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熙一嘟嘴,委屈地就唤道:“母亲,女儿知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你早怎么不想到的?你说你好端端地去刁难你五妹妹作甚?若是她有个什么事,你回去怎么与你二婶交代?说你不是存心丢下你五妹妹,而是真的迷了路?在陈府迷路,这话说出去,你倒是来教教我如何去相信?”
听问题绕到薛如锦身上,弄熙便越发的气愤了。说到底还真是被如锦给害的,自己要不是引她去清风苑那,也不会说朝着东面去探路然后不好再返回去,最终才到了假山林那边。其实自己一点想要乱跑的心思都没有,这整个平易王府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新鲜感,是正好碰巧遇着了沈家姐妹,自己才陪她们一起过去玩的。
假山林水位不高,就是当真入了水也不会立马就没命。只是那沈大姑娘着实是笨,整个人目呆的很,等到入了水连挣扎都不会,居然那么快就沉下去。
还有那个什么沈怜,竟是傻傻地就将手朝水里伸去想救她姐姐。那个时候水面上早没她姐姐的人影了,傻傻笨笨地只晓得大呼惊叫,自己走过去刚碰着她还没开口,她竟然也掉了下去。
弄熙想起方才的事,都觉得浑身一冷,沈惜的事故发生的太快,都没给她大脑思考的时间,沈怜就也跟着掉下去了。方才沈夫人追问她的时候,自己之所以噤若寒蝉,那是因为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沈怜到底是不是因为被自己轻轻一碰才掉下的水。
如果她回答承认了是自己推了沈怜下去,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可弄熙没有想到,就是她支支吾吾、目光闪烁的模样让沈夫人起了疑,不止是沈家的人,就是连陆氏钱氏等人心里也捉摸不定。毕竟薛家四姑娘做事鲁莽、大大咧咧的性子在燕京是出了名的,若是因为抢那珍珠手串把人推下了水,是完全有可能的。
面对沈夫人的时候,钱氏就底气不足,为弄熙感到心虚,故而在阵势上就直接短了人家一截。方才在沈夫人面前,钱氏有多隐忍,现在对弄熙就有多愤怒。
弄熙越想越狠,抬头又见自己母亲充满责怪的眼神。她心里委屈,沈惜是在她面前死去的,她长这么大都没遇过这种事,母亲不安慰自己,反倒是帮着如锦说话。咬着嘴就昂头顶嘴道:“不过是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有什么要紧的?再说方才您瞧她,不还是生龙活虎,精神得很么?”
钱氏低头一戳她脑门,手指停在空中指着弄熙就道:“你还好意思说?这王府你是第一次来,难道不晓得清风苑里不干净,还这样就将你五妹妹丢在那附近?”
面对钱氏的一声声质问,弄熙张启了唇,却没有说下去。
钱氏见不得她这模样,眼神更加地凌厉,道:“怎么,心里还不服?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叫你不要去招惹五丫头,你不听还变本加厉,你这存心是要气死我还是想怎么着?”
钱氏说着就不停地喘着大气,整个人十分激动。
弄熙早前就被沈夫人明骂暗讽地说了一通,现在听到自己母亲的怒意,觉得今天自己整个人就和受气包一样,谁都说自己做的错、说的错转头瞧着脸色平静站着的弄芸,突口而出就道:“哪有什么不干净的,根本就都是些鬼力乱神之说。再说就算真的是不干净,那不是我害的,更不是五妹妹害的,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去”
薛弄芸被弄熙的话吓得直直往后退上两步,大惊失色。那个夜晚,自己是听着那个女人死前一声声的求救、一声声痛苦的呻吟……直到她离开人世。
她还记得打开门时的情景,只见她躺在门后,七窍流血,嘴边一抹深深的血红,比她新娘妆容上扑的胭脂还要红。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就这样望着自己。
据下人说,那个时候她的身子还是温热的,不过气息全无、脉搏也停止了。
死不瞑目……弄芸想着,顿时觉得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人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钱氏见弄芸脸色苍白,瞧着弄熙的面容也越发的阴郁,“熙儿,你是越来越没教养了,这还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吗?”。
弄熙还从来没见过母亲对自己这般神色过,语调冰冷,眼神如刀锋一样,怒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弄熙不寒而栗,胆子却是跟着大了起来,想也不想就分辩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事实不是那样?你们不要以为我什么事都不知道,如果母亲你一定要让我去沈府,那我得不到的幸福,谁也别想得到到时候那件事情传遍整个燕京,我看是谁比较……”
“啪”
弄熙的话还没有说哇,清脆的巴掌声就在屋子里响起。
弄熙顿时觉得整个人晕头转向,半边脸都是火辣辣的疼,抬头望着钱氏高举着还来不及放下的手,眼泪滴滴地往下流。
弄芸也是僵在了原地,望着钱氏的眸中充满惊讶,心里却是暖暖的。以前在薛府的时候,总觉得母亲老是纵容熙儿,疼她多过自己,但现在她为了维护自己而打了熙儿一巴掌,真是让自己方才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弄熙心里更怨,边流泪边伤心欲绝般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都嫌我惹事,我什么都做不好,让你们讨厌。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母亲我真想不通,我和大姐都是你的女儿,你能容许她去算计别人性命,却不肯保我?”
