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知道麦乐现在饥渴交加身心疲惫，最不愿提及的就是刚刚发生的一切。但是，这次再不把一切斩断，下次，见到的有可能就不是自己儿子胳膊上的纱布，而是麦乐冰冷的尸体！
“妈……”可不可以先不说他们？麦乐耍嗲。
“说！王霸几时回来的？现在他和你吕叔在一起？”有王霸在身边，吕窦不应该崩溃啊？臻健在心里嘀咕。
“我……具体也不知道霸叔是几时到家的……我……”
麦乐，就在臻健一句句“说！”“说！”“说！”的审问声中，挤牙膏一样，把自己的“罪行”交待了个八九不离十。被逼无奈，结结巴巴地说了他和吕窦的一段脸红心跳，但他还是机警地骗过了臻健，没有吐露半个字，关于他和王霸的一场云雨。那是个事故！麦乐坚信。
臻健听明白了大致的时候，麦芒进来了，
“跟你爸吃饭！”臻健吼了麦乐一句，把刚进屋的麦芒都吓了一跳。这健！啥时候跟他的大儿子这式儿这语气说过话的啊？看样子，我这大宝贝，这次案子闹大了！
“乐！快看爸给你整啥来了？你奶奶家的锅底都快让我给端来了。就这，你奶奶还问呢，够不够啊？不够我再给乐做新的！三鲜馅儿的饺子，你奶奶晚上亲手包的，来！先把你的小肚子填包喽！”麦芒臻健夫妇，最大的长项就是“混合打”。不论商场情场，一个唱白脸时，另一个准保就是唱红脸的，都不带角色混乱的。所以人二位啊，走哪儿打哪儿，打哪儿胜哪儿，所向披靡，常胜将军！
阳台上，臻健找到了吕窦。
“我找到他了！”就这五个字，臻健就听到电话那头，开始有压抑的哭声。唉，吕窦啊吕窦……
（）
“他没事！现在正和麦芒吃饺子呢。他对我说，再也不回信浓镇，再也不想见你和王霸了。我带他走！豆子！这段日子的事，麦乐大致都跟我说了（是你逼供的好不好？），不要再来找他！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今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情场如此，商场也不例外！我会找合适的机会，慢慢断绝一切和北通的生意往来。过去的，就让他全部过去，请你多替麦乐的未来想想！”
臻健还想把这十六年的养育之恩替麦乐谢两句呢，接了电话一个字都没说的吕窦，却把电话挂了！
抓着手机的臻健，在凉台上楞了半天，回想着自己在电话里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不管王霸发生了什么，但乐说最后见着他他还活着。有王霸在身边，吕窦会痛，只是一时，一定能过去！即使过不去，我也再不能放走麦乐，让他们一错再错！
透过凉台的玻璃，屋子里的麦乐，已经开始跟麦芒抢饺子了。还好！还好麦乐年轻，他一定能忘记一切不愉快的过去，他会有一个快乐的明天，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明天。臻健欣慰地想。
臻健决定在北京多留几天。一是要帮麦乐在北京找学校，二是处理信浓镇上的房子。可最主要的，他是想多陪陪儿子。
三口人，挤在公寓那张比单人床宽不了多少的床上，第二天整整睡了一天！直到晚上，臻健麦芒起来，麦乐一个人四仰八叉，终于能展开了，还在接着打呼噜。
看着儿子香甜的睡颜，臻健是多么想带麦乐走啊！可是，麦乐好像心意已决，就是要留在北京。他对自己说再不回信浓镇，但他没说再不见那两个人。是自己！是自己为了让吕窦彻底死心才故意那么说的。麦乐是因为见到了王霸，觉得王霸要死了，自己对吕窦的感情对不起王霸才决定放弃吕窦，可他并没有说自己爱吕窦错了！并没有说自己已经不爱吕窦了！跟我回深圳，就是对自己爱的彻底否定？彻底忘却吗？只要能留在北京，只要能靠吕窦近一点哪怕再近一点，他就能感到吕窦的那份爱？那份温暖？
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难道只有默默地注视，默默地乞求上天保佑，才是父母在孩子长大后唯一能做的事情吗？
麦芒出去，几乎将全北京的高级营养品都搬回了家。臻老娘开动马力，开始埋锅造饭。麦乐是被屋里的香味儿薰醒的。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自己老娘做的最好吃的肉肉饭饭，麦芒帮他洗了个澡，头一靠枕头，没有一分钟，呼声又起！
