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歌不觉向着那片梅林扑去,其势过快,差一点摔了一跤。
好在顾以风功力已经恢复,几个飞步上前,扶住她下倾的身体。看到她这样开心,他笑了,这就是他要急着让她看这片梅林的目的。
顾以风不用多久就发现宁歌的表情并不像开心了,她一开始张大了嘴,似乎是惊喜,可是仔细一看,却更像惊异,然后她转着梅林走了一圈,眉越锁越紧,目中凝重,迸出一句:“这片红梅竟然是天山派的红梅!”
六九 。 天山明月
顾以风一愣,接着一喜,本来能逃出崖底已是庆幸,可是竟然能直接来到天山明月派的地盘那当然更是好事一件了,行随心动,抱了宁歌就在梅林上空一顿飞舞,那所有清香又美丽的红一路在宁歌的眼下掠过。
宁歌刚看到这片梅林的时候,自是惊异,转而一想,却又觉得是完全可能的,百花岛的天气和天山明月派所处之地类似,而且记得她刚被掳到百花岛时,那笔上未干的墨迹亦表明,其实两地相差不远。
宁歌豁然开朗之际,冷不防被顾以风这样一抱,一惊,反应过来后,却又隐隐的有点兴奋,她拼命地用脚往下蹬,踢着那一片梅林,梅树下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雪雨,花儿颤开来,突然间有了活泼的生机。
这片梅林并不小,两人好一会儿才飞到那个石桌石凳边上。普通的石桌,普通的石凳,一切都似往日,宁歌还能想起那天的一切,那天师姐穿着一身美丽的红衣,在这里摆了一壶最浓烈的竹叶青给自己,那酒清香无比,却也饱含祸心。
那小小的一瓶酒,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师姐的命运。如今师姐已经长眠地下,而自己又将如何呢?想到身上所中之毒,她的脸色顿时黯了下来,脚下动作就变得迟钝。
顾以风先是看着宁歌那活泼欢快的样子后,他在梅林上飞得越发得带劲了,后来看到宁歌速度慢了下来,还以为她累了,把她放了下来,牵着她的小手往石凳走去,却不想宁歌突然间停在那里。
宁歌松开了顾以风的手,慢慢地往着石凳走去,表情复杂,轻轻坐下,手抚上那石凳,如果当初,师姐如果不放这一壶酒,如果不是在攻降虎阵的最后关头想着逃命,师姐她也不会就此失了性命,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师姐的自私而至,可是为何自己会感觉到悲伤呢,会感觉到愧疚呢?
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大的错事,可是也许当初她就该明确地拒绝师父让自己继位的要求,也不应该收下那把赛月剑,后来也不该想救顾以风,而冒险让师姐陪自己去破阵。
现在想来,当然为时已晚,现在自己虽然就在明月派的后山上,就在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在她心里称之为家的地方,可是她却感觉脚下重如千斤,难以前行。
顾以风看着宁歌那轻抚石桌的表情,刚开始还暗忖,那石桌石凳不会是林飞白那小子做的吧,手还蛮灵巧的啊,又是笛子又是凳子的。不过……如果他想做,也不会做不出来,沉吟了一下,他决定以后要做一套玉笛玉凳玉桌。
渐渐他发现宁歌的脸上有着忧伤,顾以风一愣,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别伤心了,回来就好。”他只以为宁歌是有感触,却不成想,有那么些缘由在内。
宁歌没有说话,在石凳上愣愣地坐了很久很久,然后抬头对顾以风讲:“你把蛇肉送去给杜若轻他们吧,我还想回到崖下去,那里的那些花很奇怪,我想仔细看看它们有没有什么药用。”
这下顾以风不能理解了,他皱眉深思地看着宁歌,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回到罗网内,而这里毕竟是她的家啊,她怎么能不回呢?
说完这些,宁歌抿了唇,举步就要往回走。
顾以风思虑间,提脚就跟在后面。宁歌正想回头,劝他回祈州救人,却正在这时,听到了从远而来的脚步声,那声音,沉稳,缓慢,是她熟悉已极的声音,是师父!
