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天木立当地,再也动弹不得,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他只当展梦白在对他爱女施以非礼,那知真实情况却非如此,他有心救人,那知却使得展梦白冤上加冤,他手握紧胡须,竟然胡须根根扯落。
杜鹃哀泣道:“爹爹,怎么办呢?难道,……难道就眼看他如此死去么?他如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杜云天缓缓俯下身去,一把展梦白脉门,只觉他脉息微弱,实已奄奄一息,要知展梦白连日饥苦劳累,加上身中剧毒,那还当得起杜云天盛怒之下的一击,杜云天虽通医理,但此刻亦是回天乏术。
杜鹃颤声道:“他……他还有救么?”
杜云天乾“咳”一声,道:“只……怕……”双眼之中,老泪纵横,其心之中,其痛如绞。
杜鹃一看她爹爹的面色,哇地一声,痛哭着扑到展梦白身上,杜云天双拳紧握,指甲都已陷入内里!仰天悲嘶道:“杜云天呀杜云天,你该如何是好?”双手一张,掌心鲜血,滴滴流落!
只转杜鹃哭声渐微,突地将展梦白轻轻扶了起来,倚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你知道么?我小时看你站在船头,走来走去,河上的风,吃着你的衣服,我从小就爱上了你……”
杜云天心头一震,只见他爱女面上,突地变成痴痴呆呆,眼泪也不流了,大骇道:“鹃儿……”
杜鹃轻轻抚摸着展梦白的头发,轻轻道:“你累了,快睡吧!明天早上,我煮蛋给你吃,躺在我怀里睡,绝对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杜云天骇然道:“鹃儿,你怎地了?”
杜鹃痴痴一笑,道:“爹爹,你可不能再打他了,他已经是你的女婿了……”一把抱起了展梦白,走向道旁的暗林。
杜云天方待一步追去,杜鹃突然回身道:“爹爹,你不要跟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难道你也要站在旁边么?”
杜云天流泪道:“鹃儿……”
又往前踏了一步,杜鹃霍然自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大声道:“爹爹你要是跟过来,我就立刻自刎在你面前!”杜云天呆了一呆,只觉一阵气血上涌,一口痰哽在喉间,竟再也吐不出来,闷哼一声,噗地翻身跌倒。
杜鹃怀抱着展梦白,走入了暗林深处,将展梦白轻轻放下,折了许多树枝,盖到展梦白身上,道:“乖乖睡在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突觉胁下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只见一个枯瘦矮小,锐目尖腮的老人,走到展梦白身侧,阴侧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人得了秦老儿的布旗秘岌,不知好生去练,却鬼使神差的跑到这里,送到老夫手上。”
一个面色苍白鹰鼻锐目的碧衣少年,随后而来,哈哈笑道:“这是苍天有眼,定教孩儿接掌”布旗“门户。”目光灼灼,直在杜鹃身上打转,要知杜鹃混身水湿,丰满的身体,尽都暴露在雨中。
这两人正是方辛、方逸父子,从店中伙计口里,知道秦无篆与三夫人已死,便一直搜寻展梦白下落,这日自秦无篆坟前一直搜寻上山,听到暗林中的人声,便循声而来,此刻自是喜出望外。
方辛一把抓起展梦白,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变色道:“白布旗与秦老儿的武功秘岌,俱都不在!”
方逸嘻嘻笑道:“只怕在这女子身上,待孩儿搜上一搜!”抬起杜鹃的身子,胡乱摸了一遍。
方辛冷冷道:“放手!”一掌震开了杜鹃的穴道,厉声道:“展梦白身上的东西,可是被你取去了么?”
杜鹃也不知惊骇,痴痴笑道:“什么东西?我们洞房花烛夜,你要来吃喜酒么?只可惜这里没有!”
方辛目光凝注半晌,失望地叹道:“这女子是个白痴!”
方逸笑道:“既是白痴,就给孩儿快活快活的了!”一只手又摸到杜鹃身上,方辛突地反手一掌,劈开了方逸的手腕,方逸一跃而起,大声叫道:“难道你也看上了这个女子么?”
咬牙切齿地望着他父亲,再也没有方才的温驯之态。
方辛以已看惯了他儿子的神情,冷冷道:“你要快活,时候尽多,此刻先设法问出白布旗来才是。”
方逸道:“这个已经死了,这女子又是个白痴,去问谁去?”
