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行间,忽地瞥见路旁一株大树上发出点点金光,心下好奇,轻轻一按马鞍,飘身而出,落于树旁,注目望去,面色骤变,心神狂震。原来那点点金光,赫然便是一根根金针,而这金针他是最熟悉不过了,与白雪儿使的没什么两样。当下想也未想,伸出食中二指,将金针一枚枚地拔了出来,纳入怀中。见地上脚步凌乱,清晰可见,显是剧斗未久。
这金针为何会留在树上?白雪儿莫非有什么不测?沈君梧虽然暗恨白雪儿用金针伤他,但此刻她有危险,仍不免惶急。辨了辨方向,飞身上马,一路急驰,转眼便翻过了一座山岗。却见一辆异常华丽的马车迎面驰来,心下一惊,急忙勒马,他武功虽强,但于骑术却并不精良,此刻快马如飞,他哪能勒得住?眼见便要撞上马车,却见那车把式身形飘起,一掌拍向马头,只听得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那马顿时倒地气绝,而那车把式却趁那一掌的回弹之力,飘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怒气未消。而沈君梧也在那马倒地的瞬间,翻身下马,立于路中,怔怔地望着车把式说不出话来。
他做梦都未料到,一个看似普通的车把式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从他刚才所展现的武功来看,早已挤入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却不知车中之人是谁,武功又高到何种地步,竟能令如此高手甘做下人?纳闷间,车帘忽地掀起一角,露出一张清丽明亮的脸,秀目含怒,更添无限妩媚。此女之美与白雪儿又自不同,一人是怒放百合,而另一人则如空谷幽兰,各有千秋,难分轩辕,暗恨自己骑术不佳,以致唐突佳人。但此时此刻。救人如救火,白雪儿生死未卜,他又哪有闲情逸致在此逗留?毕竟,白雪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此女虽美,在他眼中亦不过是仅供观赏而已。
当下对那少女道了声歉,复施展轻功急驰而去,那少女见沈君梧对自己不甚理会,心中也颇为有气,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忽地对车把式道:“阿禄,追上他。”
阿禄道了声“是”,急掉转马头,一路急追。沈君梧轻功虽佳,但毕竟快不过奔马,隐约听到身后似有车轮滚滚的声音,回头一瞧,剑眉微皱,见马车转瞬即至,心头纳闷,不知这少女追赶自己有何贵干。
车未停稳,那少女已穿帘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静静地望着沈君梧,一双清澈的眸子散发出一丝淡淡的忧伤,淡绿的轻纱在微风中如柳絮般飘扬,飘逸的长发透出丝丝光亮,身上传来阵阵幽香,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沈君梧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俊面一红,有点不自在起来,喃喃地道:“在下沈君梧,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追至在下有可贵干?”那少女闻言一怔,是啊,自己为什么追他,追他干什么?她可从来没想过,就算要想也想不通,只觉得心中有股欲望迫使她追来,为什么会有,她也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见沈君梧自报姓名,这“沈君梧”三字还得牢牢记住,至于自己芳名如何称呼,告诉他又有何妨?轻轻一福,皓贝轻启,自那樱桃口中飘出一句:“贱妾仇若兰,见过沈公子!”声音既甜又美,宛如空谷幽兰,美醇佳肴,非言语所能形容。
此刻仇禄也下得车来,见主人行礼,也不敢怠慢,忙上前拜道:“老汉仇禄,见过沈公子!”沈君梧虽见此人乃下人打扮,但武功了得,实非一般江湖武人可比,急忙还礼道:“前辈如此大礼,晚辈可担当不起!”
