“多讲的,看招!”江落海中计落败,满心不忿,急攻又上。
宗凡吃了一愕,拔剑招架。
江落海大怒道,“此番才真正是比试,老子不中你的计,倒看你如何险中求胜?”
宗凡因敌制宜,不过想速战速决,江落海不依不饶,令他不耐。
江落海却什么也不管,招招猛招招残,宗凡心知江落海不会再轻易上当,看准江落海刀路中的破绽,一一反制。
江落海每露出一个破绽就会被反制,就要补救,左右支绌,时间一长,顿生烦躁,破口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们小狼山还有什么高招,便都使出来罢,你爷爷不怕!”
宗凡本就有些不耐,此时又被辱骂,顿时分神。江落海抢得反制之机,快刀如风,宗凡一时险象环生了。
毛时芳观战至此,恨得只咬牙根。
江落海占得上风,越发张狂,连连又骂道,“孙子,还不快叫一声爷爷?快呀,快叫你爷爷,再吃几盅爷爷的尿,爷爷就放你一条生路!”
“这是哪门子的挑战?若泼妇骂街,岂有此理!”南派弟子此时站不住了,蠢蠢欲动,却被毛时芳拦住。
宗凡心烦意燥,一时乱了阵法,招架之勉强,也令他有些心灰意冷,毛时芳见状,大感不妙,不禁喝道,“宗凡,年纪轻轻便要死了么!”
宗凡听到“年纪轻轻”四字,猛然一震,一时气血滚烫,周流全身,眼睛却是一闭,令围观之人大惊。
江落海却大叫道,“既要死,爷爷送你一程。”
“嗤…”
一声闷响,随之一片安静。
利剑穿心而过,江落海低头看着,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竟是真的,已忘了痛,“你这又是甚么剑法?”
宗凡已经睁开眼睛,回道,“最纯粹的小狼山剑法。”
江落海缓缓抬头,看着宗凡,觉得有些模糊,“我…我要死了?”
江落海双眸失色,眼前蒙着一层雾,有不甘,有悔恨,有不舍,但都无用了——太多人把面子看得很重,殊不知毁灭自己的并非丢脸,而是愚蠢。
宗凡看着眼前这将死之人,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悲凉,回道,“是。”
“为,为什么又不避开了?”江落海问出这最后一句,眼睛一闭,浊泪便滚落下来。
宗凡看着眼前之人,道,“避不开了。”
虽有回答,江落海却听不到了。
宗凡将剑抽出抹净,同时吩咐几个弟子道,“找些干柴来把尸体火化了,就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吧。”
毛时芳全程观战,此时愈发奇怪,左思右想,突然想起冉惊鸿问他修习南派补剑之事,便问宗凡道,“你见过冉公子?”
宗凡反问道,“师兄不也见过?”
毛时芳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宗凡沉默片刻,回道,“是。”
毛时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
申州城外十里亭比剑是发生在天舞结束数日后的事,此前宗凡夜会冉惊鸿,揭开了蒙面人的身份,便想看看白玉楼的修为高深到何种程度,也滞留一日,一观惊月之战。
(本章完)
正文 ②③故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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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头,白玉楼告辞出来,在月光庭院外徘徊少刻,随即耸身一动,几步间便来到了明月楼外。明月楼剑潭上的冷水剑凛凛地映着明月的幽光,白玉楼痴痴地看着这柄剑,眼前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似乎只要伸手抹一抹,便能看得明亮。
白玉楼伸出去的手却始终没有真的去触摸冷水剑,他想起方才伸手去抚摸素明月脸上的水花纹时,素明月有明显的躲闪,他不想再造次。
从明月楼向西望去,可以看见扬子江在月下也同样回动着一片幽光。白玉楼情绪郁结,踏月而去,不刻间已迫近江水,江水拍岸,引人遐思。
白玉楼所立之地乃石头城。
金陵又称石头城,三国时期,孙权在赤壁之战后迁都秣陵,改称建业,并在清凉山原有城基上修筑扬名后世的石头城,石头城地势险要,成为数百年间的军事重镇,唐以降,江水日渐西移,石头城也渐破落,至唐武德八年,石头城废弃,诗人刘禹锡即有诗云: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白玉楼远望江水,不禁浩叹。
拂晓,楚江天白。
白玉楼转身离开石头城,向江宁楼行去。因为是漫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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