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鲁玄点头不迭,连声应道:
“诚然!诚然!焦兄神机妙算,胸罗万有,几个小儿,哪里逃得过您的汁算,看来焦兄所见之人,定是那北斗剑张铸魂了。”
那焦鑫志得意满,哈哈笑道:
“这还有错么?哈哈!鲁兄快快回去传讯报神君,就说那北道苏铉已死,北斗剑张铸魂重伤未愈,如今是个废人,躲藏在大盆山石屋之中,下款由你具名就是了。”
那鲁玄呆了一呆,道:
“怎不具焦兄之名?”
那焦鑫轻轻一掌,击在他肩上,越发笑道:
“你我兄弟,谁具名都是一样,这件功劳,小弟让给鲁兄你了,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焦鑫轻轻一跃,纵下了城头,迳自朝西北方向奔去。那鲁玄瞪着眼睛,紧紧瞅着焦鑫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始才回过神来,欢天喜地的离开城头,奔向西南。
这情形,莫说是受惠的鲁玄衷心钦敬,就是让云震知道,怕也不得不佩服焦鑫的机诈多智了。
云震等一行策马狂奔,谁也没有心情讲话,唯恐开口讲话,就将耽误行程似的。巳牌时分,云震已经远远望见那株老松。
他心头记意尚清,首次来此,马车就停在那株者松之下,再往前去,转过山角,进入山坳,就可见到武婆婆那座石屋了。
这时连那坐后鞍的石可玉也已香汗淋淋,到达老松之下,云震一松马缰,抹了抹额上汗珠,吁口气道:
“总算到了,不知那焦鑫到了没有?”
石可玉猛地跃身下马,道:
“我去看看,你们慢慢定。”
忽听一个苍劲的声音,洪声喝道:
“可玉,来者何人?昨晚怎不回来?”
石可玉止住脚步,低声说道:
“快下马,是武婆婆。”
转过身去,高声叫道:
“婆婆,云震回来了。”
但见人影一闪,三十丈外一块岩石之上,突然出现一位鸡皮鹤发,布衣执杖的老妇,那老妇果然是武婆婆。
见到武婆婆神威凛凛的出现,云震顿时放心不少,暗暗忖道:看来焦鑫尚未来到。
只听武婆婆洪声叫道:
“统统过来,我老婆子瞧瞧。”
这时,云震等早已下马,闻言牵着马匹,奔了过去,到达跟前,云震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
“云震参见婆婆。”
武婆婆目闪精光,在云震脸上转来转去,转了半晌,突然喝道:
“好哇!小子长进了。”
目光一转,打量着薛颂平,冷冷说道:
“这一位是谁?”
薛颂平连忙作揖道:
“晚辈薛颂平,参见武婆婆。”
武婆婆眉头一耸,道:
“你也知道我老婆子?”
薛颂平躬身说道:
“婆婆武功高强,心肠热络,高蹈自隐,不慕荣利,晚辈与云震情胜手足,早知婆婆是个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人,晚辈倾慕得很,但愿婆婆不吝教诲。”
这几句话,不但说明与云震的关系,也将武婆婆捧上半天,武婆婆难得有了笑容,目光一顾云震,道:
“你倒记得我老婆子?”
云震躬身道:
“晚辈怎敢忘记婆婆的恩德。”
他是指武婆婆助他练成“六丁抱一大法”而言,一语双关,这时倒也得体。
武婆哈哈一笑,目注牛大宝道:
“那小子想必是你朋友,叫什么?”
云震应道:
“他叫牛大宝,宝兄弟快来见过婆婆。”
牛大宝敞声一喏,道:
“俺大宝见过婆婆。”
武婆婆眉头一皱,道:
“又是个浑小子!”
话声顿住,凝视石可玉,冷冷接道:
“你为何彻夜不归,害你老子担心?”
石可玉过去拉住她的手臂,撒娇道:
“玉儿遇上了云哥哥……哦,对啦!昨天那矮子来了没有?”
武婆婆目光一棱,道:
“那矮子是何来路?你查清楚啦?”
石可玉急道:
“咱们快回去,那矮子是罗侯宫的爪牙。”
武婆婆洪声喝道:
“罗侯宫的爪牙又怎样?老婆子正在这里等他。”
忽见山角那面转出一位宫装高髻的中年女子,脆声喊道:
“婆婆,都是谁来了?”
