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逝烟道,“大将军,和草民直去面圣即是。”
守卫闻言大恼,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口出狂言?”
名逝烟淡淡道,“既是大胆,有何不敢?”说罢浑身一荡,一股气劲即由内而外,绵绵侵染而出,迫得守卫等众连连退后,靠近不得。
十米之内,名逝烟携着柳籍如入无人之境。
柳籍本是吃惊的。
名逝烟只轻轻道出一字:走。
柳籍竟似无力反驳,慢慢地跟着名逝烟前行。
孙来小跑而出,早听到喧嚷声,很快又迎面看见名逝烟带着柳籍驰来,大吃一惊,慌得大声喊道,“什么人,竟敢挟持……”
名逝烟不想浪费时间,气劲过境,孙来顿觉浑身一沉,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柳籍忙道,“孙公公莫要误会……”也还未说完,距离已远,柳籍料想再说下去,孙来也听不见,便闭口不言,扭头看了看名逝烟,满眼都是钦羡之色。
郗道遇三人在玉龙殿里听到喧嚷,才踏出玉龙殿正门,即见名逝烟携着柳籍,飘然定在殿外。
郗道遇见柳籍一身枷锁,不觉惭愧,随后才将目光落在名逝烟身上,只见眼前之人青衫磊落,气质殊胜,眼神底定,呼吸均匀,不由得暗暗称奇,心想方才那空中之语,必是眼前之人发出。
名逝烟没见过皇帝,但识得龙袍,便向郗道遇一揖道,“草民见过皇上。”又道,“人已送到,吾事既了,各位请。”
名逝烟言罢,竟已转身。
郗道遇措手不及,猛然喝道,“大胆!皇宫禁地,岂容你说来便来,想走即走?”
名逝烟却也停下,只还背着身子,淡淡的道,“草民说来不来,即是失信,想走不走,则是违心。皇上统领天下,欲要失信违心的子民么?”
李孤冰见状暗道不妙,心想若早知他说的“护送至玉龙殿”是这个意思,我便不让护送大哥了!但事已至此,只得再想应对之策。
名逝烟并非原本就看轻郗道遇,乃是在遇到柳籍之后才觉得郗道遇做事颇见狭隘,煌煌之重,未免言过其实。
郗道遇闻言愕然良久,才道,“你说得对,孤家不欲要失信违心的子民。”
名逝烟回身一揖,“皇上明察,草民告退,请!”
这回没有试探,名逝烟身形速移,很快不见了踪影。
郗道遇将围拢过来护驾的羽林军叫退,望着名逝烟离去方向,怅然叹道,“江湖之中,竟有如此狂人!”
因此一语,梦尘之后,又有御狂流芳。
·
郗道遇回过神来,亲手替柳籍卸下枷锁,随后看看王文君,又看看李孤冰,心想有柳籍周旋,今后三兄弟重归于好,甚可乐也!
郗道遇喜悦难禁,笑道,“这下好了,你们三人先聊一会,孤家不打扰了。”
柳籍却单膝跪落,请罪道,“臣……”
(本章完)
正文 第246章 九十一:第一人
郗道遇俯身拦道,“惜卿,向前之事,君臣皆有过失,这一拜,孤家不受。”
柳籍站起,王文君却躬身一拜道,“圣上,臣有别事,先行告退!”
郗道遇闻言一奇,还未答允,却见王文君转身自去,讶然太过,竟不知如何自处。柳籍同样大感惊奇,伸手喊道,“文君!”