宁歌转身就想走,却哪里走得脱,眨眼间,林如海已经到了眼前。林如海见到宁歌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想当初他眼看着赵泽睿把宁歌带走,虽知道赵泽睿不会对宁歌如何,心中却还是担忧的。林如海早已经把宁歌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眼见得林飘雪遇难,而宁歌又被人带走,心中愁苦之下,竟然白了大半的头发。
宁歌看到林如海的白发,愧疚无比,颤抖了唇唤道:“师父。”
林如海拍了拍她头,像小时候一样,笑笑道:“我还以为林飞白那小子糊说呢,原来宁儿真回来了。”
林如海才说到林飞白,那小子就从林如海的身后冒出头来,就往宁歌冲去。顾以风站在宁歌旁边,眉毛动了动,脚步轻移,已经站在宁歌面前。林飞白这小子功力不行,一时间控制不了力道,竟直直地把顾以风抱在了怀里。换来顾以风挑眉一笑:“抱我抱得这么紧做甚呢?”
被两人这么一闹,宁歌嘴唇咧开,对着林飞白,做了个羞羞的神色,林如海则是给了林飞白一个责备的眼神,而后上前,拍拍顾以风的肩膀,笑道:“ 几天不见,顾世子的功夫已然又有了新的进展,可喜可贺。”
顾以风忙对林如海行礼,再用眼光瞟过林飞白,直把林飞白羞得扭头跑掉。
到了这种时候,宁歌不回明月派是不可能了。此时天色已黑,师娘已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香味四溢,宁歌喉头一动,悄悄咽了咽口水,谁知竟然被顾以风听到了,顾以风坐在她的旁边,不怀好意地朝她一笑。宁歌怒,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了他一脚,听到他轻呼一声后,挑衅地回他一笑,也是相当的不怀好意。
林飞白坐在两人近旁,此间动静看得分明,心中真是又酸又涩,如果自己当初在青娄关口就阻止,两人会不会到今天这种局面呢?
这晚的林如海明显有点激动,打开了大大的一坛的竹叶青,开始和顾以风碰杯,酒杯转动间,不停地招呼顾以风用餐,显然对顾以风极为满意。
宁歌的师娘,也坐在席上,宁静慈祥的眼里透着几许睿智,看着顾以风,也是暗中满意地点头。这种情况当然更加让林飞白郁闷了,自己的功夫和顾以风无法相比,不用细看,也知道顾以风这小子长得妖模妖样,甚能迷惑人,论身世,那更不用讲了,那自己还有什么能胜过他的呢?想了很久,他突然眼前一亮,哼哼,顾以风,咱们来个比拼吧,看谁笑到最后。
林飞白这小子吃着饭,就自顾笑了起来,把席上之人笑得莫名其妙,唯有林如海暗自叹息。
林如海和顾以风相谈投机,一坛竹叶青不用多久就已经落下肚去,林如海叫着要再来一坛。顾以风收到宁歌递来的眼神,忙称自己不胜酒力。
林如海喝着喝着,情绪略带激动,对着顾以风道:“宁儿是个好孩子啊,好孩子啊,世子需得好好待她。”
宁歌闻言,心潮难平。林飞白则是愤愤不平,爹怎么都帮着外人啊?
顾以风郑重地放下杯子,走到林如海面前行了个礼:“前辈尽管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已所能地保护宁歌!”顾以风说得铿锵有力,眼神透着一股坚毅和决心。
林如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番行为,倒让宁歌有点不好意思了。
晚饭后,顾以风被安排在了客房,宁歌把他送到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昏黄的烛光,简洁的摆设,房内的一切整洁有序如旧,显然师父一直派人在打扫。
宁歌愣愣地坐在床上,眼泪流了出来,今天师父之所以会碰到自己,怕是正从后山而来,师父一般是不去后山的,怕是去看林飘雪去了,师父老年丧女,定是悲痛无比,才会白头至此吧。
林飞白这小子在吃完饭后,就一直想找个机会来找宁歌,可是宁歌一路把顾以风往客房送去了,他只好等在外面,直到宁歌的房内蜡烛点亮了起来,林飞白才跑上前,不客气地推门,叫道:“师姐,师姐,有好东西给你。”怀里又是一大包的杂物。
林飞白本来抱着兴奋的心情而去,却在看到宁歌的眼泪时愣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缓缓走到宁歌面前,举手就想帮宁歌擦去眼泪。这种举动,以前也偶尔为之,林飞白并不觉不妥当。
林飘雪虽然和林飞白是亲姐弟,可是林飘雪从小自私,和林飞白并不亲近,再加上林飞白也隐约知道一些事,因此对于林飘雪之死,虽有悲伤,却比不上见到宁歌的开心。看到宁歌流泪,林飞白一时以为宁歌是为林飘雪伤心,宁歌这人,平常虽然对什么都不大在意,却是非常重感情。
宁歌下意识地躲开了林飞白的手,自用手抹了把泪,向着林飞白一笑:“什么好东西啊。”
林飞白就抖开他的百宝袋,仔细一看,果然是丰富多彩,动物皮毛,草药,干果,应有尽有。宁歌忍不住一笑,这一笑,却是发自内心的。想了想,林飞白的心思,她其实一直都是明白的,可是却一直在装糊涂,那是因为她认为他只是个孩子,对自己的感情也并非是男女之情,可是从今天的情形看来,地不能够再这样糊涂相处下去了。
宁歌斟酌了一下,道:“我很快就会离开明月派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师父师娘,不要让他们伤心失望。”
林飞白愣了一下,有点急,显然有点误会宁歌:“你要跟那个顾以风走吗?”