武婆婆转身叫道:
“蕙仙来得正好,可玉与云震回来了,还有云震的朋友,你先领他们回去,回头再来替我守望。”
藤杖一顿,腾身跃起,三闪两闪,瞬息隐没在山石之中,云震等不再迟疑,连忙朝那面山角走去。
那梅蕙仙容颜秀丽,一身素衣,淡雅之中,别有一种出尘的清高气质,令人倍增亲切之感,她款款行来,与云震等寒暄几句,当即转身前导,急急而行,云震等人牵着马匹,疾步跟随在后。
这一路七高八低,三匹健马,这时竟成了累赘,但日后尚要奔行千万里,却又不能将它们撇下不要。
如此急走一盏热茶光景,方始进入一片山坳之内,见到了那座平顶石室。
此刻,石屋的大门半开半掩,隐约可见其中确是蛛尘网结,污秽不堪,云震正自生疑,梅蕙仙已经驻足说道:
“震儿,你将马匹暂系屋内,我带你去见张师兄。”
云震应了声“是”,一面将健马牵进石屋,一面暗道:想来放置石屋不用,必是故布疑阵,难怪那“秃鹰”鲁玄认为人已搬走,但不知张前辈住在何处?
系好马匹,又随梅蕙仙转过石屋,走向一片绝壁,梅蕙仙领头钻入茂密的荆棘藤蔓之中,在那绝壁上轻轻一按,一阵轻响过处,绝壁顿时现出一座洞门。
进入洞门,是一条曲折幽暗的甬道,众人顺着甬道往前走去,须臾已至甬道尽头,但见两名道装抱剑童子,把守在一间宽敝的石室门外,那室内灯光明亮,阵阵异香,正由里面飘散出来,远远望去,室内陈设仍旧,北斗剑张铸魂与白云道长相对而坐,正在那里品茗对奕。
云震见到张铸魂,但觉心头一阵激动,抢先进入了石室,拜伏在张铸魂膝前,颤声叫道:
“前辈安好,晚辈回来了。”
张铸魂贸然见到云震,心绪也是十分激动,呆了半晌,始才伸出枯瘦的手掌,抚摸着云震的头颅,频频颔首道:
“好!好!你又长高了,起来吧,见过白云道长。”
云震依言站起,向白云道长躬身一礼,道:
“晚辈参见道长,这段时日,又劳道长费神了。”
白云道长捻髯,微微笑道:
“我老道与苏铉师徒数十年交情,效劳卖命,也属应当,用得着你来感谢么?”
云震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一只扁平玉匣,双手递了过去,说道:
“这匣内乃是一株千年茯苓,还须劳神道长,配一副药给张前辈服用。”
白云道长神色一怔,连忙接过玉匣,惊疑参半道:
“千年茯苓?”
打开玉匣,低头看去,但见匣内根盘须结,正是一株连根带茎的茯苓。那茯苓皮黑而皱,黑中发亮,稍端一颗菌状之物,约莫拳头大小,肉白微赤,筋络分明,放在那玉匣正中,就像是个肉色莲蓬,散发着阵阵异香,令人头脑为之一清。
白云道长看清了那株茯苓,顿时欣喜欲狂,盖上玉匣,蓦地站起身来,欢声叫道:
“铸魂,你有救了。”
身躯一转,就待向外走去。
张铸魂也已看到那株茯苓,心头虽然欣喜,却不若白云道长激动,缓缓说道:
“道长慢走,待晚辈问过云震再议吧!”
目光瞥见薛颂平等走进室内,心知是云震的朋友,连忙颔首招呼,道:
“两位小友,我有沉疴在身,不与两位见礼了。”
薛颂平眼见云震跪拜在地,早知这位脸貌清癯,气派雍容的青袍人是谁,张铸魂纵然说得谦逊,他仍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报了姓名,那牛大宝更是处处以云震马首是瞻,眼见云震行的乃是跪拜之礼,他也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报了姓名,口称“宝儿”,叩了三个响头,引得旁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两人分别参见完毕,白云道长已经迫不及待了,道:
“铸魂,你陪他们谈谈,老道为你配药去。”
张铸魂着急道:
“道长慢走,且容晚辈问问茯苓的来路。”
他纵然积年重伤,变成了要命的沉疴,随时都有撒手西归的可能,这等状况,仍然毫不苟且,必须查明灵药的来路,方肯让那白云道长前去配药,这份坦坦荡荡的君子气概,莽莽江湖,又有几人能及?