王文君听若未闻,兀自走下龙阶。
李孤冰本以为王文君会放出什么奇策伺机反扑,不料如此,讶然无声。玉龙殿外,君臣三人默默地看着王文君离去。
郗道遇心中着实有气,看看柳籍,眼神一暗,心道,“哼,都是你带的好头!”随即袖子一甩,忿忿离去。
李孤冰暗叫不好,想追上郗道遇解释,却被柳籍拦住。
李孤冰左思右想,实在忿然,斥道,“他这招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孤冰,不要再说了。”柳籍一掌搭在李孤冰肩上,一叹,继道,“事情由我而起,让我去解决。”
李孤冰悲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柳籍闻言浑身一震,看着李孤冰,却无言可对。随后两人一道回尚书府,期间并未去看王文君。
一宿无话。
柳籍也在心中揣摸王文君忤逆之举,却并不赞同李孤冰“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说法,他相信王文君不会如此小家气量,如此一来,则必另有深意。只是一夜之短,又无过往事迹参详,柳籍一时也思索不出王文君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次日上朝,一切如霹雳轰然炸响,等不到柳籍细细思索。
柳籍久经沙场,也愕然惊异,呆在当场。
话说回头,昨日王文君当着郗道遇的面甩袖离去,实在令人尴尬。郗道遇大清早起来,初冬凉气使人精神清爽,上朝看见王文君,也立即颓丧不快。
王文君出列启奏,郗道遇眼皮子也懒得抬,让孙来将奏本递上。
王文君伏跪道,“罪臣为一己之私,陷害大将军,不得不任其责。”郗道遇闻言,脑袋轰的一下,连忙翻开奏折来看,殿下众人也顿时炸开了锅!
柳籍和李孤冰则愕然相视,不知王文君何以如此。
王文君却继续道,“罪臣暗使鬼门关失守,再致西壤失守,如此大将军……”
“住口!”郗道遇怒不可遏,将奏本掷到玉龙阶上,又喝道,“退朝!”
百官不敢不从,退出玉龙殿,却云集不走。
郗道遇独留柳籍、王文君和李孤冰三人在殿内。
郗道遇已从龙椅上立起,来回行走,事态严重,他心知肚明,自是坐立不安。饶是千古奇才,面对如此突袭,也不可能及时找到全策应对,何况发动突袭的人,可可是个千古奇才。
柳籍发话了,“文君,你胡说什么?”说着单膝跪地,向郗道遇道,“吾皇,文君昨日便已发病,还望吾皇明察!”
郗道遇当然想听到这样的话,忙道,“不错,快宣太医!”
王文君摇了摇头,却道,“陛下,罪臣不死,不足以吊烈士。”
郗道遇恼恨悲怨,早已眼冒泪花,指着王文君的手颤颤地抖着,却说不出话,良久才冒出一句,“你,你,你这是……”
王文君从容道,“罪臣一生,只为超越柳籍,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完成成为‘中朝第一人’的夙愿,今刺杀柳籍事败,罪臣已是穷途末路,不愿苟且偷生。”
郗道遇觉得这完全是一派胡言,“你已经是万人景仰的相爷,这还不够么!”
“不够!”王文君说到这里,忽然也激动起来,“远远不够!”
郗道遇怒道,“惜卿是你的结拜大哥,也是万民崇拜的大将军,确有你不及之处,但于为政之道,惜卿则远不及你,你们两人,一外一内,是孤家的左膀右臂,本难分轩轾,非要孤家封你一个‘中朝第一人’才够?”
王文君竟傲然复道,“也不够!”
郗道遇愕然,“你说什么?”
王文君道,“我要的不是这样。”
柳籍悲道,“如今天下靖平,我一介武夫,也没什用了。文君,你要盛名在我之上,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王文君道,“怎么做都来不及了。”
李孤冰怒道,“王文君,你什么意思!”
郗道遇也想知道。
王文君最不想被李孤冰误会,此时万事将了,终是卸下心防,伏地恸哭。
李孤冰猝不及防,愕然当场。
郗道遇已不知是怒是悲,眉宇紧锁。
·
“姬阮贸然出关,是辛垣无兵怂恿,大将军应已无疑问。当时我的谋划,旨在致使西壤失守,教大将军威名扫地,至于都杰尔赤能否挥师直入,平关险峻,我倒不怕。但辛垣无兵也是心思缜密之人,都杰尔赤久攻熙西壤不下,才有后来师商之事。”
“龙将军请援,我也料到,早早便安排朝英和新回在半路堵截,之后龙将军被带到府里,我为他找上公子霜钟。公子霜钟曾问‘为何选我’,我回答他说‘公子高才’,这当然不是我真正的想法——
“我知道公子霜钟琴艺高超,对上大琴师师商,他也未必会输。但我绝不想看到三千桐出战,他出战,一定会赢,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后来在柳籍的陈述下,王文君才知自己早已棋失一着:若无公子霜钟助阵,柳籍反而要败退。
“因为在我心中,我想要的结果是公子霜钟战死,柳籍败退。一者,公子霜钟才是杀死族叔的真凶,他死,我便能为族叔讨回公道;二者,西壤陷落,柳籍声名必将衰落,但退守平关,又不会兵败如山倒;三者,我将真正成为中朝第一人!”