臻健一边接着炖补品，做荤菜，一边跟麦芒商量。最后两人还是决定，卖掉信浓镇上的房子，断了麦乐的最后退路。臻健让麦芒明天就回镇上找买主。
第二天傍晚，麦芒回来时，天都快黑了。
臻健心里正嘀咕呢，这人！还真打算今天就把卖房子的钱带回来是怎么的？麦芒进屋。一脸的……不对劲！
他把臻健叫出屋。麦乐正和臻健在网上看学校呢，麦芒臻健一向如此！不想让第三者知道的事，任凭你是他儿子也甭想知道。所以麦乐，接着查自己的学校。
一会儿，臻健进来，
“乐！王多，王多出事了！今天中午，他在镇上技校的后院儿，靠着棵树打盹儿，一辆手扶拖拉机，出事撞进学校，一堵水泥墙倒了，王多被埋在下面。现在在镇医院抢救，你吕叔……亲自在救他……爸爸回来时，还不知道结果，你……”麦乐腾地站了起来。多！王多？！
唉，难怪信浓镇一算命的瞎子说，他大年三十晚上做梦，看见信浓川倒流。今年大概是信浓镇的本命年，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麦乐冲进镇医院，来到手术室的外面，王妈看到麦乐，立刻目露凶光！扑过来，对着麦乐劈头盖脸地就打，可是她上了岁数，又受了打击，哪里来的一丝力气？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夺命鬼啊！你还回来干什么？多都是为找你啊……你就等着壮回来要了你的命吧……我可怜的孩子……他找了你两天两夜都没有闭眼睛，终于知道你没事儿了中午想眯会儿，哪成想，那该死的拖拉机啊，该死的拖拉机……”王护士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几个医生护士过来扶走了她。
王多的父亲，坐在长椅子上捂着脑袋，麦乐扑过去搂着他，他看清了是麦乐，反而拍着麦乐的肩说，
“不怕不怕……北京来的医生已经到了，都进去了……你吕叔……是最有能耐的外科医生，他一定能救回多！一定能，一定能……你妈她……太难过……你不要怪她瞎说话，你们仨，都是她的心头肉，只是多，太老实，太老实……”王多的父亲说不下去了。
几个小时后，第一个被推出手术室的居然不是王多而是吕窦！惨白的脸上挂满了斗大的汗珠。王多的父亲握住他的手，吕窦开口只说了一句，
“放心！王多没事了，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就闭上了眼睛。
臻健看着麦乐焦急地盯着吕窦，满眼的关心，满眼的爱意。
可吕窦，一眼，都没有看麦乐。
第 161 章
160．
信浓川的河水还在欢快地流。瞎子看见河水倒流，这不扯淡嘛！
麦乐，推着轮椅，在河岸上欢快地跑。轮椅上，坐着王多，那么猛烈的颠簸，他竟然能不掉下来，还在哈哈哈地大笑。轮椅后，居然还跟着个丫头也在跑！可不是臻子啊，是和王多同技校的小王老师！（王多未来的媳妇儿，也、姓、王！）
对！麦乐留了下来！永远留在了信浓镇！
他对臻健说，我，一辈子放弃南横，决定从医！高中毕业，立刻去美国上医科。我要用自己的手，医好王多的腿，我要用我的医术，让王多站起来！等豆子老了，退休了，我会接替豆子的诊所，在信浓镇，一辈子，医治那些养育过我的人。
春去秋来，距王多出事，将近半年过去了。
现在，在镇上，麦乐除了学校就是王多！王多年轻，再加上吕窦高超的医术，前前后后几次大大小小的手术，最后就剩小腿，损伤最严重的地方，一时无法恢复。吕窦一直在北京的大医院想办法，骨科专家说，只要肌肉不发生萎缩，骨头想办法做手术，最后，还是有站起来的可能！
“摸”王多的腿，现在成了每天麦乐必做的功课！
王多，从事故后醒来，看见自己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在自己的身边，就笑着说，
“乐你回来了，太好了！”
后来，一天比一天好，
后来，麦乐天天“摸”自己帮自己恢复，王多总是被连摸带占自己便宜的弟弟弄得痒得憋不住地哈哈大乐，
“乐～乐～乐～我真是因祸得福啊……”王多这么说。
麦乐看着王多的眼睛，当着王壮的面，“多！要是你愿意，我想跟你过一辈子！就咱俩，你和我，手拉手走完这一生！”老爷爷一样的表白口吻，但是认真的。
“喝！王多！你小子还真是因祸得福啊！麦乐向你求婚呢！你都暗恋他十多年了，这回正好，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乐替妈接进门啊？”这该死的大哥王壮，哪有大哥样？还革命部队上的干部呢～