仇若兰自报芳名,笑靥如花,仍是静静地望着沈君梧,久久不语。沈君梧急于赶路,可不愿在此多作纠缠,忙避开目光,轻声问道:“仇姑娘可有紧要之事?”仇若兰见他神色惶急,知他定有要事在身,留他不住,心中不免有点失望,本想助他一臂之力,但女孩子毕竟面嫩,况且自己与他初次相逢,出言相助,那也未免太露心迹。心念一动,微微笑道:“沈公子坐骑为仇禄所毙,贱妾过意不去,特地送马而来!”回头对仇禄道,“阿禄,快解下一匹快马送与沈公子!”沈君梧急忙摇首推辞:“姑娘之物,在下岂敢相求?”仇若兰笑道:“沈公子不必客气,日后若有机会,再送还贱妾不就行了?”想到以后还能与沈君梧相见,心中不由乐开了花,却见沈君梧仍自摇摇头道:“无功不受禄,姑娘好意,在下心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也未待仇若兰再言,便施展轻功急驰而去,仇若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怅惶若失。仇禄似乎明白此女心思,驾着马车跟了上去。
未行数里,两人翻身而出,拦住去路,正是阴阳双煞。仇禄神色一凛,厉喝道:“两位拦住去路,意欲何为?”阴阳双煞相视一笑,阳煞说道:“这山,是我的,这树,是我的,这路,是我的,所以,你轿中的人儿,也是我的。”阴煞淫笑道:“错了,是我们的!”仇禄阴森森地道:“两位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是谁吗?”阴煞阴恻恻地道:“你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重要的是今天晚上我兄弟二人想洞房。”
仇禄大喝道:“找死!”双手一按马鞍,飘身而起,一掌拍向阴煞。阳煞斜跨上前,伸掌相接,低喝道:“回去!”仇禄只觉一股炽热的气浪涌来,双掌相交,只听一声世响,仇禄竟被生生地震回马车,而阳煞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仇若兰虽未得见,但从刚才的声音中亦知不妙,低声问道:“阿禄,有无受伤?”仇禄亦低声道:“来者武功甚高,老奴不是对手,待老奴拼命之时,还请小姐借机先走!”
二人说话虽轻,但怎能逃过阴阳双煞之耳目,相视大笑道:“我们阴阳双煞看中的人,哪容你们说走就走?”仇若兰轻轻地掀开车帘,慢慢地从车中钻出,静静地站在马车的车辕上,亭亭玉立,衣袂飘飘,九分矜持中含有一分威严,宛若天女下凡,不可亵渎。阴阳双煞虽然凶残成性,却也不敢仰视。
仇若兰轻声道:“两位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趁早给本姑娘滚开!”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话中的份量却不轻,听在阴阳双煞的耳中,只觉一股寒意直透脚底。虽不知此女是谁,但举手投足间无不显得神圣不可侵犯,在娇柔的外表下,却透射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这种威严绝不是寻常女子所能装出来的,而是在长期的权力熏陶中深入骨髓。脑海中同时浮起白雪儿的影子,因为这种威严在白雪儿的身上来得更加强烈,更加淋漓尽致。深知此女来头绝不简单,额头甚至渗出了丝丝汗珠。
但色字头上一把刀,面对如此绝色佳人,就此放过,可谓遗憾终身。两双贼眼四只鼠目骨碌碌地环顾四周,确信周边无人,又不禁相视一笑,因为他们想到了同样的一个问题,完事之后,杀人灭口。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二人有此念头时,所有的畏惧一扫而空,淫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阴阳双煞行走江湖数十年,才貌能及姑娘者,三五人而已,今日有此机会,岂能错过?纵算粉身碎骨,亦死尔无憾!”
仇禄眼见二人如此无礼,早气得青筋暴起,奈何技不如人,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心中打定主意,纵算粉身碎骨,也要护得小姐安全。反观仇若兰,面对两大恶魔,仍是那样的从容淡定,既不惊慌,也不失措。冷眼望着阴阳双煞,极尽鄙夷。
既然决定要做,就决不能婆婆妈妈,突生变故,二人相互一打眼色,双双向仇若兰飞扑而至,人至中途,斜里飞来一条长鞭,将二人生生地拦了下来,跟着人影一晃,林秋寒粉目带煞,挡在二人面前。
蛇蝎美人林秋寒,阴阳双煞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各扫各的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这是恨天教一向的行事风格,此刻林秋寒却为眼前少女伸手,不知她二人是何关系。仇若兰从车辕上轻轻地飘了下来,站在林秋寒的旁边,轻声道:“秋寒姐,这两人太……可恶了!”说到可恶二字,娇面上顿时泛起一丝红潮。
阴阳双煞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恶棍,林秋寒当然明白这可恶二字包含的意思,安慰道:“兰妹何必去跟两个死人计较!”仇若兰心地善良,虽说阴阳双煞调戏在先,行凶在后,但总觉罪不致死,说道:“杀这种人,没的辱了姐姐双手!”林秋寒道:“别忘了我的外号叫蛇蝎美人,想让他们死,至少有一百种方法,何须亲自动手!”