方辛一探展梦白胸脉,冷冷道:“谁说他死了!这中了剧毒,又爱了内伤,若非遇着老夫,才是真的死走了。”自怀中取出一方碧玉盒子,盒盖一掀,便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方逸面色一变,大喝道:“你要将雪莲救他?”
方辛道:“正是!”
方逸厉声道:“这雪莲费了千方百计,才自”大内“中偷出,要用来以防万一身”情人箭“时保命之用,如今却要它来救这个匹夫!”张牙舞爪,暴跳如雷,夜雨中望来,有如厉鬼一般。
方辛头也不回,冷冷道:“你想做”布旗门“的掌门人么?”
方逸道:“当然……”
方辛冷笑道:“除了将他救醒之后,再查问白布旗的下落,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不成?”
方逸呆了一呆,哈哈笑道:“是极是极,赶快将这雪莲他,还是爹爹对,孩儿错!”
一面媚笑,立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杜鹃睁大眼睛,望着这父子两人,突地双手一张,挡在展梦白身前,大声道:“这是我丈夫,他睡着了,你们不要吵醒他!”
方辛面沉如水,手掌一伸,点向她“将台”大穴。
那知杜鹃虽因刺激太深,神智痴迷,武功却半点未失,手腕一转,五指尖尖,直拂方辛脉门。
这一招她贴身而发,招式却快如闪电,部位更是极为精妙,正是“离弦箭”杜云天武功中的精华。
方辛自是识货,手掌一缩,急退一步,变色道:“这女子大有来历,说不定是什么高人之后。”
杜鹃道:“我是杜云天的女儿,他是杜云天的女婿,谁敢欺负我们,我爹爹就要来了。”
方民父子齐地身子一震,脱口惊道:“离弦箭!”转目四望,不见人影,方自定下心来。
方辛心念一转,附在他儿子耳畔,道:“合当我父子两人走运,教你遇着这女子!”
语声微顿,满面笑容地转向杜鹃道:“你丈夫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杜鹃呆了一呆,迷迷糊糊地想起展梦白的确是死了,低声道:“他死了么?他死了。”
掩面痛哭起来。
方辛道:“你不要哭,他虽死了,我也救得活他。”
杜鹃秀目一张,道:“真的么?”
方辛诡笑道:“自是真的,但我将他救活之后,却不能再跟他在一起,要嫁给我儿子。”
杜鹃想了半天,破涕为笑,点头道:“好好,你救活他,我就嫁给你儿子……嫁给你也可以。”
她心中痴痴迷迷,此刻只想到将展梦白救活,别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方辛大喜道:“一言为定,不得反悔!”
杜鹃道:“好!”
方辛伸出手来,杜鹃“吧”地在他手上重重拍了一掌,方辛手上虽痛,心里却甚是欢喜。
方逸双眉一扬,大声道:“这女子是个白痴,要我快活快活可以,怎能做我的妻子?不行不行……”
话声未了,方辛突地反手一掌,将他打了个斗。
方逸手抚面颊,大怒道:“你要娶她就娶她好了,我是万万不要的,你要逼我,我就……”
方辛冷冷道:“你若是接掌了”布旗门“的门户,再娶了”离弦箭“的女儿,江湖上还有谁敢惹你?”
方逸呆了一呆,道:“这个……”
方辛道:“到那时对她厌了,自管另去找些女人快活,又有谁来管你?又有谁管得着你?”
方逸大喜笑道:“是极是极,又是爹爹对,孩儿错了。”笑哈哈地伸出手掌,向杜鹃摸去,道:“娘子……”
方辛面色一沉,道:“但此刻你却不能动她。”
方逸道:“怎地?”
方辛道:“看来她与姓展的关系非比寻常,姓展的醒来后,若是见她被侮,怎肯说出机密?”
他语声微顿,冷笑接道:“但等到那姓展的说出布旗秘岌的下落来……嘿嘿!”横掌向下一切,接道:“那时她就是你的了。”
突听林梢一响,方辛只当是杜云天来了,变色道:“快走!”
