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睫一阖,假装睡去。
云震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她已三四日未曾睡眠,但愿她真正睡去,纵然金陵王到来,我拼着性命不要,总得将她保住。
忽听一阵鸟鸣、鹤唳之声,与小白猿咆哮之声,相继传入耳际。
云震一惊,霍地站起身来。
雯儿抬起沉重的眼皮,道:
“外面定有事故,你出去瞧一瞧,”
云震沉声道:
“我在门口看看,若是金陵王,你就躲起来,让我一人对付。”
雯儿道:
“不是金陵王,金陵王来无影去无踪,不会惊动小翠他们。”
说话中,鸟鸣鹤唳之声越来越紧,云震匆匆替她将锦被盖好,反身朝室外奔去。
雯儿急声道:
“倘若敌人来犯,你先别与人动手,将人引到我这儿来。”
云震大声道:
“知道了。”
拉开洞门,大步奔出。
只见雪峰之上,垂下一条长绳,十余条人影,正手攀长索,缘绳下降。
那雪峰高出云表,来人下降到长索尾端,在削壁苍松上系上另外一条绳索,继续下降,这时已穿过环绕山腰的雪层,降至半山以下。
那翠鸟久经饲养,甚有灵性,发觉外敌入侵,正飞扑上前,向缘绳下降的敌人袭击,那白鹤也在一旁盘旋飞掠,长唳告警,但来人武功甚高,翠鸟吃过苦头,疾扑疾退,无法接近敌人。
云震凛然心惊,暗想来人既以长索下降,显然还不知那条水道,眼下雯儿身在病中,敌众我寡,为求万全,还是早早逃遁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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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心念电转,顿时返身奔入洞中,叫道:
“雯儿,敌人大举来犯,咱们先退出谷外。”
雯儿躺卧不动,眼皮微抬,含糊道:
“是金陵王么?”
云震大声道:
“不知道,但来人声势很大,看那样子,个个身手不弱。”
雯儿呻吟一声,含糊道:
“我要睡觉了。”
眼皮一阖,寂然不动。
云震大惊,抓住她的双臂猛力摇喊,叫道:
“雯儿醒醒,醒醒。”
哪知雯儿沉睡如死,毫无反应,云震大急,抱起雯儿,背负而起,大步奔出洞外。
出得洞门,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顷刻工夫,通往荷塘的石径上,已站立着三条人影,其余的人也正在积雪皑皑的峭壁上滑行飞坠,疾速下降。
云震见敌人身手如此快捷,不禁惊急交迸,眼看那三人阻住了去往荷塘的通路,自己背负一人,势难突围逃遁,于是身形一转,奔回洞内,依旧将雯儿放置床上,独自一人奔出洞外。
此时的云震,非但武功已有根底,见识与机智亦远胜往昔,这时心意已定,奔出洞外,反手掩上洞门,当门而立,凝神待敌,气势如虹,神威凛凛。
只见十余名面目陌生的男女,踏着积雪,浩浩荡荡,大步行了过来。
那为首之人,白面无须,服饰富丽,贵公子打扮,身后环列八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八名女子俱是身着白衣,外披紫黑色貂皮大氅,另外八名男子则服色不一,年纪参差不齐,列队跟随在后。
云震心神一凛,暗道:此人好大的排场,莫非是金陵王不成。
忖念中,那贵公子业已走近石级,云震双手抱拳,洪声道:
“诸位请了,在下云震,这厢有礼。”
那贵胄公子闻声止步,仰面朝云震打量一眼,微一抱拳,朗声笑道:
“果然阁下在此。我等倒未白跑一趟。”
此人举止儒雅,言笑宴宴,看去不像武林人物,但神情语气,不怒而威,好似那种久操生死人权之人,平日间颐指气使,已成习惯,虽在谈笑之间,也隐隐流露着一种凌驾旁人的气势。
云震微微一怔,道:
“兄台尊姓大名?”