今日是弄熙头一次拿那件事说事,让钱氏与弄芸惊讶的同时,更加尴尬恼怒。毕竟那是件不光彩的事情,现在被人一语道出,还不加一丝掩饰,弄芸转头看了看门外,庆幸着好在没有人。不过转而又怕弄熙再说下去闹得人尽皆知,上前便想要安抚她,轻道:“熙儿,你别这么想,母亲与我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弄熙用力甩开弄芸的手,目光阴狠道:“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上次我不过是让你在母亲面前帮我同秦大哥的事说几句话都不肯,你算是什么姐姐?”
弄熙低着头一脸失落,“既然你们都看我不顺眼,那我就消失在你们眼前,我走”
说完在二人惊讶中,弄熙推开身前的弄芸就夺门而出。
弄芸扶住旁边的椅子才站稳身子,转过身想要去追,却被钱氏给唤住了。
“让她走,我倒要看看她能去哪”
钱氏也是一腔怒气,看都不去看门外。
弄芸走到钱氏身前,将怒火中伤的钱氏扶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善解人意地道:“母亲,四妹妹人小不懂事,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说着自旁边端了茶给她。
钱氏并没有接,她怒意未消,看着前方便道:“那个不孝女,她真的是我生出来的吗?这些年我都是白疼了她”
弄芸明白钱氏心里不畅快,便只好在一旁说着安慰话,心思却是有些担心弄熙。不晓得她就这样跑出去能到哪里,说到底,自家娘家的事情,还真不想让府里的人看着笑话。
……
如锦等人在荷香榭里是除了等还是只能等,陈家夫人刚刚居然直接甩甩衣袖离开,置客人于不顾。那就说明先前楼上大家闹得应该是相当不快,弄芸上楼也好久了,如锦不禁好奇,说什么能说那么久?
就在大家无聊乏味的时候,就看到弄熙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下楼。众人忙站起身好奇地上前,却不想她看也不看众人,一边呜咽一边抹着眼睛就往外面跑去,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转弯处。
云婷站在门口处,怔怔地望着屋外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转头望着旁边的如锦,低低道:“锦妹妹,熙儿妹妹是怎么了?”
如锦心里着实无语,你问我我问谁去?摇摇头,“不知。”
碰巧,从外面走来一男一女,等近了身众人才看清,原来是陈浩宇与陈雨婷兄妹二人。
云婷走上前去,刚打过招呼。雨婷便举起她一个翠湖色荷包在众人身前展开,好奇道:“不晓得这是哪位姐姐落下的,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在旁边小道上拣着的,看这上的布料该是上好的绸缎,不像是府里那个婢子能用的。”
第六十八章荷包
如锦在她拿出那个荷包的时候就觉得眼熟,走近两步一细看。只见上面绣着的是柳絮飘飘雁南飞的景,旁边以金丝为边,流苏结上缀以珍珠,一看就是女子闺中之物。
此时翠绿颜色很深,再瞅了瞅,如锦便发现了那荷包是半湿的。低头心里琢磨了会,如锦突然就想起来了到底是在谁的身上瞧见过,抬头望着雨婷手中的荷包,上面的水印更加证实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一般闺秀无非都是以百花或者蝴蝶为荷包样面,它这种绣样本就不常见,再加上凑近后,萦绕在鼻间的这股淡淡的香味,让如锦感到很是熟悉。轻轻地就朝众人开口道:“是沈大姑娘的。”
“沈大姑娘?”