自林秋寒出现,阴阳双煞就想着偷偷溜走,见二人聊得起劲,全然没将自己兄弟放在眼内,心中虽然有气,亦觉机会不可错过,正欲向林中退去,仇禄忽地身形一晃,拦住去路,冷喝道:“两位还想走吗?”阳煞冷笑道:“凭你拦得住吗?”林秋寒飘身而至,煞气隐现,冷冷地道:“阴阳双煞,识相的就自行了断,免得落在姑奶奶手中,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阴煞冷笑道:“林姑娘,你可不要逼人太甚。恨天教虽然势力庞大,但我帝宫却也不弱。今日给恨天教面子,放过这位姑娘,莫道是我帝宫怕了你!”
林秋寒疑道:“两位真来自帝宫?”阳煞见她有所顾虑,得意地道:“不错!”林秋寒冷笑道:“帝宫在江湖神神秘秘上百年,原以为聚集的都是些世外高人,没想到却是藏污纳垢之所!”阴阳双煞面色齐变:“你……”林秋寒打断他们的话道:“你什么呀,看看你们的熊样,本姑娘有说错吗?”
“林姑娘当然说错了!”一个声音至上而下传了过来,众人抬头看时,却见独孤鹤背负双手,站在一根树梢上,随风起伏,神态既自负又潇洒。见众人望了过来,接道,“帝宫这一锅好好的粥,自不会让一两粒老鼠屎给坏掉。”目注阴阳双煞,沉声道,“万恶淫为首,两位如果不想死得太难堪的话,就趁早了断吧!”阴阳双煞忽地双双跪倒在地,叫道:“公子,自三年前,我兄弟二人有幸跟随,此毛病就再也未犯,今日你就看在我兄弟二人往昔的苦劳上,放过我们吧!”独孤鹤道:“三年前,本公子就说过,如若再犯,定杀不饶,今日念你二人未成事实,就自废武功,退出江湖吧!”闻有活路可走,二人哪敢怠慢,各自散功。
林秋寒怒道:“哪能如此便宜!”长鞭一挥,击将过去。独孤鹤顺手摘下一片树叶,甩手打出,不偏不倚地击在林秋寒的手腕上。林秋寒只觉手腕一麻,长鞭失掉准头,未能打中。独孤鹤道:“林姑娘,此二人已得应有之惩罚,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呢?”
林秋寒深知有独孤鹤在此,要杀二人确实困难,带着仇若兰绝尘而去。阴阳双煞正欲跪谢活命之恩时,树梢上却已不见了独孤鹤的身影。
第十七章 灞桥拜会万事通
更新时间2013…3…12 13:01:55 字数:5926
灞桥位于西安东十多公里处的灞河上,是东出西安的必经之地。此地可谓龙蛇混杂,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有人卖艺,有人卖菜,有人卖刀,也有人卖剑……而万事通,卖的是他的舌头,沈君梧能坐在他的桌前,不是因为他的剑有多快,武功有多高,而是因为他出了一百两银子。
万事通低垂着头,把弄着银票,眼睛上翻,望着沈君梧道:“你想打听白雪儿的消息?”沈君梧道:“阁下号称万事通,这个问题还用得着问吗?”万事通摇摇头道:“老实说,白雪儿去了什么地方,老夫的确不知道。”沈君梧一把抢回银票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想收我的银票!”万事通连抓两下,都被沈君梧轻易避开,急道:“沈公子,沈少侠,我有个消息,有个消息绝对值一百两银子!”沈君梧盯着他道:“什么消息,如果你再敢骗我,我砸了你摊子!”
万事通哭丧着脸,伸出手慢慢地将银票重又拿回手中,道:“你只知道白雪儿来自帝宫,你知不知道白雪儿的父亲是谁?我告诉你他就是帝君白啸天。有这样的后台,江湖上谁敢得罪她呀?帝宫在江湖上一向神秘,她在江湖上消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沈君梧道:“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万事通道:“当然不是。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灞桥,是交通要塞,是全国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也是恨天教与华山争夺多年都未得手的地方。只因这个地方除了这两大江湖势力外,还有第三方势力,那就是灞桥赌坊。”
“灞桥赌坊?”沈君梧道,“一个小小的赌坊还能难倒仇恨天?”万事通道:“一个灞桥赌坊当然难不倒仇恨天,难倒仇恨天的是华山派,严格来说是七大帮派。这灞桥赌坊就是他们势力的分水岭。虽然这么多年都处在明争暗斗之中,但谁都未能得手,而灞桥赌坊的李老板则是左右逢源,既不出让,也不得罪,维持着少有的平衡。”沈君梧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