王多盯着房门，羞羞地说，“恐……恐怕不行！”门口站着的，就是小巧玲珑的小王老师。
知趣离开病房的俩兄弟，这个郁闷！谁能想到，天然白痴的王多，居然能“泡”到这么年轻貌美的女朋友！而且，不早不晚，在王多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出现，更表明人“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的决心！把王护士这个稀罕这个乐，都木“政审”，就通过了！
后来，娶不到王多的麦乐，有一次很不厚道地问他二哥，“哎！我说傻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一个男人，结婚后要对女人履行的责任？”
“保护她，呵爱她一辈子！”好男人王多如是答。
“切！不是……我是说床上……你……行吗？”不是麦乐缺德，认为王多受伤丧失功能。说老实话，麦乐打小就认为，王多应该是送进清宫做公公都不需要净身的那种人～柔得就像个面条女人。不是今天，二年前，他和王壮偷着看毛片时就对王壮提过这担心，这疑问，那时……王壮好像给自己了个大嘴巴，什么都没回答自己！当时麦乐就知道，有此疑问的并非他一人！
“死小子！你怎么知道我不行的！要不你来试试！反正我也想把你收了做偏房，正好给我妈当闺女……”啊……！好可怕啊！王多！十六年没碰过麦乐一跟手指头，都是麦乐伙同王壮欺负他来着。那一天，残着呢，就把麦乐压身下了！而且……麦乐后来居然吓得都没敢告诉王壮，压在自己身上的王多，下面，真的硬着！
因为是公伤，秋天，新学期一开学，王多就回技校教书了。王多是这个技校毕业的，王护士走后门，托关系让王多留校当了老师。而小王老师跟王多一届，人是成绩优异留校的。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插一嘴，说说这个王家未来的二媳妇吧～
小王老师，现代版小白菜，苦啊！命不太好，家是外地的。爹死娘嫁人，带着她过门到继父家，可惜没两年，娘又死了。还好继父有点人性，供她到高中毕业。可刚满十八还是要把她嫁了，那是当地的风俗不能怪人后爹，可对方，是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糟老头子，最后，还是逼得她走投无路逃了出来。来到北京郊区还没进京呢，正好看到镇上唯一的技校招生，因为是半工半读，所以不要学费。小王老师脑瓜好使成绩不错，穷孩子嘛，没钱就有头脑！一下就考上了。在学校门口的面馆打工赚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交了住宿费，再加女孩子的日常开销，晚上，在面馆吃一顿不要钱的面，基本上就没钱吃中午那顿了，隔一天能吃上一顿中午饭，对小王老师来说就是共产主义！就是这样，小王老师已近很满意了，靠自己的力量，自由地活着，两年后，毕业找到工作……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小王老师的肚子都不饿了，可看着学校后院树上的小鸟，她还是大咽了一口口水。这个月，因为要买上课用的工具，已经两天没吃午饭了，快点到晚上十点啊，打了烊，就可以吃上热乎乎的面条了。王多也爱带点东西一个人静静地在学校的后院吃，看见有人他想走，可女生咽口水的声音，大得吓得他一个不稳，踩断根树枝，小王回头看小王，男小王不好意思，走过去，
“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好人有好报啊！善良的王多能找到真正爱他的人，是他的命中注定。
“没有。”女小王，人穷志不短，别人吃饭我吃不起，躲在这里不看你们吃总行吧！可是，她的肚子，咕咕声，像打雷。
这个学校，交了住宿费吃不饱饭的学生大有人在，很多附近农民的孩子都是如此，王多知道眼前的这个女生就是一个！那天，他也就带了个面包，伸手送到女小王的面前，
“如果你认为吃我的面包伤你自尊你可以不要。因为就一个，我还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