杜鹃道:“我丈夫不要你们抱!”轻轻抱起展梦白,乃氏父子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将他牛扶半抱地架了下山去。
第二日黄昏时分,便已到了吴兴,吴兴城镇虽不甚大,但江南风物,终是繁华,黄昏时万家灯火初起,街市上人群熙来攘往,见了他几人的行色,俱在暗中称奇,方辛知道这一行人必定会引起注意。不等店家开口,先拿出大把银子,财帛动心,那店家自不再问他们的来历。
道路之上,方辛已将雪莲强展梦白服下此物虽是神品,但展梦白气血两亏,中毒又深,吐了几次,人却仍是昏迷不醒,他多日未食烟火,所吐之物,多是绿水,到后来颜色渐淡,终于无物可吐,肩上伤处,红肿却渐渐消退,方辛抚掌道。“好了好了……”
方逸往来蹀踱,只见灯火下杜鹃秋波盈盈,肌肤如云,他心里当真是其痒难抓,闻声大喜道:“好了么?”
方辛道:“不出一个时辰,便可醒来。”
方逸一把抓起杜鹃的手腕,放到鼻子上深深一闻,笑道:“再过一个时辰,娘子你便是我的人了。”
杜鹃目光痴痴地望着展梦白,那只手深像不是她的,方逸说的话她更是全未听到,突地手掌一缩,嘤嘤笑道:“好痒。”
方逸心动神摇,咯咯笑道:“痒么?痒么!我就要你痒……”双眉一张,竟要扑抱上去。
杜鹃笑道:“真讨厌死了!”目光仍望着展梦白,随手挥出一掌,这一掌虽是随意挥出,但却隐含真力。
方逸早已心旌摇摇,不能自主,几曾防得她突地劈出一掌,只听“砰”地一声,竟被她一掌击在胸膛上,大响一声,跌到墙角,方辛惊怒之下,霍地长身而起,厉叱道:“你怎能打他,难道你不怕我再将你丈夫弄死?”
杜鹃秋波一转,痴痴笑道:“我打伤他了么?呀!对不起,对不起。”取出一方丝帕,轻轻递了过去。
方逸方自一抹嘴角血痕,大怒而起,见到她这等神情,空有满腔怒气,竟发作不出,杜鹃道:“拿去呀!”方逸不由自主地伸手接过,擦起嘴角血丝,那丝帕早被污泥所染,又秽又臭,他却擦得甚是起劲。
杜鹃“噗嗤”一笑,她本来姿容绝色,心里虽然痴了,但却丝毫不减其美,这一《更是百媚横生,方逸色与魂受,竟被她美色所迷,直擦得嘴角发红,那丝帕犹自不肯放下,目光更是瞬也不瞬。
方辛冷“哼”一声,道:“擦够了么?”
方逸只如未闻,突地大喝一声,道:“我等不及了。”拦腰一把,将杜鹃抱了起来,冲出门去。
方辛双眉一皱,他虽然狠辣凶狡,但对儿子却是毫无办法暗叹一声,呐呐道:“孽障,孽障……”
第六章 粉侯风流
只听展梦白呻吟一声,张开眼来,四望一眼,骇然要挣扎起来,方辛轻轻一按他身子,假笑道:“你毒深伤重,才被老夫以稀世雪莲教醒,此刻毒虽已散,但内伤却仍未好,万万动弹不得。”
展梦白一觉醒来,宛如隔世,此刻更是满心惊疑,愕然道:“你……你救了我……”
此人竟会救他,实是令人难信。
方辛道:“若非老夫救你,你此刻早已命归黄泉了。”
展梦白呆了一呆,晕迷前的情事,一刹时俱都想起,心里又是惊奇,又是感激,忖道:“这方辛行事虽不正,但见人危难,便伸手相助,但真比那些自命侠义,不分皂白之人好的多了。”只是他生性耿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感激客气的话却终是说不出来。
方辛是何等人物,早已看出他生性,乾笑道:“你此刻还是先静息一下,待体力稍复,老夫再与你畅谈。”
展梦白心里更是感激,只觉这方辛的确是个好人,方辛一心要博他好感,又端来一盏参汤,给他喝了,心里却在着急,只望他儿子此刻不要抱着杜鹃回来,却又希望他儿子快生回来,不要出了事故。
他正自心中忐忑,满腹鬼胎,突听“嗖”地一声,一条人影,自檐顶直落下来,白发白发,面目森寒,手里倒提着一人的背脊,赫然竟是杜云天,方辛一见此人,心胆皆裂,扑地坐在椅上。
原来方逸色欲冲心,一把将杜鹃抱起,他生怕爹爹又来阻碍,竟想将杜鹃抱得远远地成其好事。
杜云天急怒攻心,晕倒之后醒来,已寻不着他爱女的踪影,惶急之下,飞掠下山,一路上探问行人,幸好方辛一行人太过令人触目,杜云天不消问得三两句,已探知他们的行迹,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