输了,公子霜钟或死或败逃,赢了,最多公子霜钟名扬,而非倾慕柳籍而且得到孟嘉鱼青睐的三千桐。这也是王文君当时的考量。
·
郗道遇竟不知这一切都是王文君暗中操作,真是既愤怒,又惭愧。柳籍问为何不叫辛垣无兵刺杀。王文君回道,“他不会照做,至少他不想在西壤行刺杀之事。”
郗道遇自愧为君,竟识不得臣子深浅,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文君凄凉一笑,道,“柳籍夺魁那日,我便筹谋着收罗高手了,孤冰心向大哥,而且剑法卓绝,我不能不妨他。”
(本章完)
正文 第247章 九十二:梦中人
接着王文君又陈述自己的计划,“我查出凶手是公子霜钟,却隐而不发,等待时机。柳籍凯旋,我已谋划下下之策:暗杀。那么首先我需要柳籍离京,以便下手,机会很快就来了。三千桐一直是我的眼中钉,他有琴绝盛名,公开钦慕柳籍,于我十分不利,而且孟皇后对他青睐有加,宫闱江湖,都会因为三千桐而更崇拜柳籍。而三千桐弱点也很明显,他能为公子霜钟顶罪,绝非偶然。我让他像我今天这样出现,又绝对能引逗柳籍的慷慨之气。”
郗道遇愣道,“所以此前你的每句话,都是在堵孤家的退路?你把孤家都算计了,孤家却骂你迂腐!”
王文君道,“我连自己都算计在内,何况其他人?”反问一句,又继续陈述,“我鼓动那些对柳籍不满的官员,一起弹劾柳籍‘大笑逍遥’,让陛下下旨缉拿柳籍回京,是暗杀的开始。”
“可惜我还是失败了。”王文君叹惜,“大将军果是破军之命,更有孤冰这颗卫星万里守护。”
李孤冰接道,“如无黑衣人报讯,我也不知大哥有危险。”李孤冰的语气缓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愫在捣鬼——其实这时候的李孤冰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那名黑衣蒙面人是王文君故意放漏给他报信的,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来,也觉得没必要了。
郗道遇落寞之绪甚浓,问道,“在你心中,是辅佐我重要?还是实现你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目标重要?”
王文君却道,“这不是问题所在。”
郗道遇不由得不惊讶,他真是一点都不了解王文君,“那什么是问题所在?”
王文君闭眼不语,良久才又睁开双眼,反问道,“陛下还记得罪臣在桂郡治水,发生了一见事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郗道遇当然记得,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是前相公门无忌帮他摆平的。
王文君继道,“在文君心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夏侯依更重要!她希望我成为中朝第一人,我就要竭尽所能成为中朝第一人,即使不择手段。如果没有柳籍,一切都不会发生。不错,我本来是想借西壤败战让柳籍下位,同时也让公子霜钟血债血偿,但事情并不完全如我所料,公子身死,柳籍犹然大胜凯旋,功高可谓震主,这时候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不让柳籍存于世上!”
李孤冰闻此怫然怒道,“二哥你!”
王文君闭眼应道,“事实已然如此,孤冰,何必呢?”
李孤冰知道王文君是指他仍将喜怒形于色,但仍忍不住怒气,“你知道你害了多少人?”
王文君长叹一声,没有勇气回答。
李孤冰怒而生悲,哽咽道,“咱们三个义结金兰,怎会变成如此?”
王文君摇摇头,哪里又能不悲?“说是义结金兰,我恐怕只是路人罢。”
柳籍闻言愕然道,“二弟,你怎会这样想?”
王文君道,“大哥,你确实待我如孤冰。”
这话柳籍自然能听出弦外之音,“二弟你…”
李孤冰伤心道,“你说得对,我待你确实不如大哥!因为你心机深沉,我无法坦诚。但我绝对没有当你是路人,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二哥!”
王文君叹道,“既生瑜,何生亮?”
郗道遇失望极了,“文君,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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