那贵公子淡然笑道:
“兄弟家住云南六诏山罗侯宫,江湖朋友,称呼小弟罗侯公子,朋友抬爱,不值一笑。”
云震心头一凛,暗道:既称罗侯公子,若非南主人翁罗侯神君亲生之子,也该是衣钵传人了。抱举一礼,道:
“原来是罗侯公子,久仰了。”
罗侯公子淡淡一笑,目光一扫石级,含笑不语。
但听一个青袍老者厉声喝道:
“我家公子在此,你不知降阶相迎,已是身犯死罪了。”
云震莞尔一笑,心中暗想,来者不善,冲突难免,唯一的办法是死守洞门,等待雯儿醒来,再作逃走之计,当下不理那青袍老者,眼望罗侯公子,肃然道:
“隆冬大雪,新年即届,公子不在家中纳福,千里迢迢,赶来此处,不知有何见教?”
罗侯公子晒然道:
“十余年前,本宫有一篇内功心法,流落于江湖之上,至今未能寻回,近闻江湖传言,那篇心法落在你的手内,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云震见对方声势浩大,脱口否认道:
“江湖流言,岂可……”
突然间, 一阵羞愧,袭上心头,暗道:我也算是武林人士了,此身既入江湖,就该堂堂正正做人,贪生怕死,言不由衷,岂足大丈夫行径。
只听那罗侯公子沉声道:
“吞吞吐吐,莫非有难言之隐?”
云震精神一振,昂然道:
“罗侯心法,曾经一度落在云某手小。”
罗侯公子眉头耸动,道:
“如今怎样?武林瑰宝,难道毁灭不成?”
云震朗声道:
“那倒没有。”
罗侯公子道:
“那块黄绢,眼前落在谁人手中?”
云震昂然道:
“出卖旁人之事,在下不屑为,公子原谅了。”
罗侯公子脸色一沉,冷冷道:
“那心法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之物,既曾落于你的手中,你定已抄录了一份了?”
云震淡淡一笑,道:
“那又何必。”
罗侯公子双眉一挑,道:
“这么说来,你已将黄绢上的文字熟记心中了?”
云震坦然道:
“不错。”
这片刻间,是云震有生以来,最扬眉吐气之时,罗侯公子站立石级之下,云震独据阶上,面对强敌,神采奕奕,侃侃而言,大有气吞河岳之势,那罗侯公子虽目空四海,也不禁另眼相看,泯除了小觑之心。
只见那青袍老者移步上前,躬身道:
“此人狂妄无礼,待属下上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罗侯公子将手一摆,冷笑道:
“习过罗侯心法之人,若不带有三分狂态,罗侯神功也不足以威震武林了。”
“是,属下无知。”
垂首退下。
罗侯公子眼帘一抬,双目之内,精光毕露,沉声说道:
“那块黄绢流落江湖,已十五六年,辗转易手,想必数易主人了?”
云震与他寒电似的目光一触,情不自禁地心神一颤,暗道:此人内功好深厚。忖念中,强作镇定,缓缓说道:
“衡情度理,势必如此。”
罗侯公子峻声道:
“据你所知,那篇心法已是几度易主了?”
云震暗暗忖道:那块黄绢我得自裴大化,转手交给西门咎,至少是三易其主了。
心中在想,口中淡淡道:
“在下只管个人的事,公子所问,恕难奉告。”
罗侯公子眉宇之间,泛起一片煞气,但只一瞬,重又神色淡然,转面一望那青袍老者,道:
“你向云公子讨教几招,出手要有分寸,不可失了礼数。”
那青袍老者躬身喏道:
“属下遵命。”
左手一撩衣衿,嗖的一声,箭射而起。
这石阶共有三十余级,上下高逾两丈,那青袍老者自石阶脚下斜斜纵起,疾若劲矢,瞬眼凝立于云震身前四五尺处,气定神闲,形若无事,似是老早就已站在那里。
云震与雯儿相处经年,朝夕论武,见识已是大进, 一瞧青袍老者身法,顿知是一劲敌,心中暗忖,难怪罗侯宫威震武林,属下的身子已然如此,主子的武功,那是可想而知了。
转念间,青袍老者已是抱拳为礼,洪声道:
“罗侯宫属下,敬请云公子指教。”
云震抱拳道:
“朋友请。”
青袍老者喝道:
“得罪了。”
左足微上半步,一掌击了过去。
这洞门外一片平台,下接石级,平台长宽不过八尺,面积甚小,因而两人距离很近,青袍老者跨步出掌,正是伸手可及。