云婷惊讶地重复了一句,那旁雨婷忙就把荷包丢了开来,立马又转头望着旁边的浩宇,埋怨道:“哥,瞧你的眼神这么毒,它都落在那边的枯草里,这都能发现。”
说着拿了帕子低头擦了擦手,其实上面没有水渍,也无泥渍,但雨婷还是很用力地擦了好长时间的手指。
云婷见了,睨了眼地上的荷包,抬头就对雨婷道:“四妹妹要不要娶净净手,毕竟握了这等不吉利的东西那么久。”
雨婷抬头犹豫了一会,便点点头往堂后的隔间走去。
如锦心里瞧了一笑,死人用过的东西就不吉利了?以前的她或许不会质疑这一点,但是现在却丝毫不觉得怎么样。对于死过一次的她来说,还有什么是吉利不吉利之分?不然,现在自己所碰的所用的岂不是都要拿去烧掉?
想想便觉得可笑,如锦嘴角扯开,弯身自地上捡起被雨婷丢了的荷包。拿在手里用力挤了挤,居然还能挤出几滴水珠,滴在雕刻了花的精致青砖上,慢慢晕开。如锦正纳闷不解时,便听得近身的陈浩宇说道:“薛姑娘,这荷包不干净,莫要脏了手。”
话中隐隐含了一丝关心,不明显,却让前世就惯常听别人话中深意的她察觉到了。如锦莫名地抬头看了看他,只见后者忙低头望向了他处。
还是觉得这东西不吉利?死人与活人之间,也不过是一口气的差别。
如锦自嘲一笑,让低眸却因为个子高的浩宇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了,他不禁在心里恼怒自己为什么会多嘴说这么一句。
再次抬头抬头,如锦撞见他有些别扭又认真的目光,方准备回话的时候,就感觉有人搭了自己肩膀。转过头正好瞧见是如幂,她盯着自己手里的翠绿荷包,开口就直接道:“五妹妹,这东西的主人已逝,按理说都该烧掉。你快丢了它,若是过了气回去病了就得了。”
“是啊是啊,五妹妹快放下它。”
就是连一直怯懦着不说话的弄玉也都上前劝起了如锦,她们这般郑重其事,倒显得自己任性了。不过,如锦并没有放下手中的荷包,摇摇头就对着众人道:“不过是个荷包,哪会有什么事?再说,难道大家不好奇为什么沈大姑娘的荷包会出现在这里吗?”。
“许是午宴的时候,她落下的。”
如锦瞧着答话的云婷,愣着一摇头,举起手里的荷包便解释般道:“瞧,这荷包还是湿的。”
“那就是说,这是在沈大姑娘出事之后才丢在荷香榭门口的路上?”
如幂这么思忖着立马肩膀一抖,而后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指着那荷包道:“可是沈大姑娘的尸首自被捞起来后,沈夫人就直接让人抬了出去,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而且要不是因为当时沈二姑娘也生死不明,沈夫人是怎么都不可能再回荷香榭的。”
弄玉拘谨地一上前,瞧了瞧身边的几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或许沈大姑娘打翻了水在荷包上,然后去花园前放纸鸢时就随手丢在了路上。”
“玉妹妹这话说的有理,该就是这样的。”
云婷一听,似是也只有这个可能性符合现在的情形,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否则还真是觉得这荷包来的蹊跷不明呢。云婷在这儿自以为是想通了,那旁就立马被人给否定了。
“不会”
如锦听到这二字抬眸瞧了瞧负手立着的陈浩宇,听得他继续道:“你们想想,自午宴到现在有多久了?外面的太阳这般毒辣,不说是这么点水渍,就是放杯茶在那,也早就没了。”
“那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是它自个飞到了荷香榭门口来?”
从后面的隔间里洗了手出来的雨婷一脸纳闷,开口就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方才她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自己随手捡过来的荷包没想到来历竟然还这么复杂,她本只是见着好看,以为是哪位姐妹所落下想要归还的。
可现在事情越来越没有缘由,哪是她当初想的那么简单?
“该是沈二姑娘丢的。”
如锦瞧着众人低吟出声,而后望着手里的荷包,轻轻打开,那股奇特的味道便更加浓了。如锦伸出二指捻了点花干出来,细细地在指尖搓了搓。
她还在研究的时候,就听到云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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