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太白即道,“韦兄,在大将军面前,你也变成秋蝉了吗?”
龙秋蝉本来只不停祝酒,闻言急道,“我怎么了?”
韦杭则稍稍一怔,随即一恍,他说“福薄缘浅”,岂不是全不把眼前的柳籍放在眼内,当下惶恐不已,连忙一拜道,“下官……”“哎。”柳籍拦住韦杭,笑道,“韦大人,你这一拜我也不受。何况韦大人几曾福薄缘浅,洛园主风采尤胜,不输佐帅。”
洛太白自认于天下百姓无功无德,岂敢相受,一揖道,“大将军此言,折煞在下了。”
龙秋蝉接道,“大哥,方才在人群中,大将军确实呆呆地看了你一会,相比当年被佐帅冻住,差不离啦!”
洛太白闻此一言,稍稍一愣,随即抚须一笑,摇头道,“你呀,当年就不该由你任性。想必这许多年来,大将军少不了操心。”
柳籍笑道,“这厮确实从不知悔改,令人颇为头疼。”
一不留神便成为众矢之的,龙秋蝉莫名十分,其他三人却犹自你一言我一句,似看不见他一般,高谈不绝,其乐不穷。不过龙秋蝉咕噜咕噜,也自得其乐,至少柳籍没拿偷偷传信之事教训他。
“哎,怎么不见芙儿?”龙秋蝉不甘做个靶子,朝洛太白直问,“大哥,芙儿是越发貌若天仙了罢?怎么不出来拜见大将军?人越美越怕丑么?那个野丫头全不怕哩。”
洛太白听到最后一句,促声一哦,反问道,“你不说我倒忘了,你碰到那丫头啦?怎么不一起回来?玉琴公子可还好?”
龙秋蝉本是不甘心做靶子,想反击,却捅了一个篓子,此时怎敢说三千桐闯祸,只暗地自己给自己呸呸呸,不知如何补救。
柳籍见他若此,遥想当初,忽叫“哎呀不好”的是他,今日把篓子捅破的也是他,不禁无语之极,心道,“果真莽夫无谋。”笑着帮忙解围道,“出水侄女可是活泼得紧,三千桐也好得很。”
洛太白叹道,“玉琴公子也绝对算得上是神仙啊。”柳籍不解此话,以为洛太白忽然有感,赞美三千桐的琴艺,便笑道,“三千桐琴艺绝妙,助本帅退敌决胜,居功不薄。”
龙秋蝉见柳籍驴唇不对马嘴,忍不住偷偷地笑,柳籍莫名其妙,奇道,“我的爱将,你好端端的嘿嘿个什么劲?”龙秋蝉不答,反而更加放肆,柳籍从来不恼的,却是敛袂危坐,请道,“本帅哪里讲差了,龙将军若有高见,不妨直说。”
韦杭此时也哈哈一笑,解释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出水丫头古灵精怪,活泼十分,也刁蛮十分,常常逼得太白欲跳西湖水,故而听大将军说玉琴公子好得很,不免心悦诚服,赞他是神仙了。”
柳籍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洛太白话里本意,又闻韦杭当面嘲笑洛太白,正似赵询不遮掩地笑话他一般,当下朗声一笑,指着龙秋蝉道,“你啊你啊,终于等到今天了是吗?”
龙秋蝉忙道,“哎,大将军,是你自己挖坑自己跳,别跟我记仇啊。”柳籍一笑,自认无法反驳。龙秋蝉扭头又跟洛太白道,“大哥,快叫芙儿出来啊。”
洛太白双手一抬,连连挥摆,同时长“咦”一声,“芙儿是女儿之身,抛头露脸,成何体统。”
“我靠!”龙秋蝉从来没见过洛太白虚伪,粗俗之语爆口而出,“大哥,在堂堂江南六旷之一的龙秋蝉面前你说成何体统?这他娘的成何体统?”
洛太白心知柳籍是文武冠冕,文韬武略,言谈豪放,自不在话下,但不知柳籍于俗礼态度如何,微微出言试探,龙秋蝉虎头虎脑,当即上钩。洛太白观柳籍反应,知是自己多心。若柳籍拘于俗礼,此时必然会说避嫌之类的话,若好色,那神态自然变化明显,但柳籍兀自看笑,心中原无“俗礼”二字。
洛太白就势道,“好好好,要芙儿出来,你好长志气是吧?”
龙秋蝉所思确与志气有关,他想洛出水和自己一般,不足以惊艳,换作洛芙蕖,才好让柳籍知道他身边也是有极伶俐的人儿的,此时被洛太白一语戳穿,哪能不急?你看他瞪着眼大嚷道,“哎!怎么是我长志气了?我怎么长志气了?我长志气怎么了?嘿嘿,我的侄女儿是杭州第一美人,不能趾高气扬啦?大哥,我跟你说啊,今天你不叫芙儿出来,我就是喊破杭州城也要把芙儿喊出来!”