这一掌飘忽快捷,势道极为凌厉,但云震一直等到对方手掌触及自己衣衫,始才身形一闪,马步一挫,横拳一侧,猛往对方手腕撞去。
这一拳“猛虎当道”,又叫“石敢当”,乃是“开山拳”中的一招,若论招式,平淡无奇,但云震使来,功力雄浑深厚,霸道之极。
青袍老者见云震一拳攻向自己手腕,拳劲如刀,若不立即撤招,手腕势必被他一拳撞断,不禁喝一声“好”,右掌回收,左掌快如电光石火,飒然击了过去。
这左右两掌连环迸发,使得天衣无缝,端的是江湖少见的高手。
云震见他左掌击到,立即吸气含胸,左拳一晃,往他左腕砸下。
这一招乃是云震与雯儿长日搏斗,共同研制出来,若论拳势,不合武术常规,狠却狠在变招神速,出手迅捷,凶狠绝伦。
青袍老者只觉一股重如山岳的拳风,陡然撞到,不禁怒喝道:
“哪有如此蛮横的打法。”
手臂一穿一扭,骈掌如刀,霍地砍了下去。
这一穿一扭,乃是拳法中的上乘功夫,江湖中会这一招的人多,练得到家的却少,这一招俗称“仙剑斩龙”,以掌缘下砍,端的厉害之极,近身肉搏,臂动掌至,如被砍上,骨骼也斩得断。
云震耸然动容,突地吐气开声。暴雷般一喝,一拳捣了过去。
这一拳直捣对手胸口,拳风震耳,猛恶绝伦,青袍老者不及化解,迫得挥手一掌,硬接过去。
只听一声轻响,如击败革,两人身躯一仰,齐齐大退一步。
那罗侯公子站立阶下,负手观战,神色—片淡漠,似是两人这一战,谁胜谁败,与他毫无关连。
他身畔那名女子倏起轻声笑道:
“公子,这姓云的好生彪悍。”
罗侯公子神色肃然,道:
“此人将一套简单的拳术,发挥出无穷的妙用,以力补拙,以快制巧,正是武学之中,化腐朽为神奇的上乘境界。”
说话中,云震与那青袍老者已齐齐进扑,二度打在一起。
此时,二人争抢先机,以快打快,展眼之间,已搏斗了十二三招。
罗侯公子耸然动容,道:
“咦,原来此人是高家的弟子。”
先头讲话那女子,接口问道:
“公子说的,是金陵高家么?”
罗侯公子神色凝重,随口道:
“嗯!”
目蕴神光,凝注着打斗中的二人,一瞬不瞬。
那白衣女子看了数招,道:
“久闻金陵王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他们家武功不传外人,难道这云震是高家女婿不成?”
罗侯公子亦正疑云满腹,百思莫解,闻言之下,以眉皱了一皱,未曾答理。
原来这八名身披貂皮外氅的女子,俱是罗侯公子的姬妾,讲话的女子名叫燕黛,最得罗侯公子宠爱,她适才讲话。罗侯公子未曾答理,当着众家姐妹面前,脸上大是难堪,神色之间,顿时显得委委曲曲,泫然欲泣。
但听罗侯公子道:
“此人武功博而不纯,并非金陵王亲传。”
那燕黛回嗔作喜,娇声道:
“若不是金陵王亲传,那么—定是他女儿传授的了。”
罗侯公子微微一笑,道:
“此人打来过于拘谨,好几次坐失先机,当胜不胜,想是初临大敌,第一次与人动手。”
燕黛笑道:
“年轻的人,能与‘一笔震三湘’丁公望打到五十回合,武功也算不弱了。”
这二人评头品足,论说不休,一宇一句,俱都钻入云震耳内,云震愈听愈觉心烦,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大声怒吼道:
“闭嘴!”
燕黛格格娇笑道:
“临敌交手,讲究的是抱元守一,心无二用,我们讲我们的,你自要听,怨得谁来?”
云震怒哼一声,犹未反唇相讥,那青袍老者倏地一声大喝,掌指齐飞,发动了一轮攻势。
原来这青袍老者名叫丁公望,原是三湘巨盗,一支点穴铁笔,造诣颇深。二十余年前,横行三湘,已然得了个“一笔震三湘”的绰号,投入罗侯宫中,名位不过侍者,武功却日有进展,远胜往昔。
云震学武的方式与众不同,雯儿异想天开,要他由不断的激斗之中学习招术,如此下来,云震耐战的功夫高人一等,而且招术博杂,往往在危急之中,化险为夷,丁公望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