薛颂平钦佩无比,心绪激荡,当下重新作了一礼,恭声说道:
“前辈但请宽心,那株茯苓,乃是家姑赠予云震,专为治疗前辈伤势之用。”
他话未说完,白云道长已经敞声道:
“云震岂是妄取之人,你也过于小心了。”
话声中,银须飘拂,领着一名道童出房而去。
张铸魂摇头一叹,目注薛颂平,道:
“为了我一人的伤势,不知连累了多少朋友担心操劳,我与令姑素昧生平,令姑竟然慨赐这等灵药,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梅蕙仙大为焦急,连忙过去在他背上轻轻捶擂,道:
“张师兄,朋友们也是各自尽份心力而已,你又何须这样激动?我扶你到床上躺一会儿吧!”
张铸魂摇了摇头,喘息道:
“不要紧,我还得与云震谈谈。”
云震挨着他坐下,说道:
“晚辈一时不走,前辈先养养神吧!”
张铸魂微微一笑,道:
“你这次金陵之行,结果如何,找到‘玉符’了么?”
他终身以武林大局为念,时时不忘那师门“玉符”。
云震听他问起“玉符”,脸色倏然黯淡下来,叹口气道:
“这事说来话长,且等前辈伤愈再讲吧!”
石可玉忽然接口道:
“爹爹!云哥哥必定没有找到‘玉符’,若是已经找到,他会不自动告诉您吗?您还是先歇会儿吧!”
张铸魂目光凝注,道:
“云震,那‘玉符’可是又生枝节了?”
云震嗫嗫道:
“这个……”
张铸魂喟然一叹,道:
“天下哪有如意事,你慢慢将经过说来听听。”
云震无奈,只得将金陵之行的经过,扼要讲了出来。
这段经过,确实称得上曲折离奇,诸凡高夫人当年的用心,高华的被禁于“容园”,“太阳丹”治愈了高洁的“离魂”之症,以及云震因祸得福,功力大进等等,俱都出人意料之外,众人听了,就连一向沉稳的张铸魂,也不觉惊叹不已,深深感到此事之无常,的确不是凡人所能预卜。
云震讲完经过,石室中寂静了片刻。
张铸魂沉思有顷,叹道:
“这样说来,那‘玉符’究竟落在何处,目前更是拿握不准了。”
云震戚然道:
“按说当是雯儿带在身上。”
张铸魂眉头轻蹙道:
“恐怕也不一定。”
云震道:
“雯儿亲口告诉晚辈,那玉符在她手中,但高夫人找遍了雯儿可能收藏之处,仍是不见玉符影踪,以此推断,可见玉符乃在雯儿身上。”
张铸魂忧形于色,道:
“事到如今,我倒希望那玉符仍在金陵世家之中。”
话声微顿,移目望向薛颂平,歉然说道:
“我张铸魂说来惭愧,在此以前,令姑乃是我心目中强敌之一,殊不知令姑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薛颂平连忙恭声道:
“前辈切莫如此自责。家姑言道:她乃女流之辈,行事失于偏激,当年误伤了前辈,如今自责已迟。再过几日,她老人家或前来探望前辈,当面致歉。”
张铸魂惶然笑道:
“那是越发不敢当了,我本是无功受禄,一株千年茯苓惠我之深,不啻是再生父母,这等大德,我不敢口头言谢,只望来日对贤侄复仇之事,略尽绵力,怎敢劳动令姑大驾?……
云震,你若知道高夫人之意,你该代我婉言致谢才是。”
云震道:
“晚辈也曾婉转陈述,但高夫人仅嘱代为致意,不听陈述。不过,据晚辈所悉,高夫人乃是取道六诏之便,前来探望前辈,晚辈就不便坚拒了。”
薛颂平接口道:
“云兄弟之言不假,家姑为舍妹被虏之事,忧心如焚,此来并有共商大计之意。至于那株千年茯苓,本是准备为家妹治病之用,如今舍妹病体已愈,那等于灵药互惠,各尽其用,前辈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张铸魂朗声笑道:
“我也讲你不赢,反正恩德孰重,我自己明白就是了。”
目光一转,注视石可玉道:
“玉儿,昨日那两人的底细,你可查清楚了?”
石可玉故作嗔声道:
“我早想告诉您,谁叫你们谈个不休,我插不上嘴嘛!”
张铸魂朗朗笑道:
“如今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