洛太白招招手,笑道,“好了,坐下罢,我去叫她出来便是。”
洛芙蕖听说柳籍要到家中作客,且惊且喜,心想妹妹是不是也一道回来了?洛太白不以为然,“那丫头若跟着一道,秋蝉还能自己写信?”洛芙蕖闻言一恍,信中措辞语气,确是小龙叔无疑,不觉又生一阵失落,道,“妹妹怎么还不回来吗?不知她可好?”洛太白哼哼笑道,“我却一点都不想她回来!”洛芙蕖笑道,“是啊,水她专破爹爹的气罩。”洛太白一愣,随即摇头大笑,“回来也好,她妈妈念她可念得紧呢。”
洛芙蕖听说大将军要见她,脸上飞红,回定了好久心神,才缓缓踏出闺阁,到院里拜见柳籍。
(本章完)
正文 第234章 七十九:秋时节
柳籍乍见洛芙蕖,但见绿衣掩映娇红,虽是深秋时节,脑中却蹦出两句夏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又想到林拂,心道,“芙儿年纪虽轻,气势不输。”
洛芙蕖此时已毫不拘束,请为柳籍抚琴。
柳籍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好是好,不过我远不如凤皇精通音律,芙儿对我抚琴,恐怕被人传出去,说芙儿是痴儿,对牛弹琴。”柳籍言罢看了看龙秋蝉,龙秋蝉哼一声,反击道,“大将军,你出口闭口不离凤皇,了解的人知道你说的是佐帅,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凤皇是你的哪个宠姬呢!”柳籍笑道,“哎,话不能乱说。要凤皇做本帅的宠姬,本帅哪里有那般本事?”
韦杭和洛太白父女初闻柳籍“话不能乱说”一句,以为柳籍要训导龙秋蝉,哪知后半句竟大出意外,皆忍俊不禁,心想佐帅果真神仙人物,竟让大将军都乎乎倾倒得不行。
洛芙蕖掩嘴微笑,怕忍不住失礼,忙道,“芙儿去取琴来。”退下后,即难忍欢悦,几要手舞足蹈起来,心道,“楚大哥素来仰慕大将军和佐帅,今日一见,大将军如此好趣,佐帅更是令大将军钦慕,楚大哥和他们相处,一定很开心!哦,还有水!水啊,姐姐当真羡慕你和楚大哥。……佐帅,佐帅……芙儿是否也有幸拜会您呢?”
洛太白由着洛芙蕖去了,却跟柳籍道,“小女平时自弹取乐,从不向人抚弄丝弦,今日因见得大将军,乱了方寸,还请大将军莫要见笑才是。”
柳籍笑道,“园主客气了,芙儿落落大方,必有绝技在身。我是真不知弦音,不被笑话附庸风雅便告天拜地,朗诵阿弥陀佛了。”
不多时,洛芙蕖已捧琴而出,一曲既毕,柳籍犹未回神,良久才道,“芙儿的琴声让人好不熟悉,但我实在又想不出来。”
洛太白笑道,“小女曾由玉琴公子指导深究琴理几年。”
三千桐抚琴帮助柳籍率军逼退鬼域大军,奇功一件,消息早已传到杭州,洛太白知柳籍敏捷,稍稍出言,便即收住。
柳籍恍然而悟,笑道,“不错不错,是三千桐,他曾为凤皇……”“咳。”龙秋蝉咳了一声,“大将军,我看佐帅在此,必定取笑于你,你可知为何?”柳籍道,“为何?只为我没听出来么?”
龙秋蝉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非也非也,是为抚琴的人一曲结束,听琴的人不但不说好,竟连一点表示也没有。”柳籍低哦一声,若有所思。龙秋蝉又笑道,“不过我若是芙儿,我就不介意。对牛弹琴,还指望牛开口称赞吗?哈哈哈。”
龙秋蝉笑得肆无忌惮,柳籍自认有亏,跟着苦笑。洛芙蕖只微微含笑,道,“小龙叔你好高兴!”
龙秋蝉连连道,“对对对!”
其余三人见此鲁人,忽都大笑。是夜集宴,柳籍更是高歌不已,与众为乐,在此不一一细表。只说翌日,众人共游西湖,一日下来,龙秋蝉豪兴不减,数起行程,明日灵隐,后日孤山雷峰,走遍杭州,还有桐庐富春,六旷模样,一时呈现。
说灵隐,他念,“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柳籍赞赏气势,说孤山,他称白乐天,说雷锋,他讲白娘子,柳籍一一点评,最后说到桐庐,龙秋蝉却一顿,洛芙蕖兴致亦浓,随口接道,“三吴行尽千山水,犹道桐庐更清美。
岂惟浊世隐狂奴,时平亦出佳公子。”
柳籍听了大笑,赞叹不已,“好个苏子,好个时平亦出佳公子,令人想象凤皇风采!”