宁歌看着他的眼眸,直视着他:“师姐当然要嫁人了,当然终也是要离开明月派的。”
林飞白皱眉:“嫁人了,也可以待在明月派。”嫁给他不就会一直待在明月派了吗:“再说我姐刚离世,你怎么忍心那么快离开我们呢。”
宁歌叹了一口气,不说话。随身拿出那把软剑,递给林飞白:“这把剑一直是明月派的信物,将来必然是师弟来继承明月派的,因此这把剑师弟要收好。”虽然说这是外公所遗之物,但又何尝不是明月派掌门信物,既然这样,还是留给林飞白比较妥当。
林飞白小孩子心性,顿时被那剑吸引了眼光,拿到院子里,对月舞剑。剑花激涌,如山涧奔动。
宁歌不再看他,几个转身,立到顾以风的窗前,那一盏豆灯仍然亮在那里。宁歌悄悄地站在一角的阴影里,目光贪恋地看着屋内的顾以风,他正坐在窗前,嘴角含笑,似乎正想到什么开心之事。
宁歌静静地站在那里,浑然不觉时间流逝。良久,突然颊边一阵风刮过,定睛一看,顾以风正在站在她的面前,凝着眉,擦干了她脸上的那一滴泪,刮刮她的鼻子,笑:“都回来了,还哭什么呢 。”什么时候宁歌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宁歌笑道:“我只是来跟你道别的,明天我还想回崖下,察看那些草药去,你就回祈州吧。”
顾以风眉头一皱,那崖下又没有粮食,又暗藏危机,如何去得,遂道:“你要研究那些东西又何必急在一时,不如待我们回祈州,把药给送去,咱们再一起去崖下。”
宁歌抿了唇,眼光闪烁:“祈州路远,我不想去……”
顾以风把宁歌的脸掰正,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目光:“你在瞞着我什么?”
宁歌一惊,反而吼道:“我不想去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去?”
顾以风丝毫没被她惊动,抱住宁歌道:“歌儿,我们有困难都应该告诉对方,合两人之力更容易解决事情一点,你不应该把问题留给自己一人。”
宁歌心下一动,嘴上强道:“我有什么困难啊?”
顾以风戳穿她的谎言:“没有的话,刚刚站在暗影里那么久做什么,如果没有,你的眼睛为什么不敢看我,如果没有,你干嘛要说话这么大声。”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心虚,因为怕被人看出来吧。
宁歌一愣,还是不准备说。
顾以风叹了口气:“你是想再去为杜若轻和我姐姐找解药吧,其实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找,那毒一时之间发作不起来,而你一个人跑回到崖下,叫我如何能放心呢?”
宁歌咬了咬牙:“我不是要一个人去,只是不想去祈州,师姐刚去世,我想在这里多陪陪师父师娘他们,我会等你回来再去找解药的。”
顾以风半信半疑。
可是不管顾以风对宁歌有多大的担忧,他第二天都不得不走上往祈州的路,虽然他走的时候,拜托过林如海,可是他相信,林如海是不可能阻得了宁歌的。
自从出发的那一刻起,顾以风就决定日夜兼程,以求早早回到明月派,以求那时候宁歌还没有出什么事。
七十 。 情敌相见
宁歌回去的时候存了一个心眼,一路观察着,是从百花湖坐船进去的,那四条尾巴看到她的时候真是又惊又喜。宁歌一进百花岛的时候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似乎还是那个环境,似乎还是那些人,可是每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