洛芙蕖闻言不禁莞尔一笑,心道,“昨日小龙叔口称大将军出口不离佐帅,原来不全是玩笑话。大将军文武冠冕,还如此仰慕佐帅,那我是一定要见一见佐帅了的!”
龙秋蝉此时也已想到诗词,而且自认为十分应景,脱口而出道,“桐庐归旧庐,垂老复樵渔。吾子虽言命,乡人懒读书。烟舟撑晚浦,雨屐剪春蔬。异代名方振,哀吟莫废初。”
柳籍听了,淡淡一笑,道,“你借花献佛,却说得很对。”
韦杭等人不知柳籍被罢免,玩味诗句,暗赞柳籍居功不傲,握权不骄,竟一心只想垂老时候做个渔樵,如此心胸,怎不令人折服感叹?
游玩归宿,深夜。
柳籍与龙秋蝉独谈,“秋蝉,你爱热闹,也想我开心些,这我都知道。你却不知,我能放身林野,体验佐帅之风,心里不知道有多快活呢!但我到底也是被贬之身,如此张扬,虽则与民同乐,传到吾皇耳里,却有公然对抗之嫌。你仔细想想,吾皇本意是要我收敛,我却四处集众高歌,不等于是说:吾皇你看,百姓拥戴我,百姓认为我没有错,错在你了。”
龙秋蝉只道柳籍忽然被贬,心中一定有些郁闷,所以想让柳籍多多游玩散心,乘着兴致吟咏桐庐八句,此时听了柳籍之语,才知自己实在浅薄,低声道,“大将军,我错了,绝不会有下次!”忽一想,又觉得不对,即道,“不对呀,大将军,你既然早已想到了,那为何还要高歌?”
柳籍推掌一笑道,“咦,大丈夫行事,自当光明磊落,既来之,则安之,哪那么多藏藏掖掖?本帅是教你事前多思,事来则当断则断,岂在患得患失?”
龙秋蝉若有所悟,点点头道,“嗯,我懂了。”
柳籍一笑,“好。”
又过一日,祁少陵和卓舒外出办事赶回,以不能亲迎柳籍之故,十分惋惜。龙秋蝉好久不见两个侄儿,欢喜得很,“我问大哥怎么不见两个小子,还以为你们跑了呢。”
祁少陵笑道,“小龙叔净爱瞎说,我和三弟要跑去哪里?对了,二小姐与玉琴公子一道,小龙叔见过她了吧?”
“哈哈,见了,见了。”龙秋蝉哈哈两声,接着又道,“哎呀,不枉你这般关心她呀。那丫头一见到我就跟我说大哥和三哥如何如何的好,嘿嘿。”
(本章完)
正文 第235章 八十:杀无赦
祁少陵与龙秋蝉混得极好,知龙秋蝉说话必然是三句有两句瞎扯,此时又见他神色不太自然,那更是扯到没边了,便笑道,“难得二小姐这么快就学会了待人处世之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龙秋蝉见祁少陵言不由衷,锤了一拳过去,“你们这些小子,真是岂有此理。”
三人有说有笑,不一一细表。且说柳籍不欲张扬,住定杭州,龙秋蝉因那番话后也不敢再邀柳籍东游西荡,饮酒高歌,由着柳籍自己消遣,或听洛芙蕖抚琴,或与洛太白小酌、吟诗作对,不一而足,凡事低调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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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孤冰疾驰离京,每到关口,皆施展不凡武艺,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因是急程,这日已接近杭州地界。
大雨方止,此时犹自淅淅沥沥。李孤冰打马进入一个小镇,见爱马在雨中气喘吁吁,打算略作歇息。
镇上有几家酒馆,李孤冰不想引人注意,挑了一家小酒馆进去。因为下雨,小酒馆里没有其他客人,一个妇人在垆边掌勺,妇人旁边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还有几个更小的,有男有女。
李孤冰将马交给少年系在小院里,走到垆边要了三碗酒,忽问道,“您是店家?”
妇人乍然一怔,随即支支吾吾的,应道,“奴家不是…夫,夫君有事出去了,奴家不是店家…”
李孤冰大感奇特,他自认貌美,虽说不如赵询,但也不至于吓到百姓呐,不觉扫了几名孩子一眼,微微一笑,正想出言缓解,却见妇女支吾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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