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似有吃惊,改词道:“方才用了点心。”
“这怎么够?”唐子默说着,伸手就去拉如锦的手。后者的手往后微微缩了缩,待被握住的时候,却没有挣扎。
唐子默心生异样,望着如锦的眼神更显担忧。拉过如锦,在铺了还带着温度荣福毯的梨花木榻上坐下,唐子默心里端量了下说辞,还是先发了问,“母亲、下午找你了?”
如锦没有侧头,轻轻点了点头。
“我醉酒,与你无关。母亲是不是责怪了你?”另一手放在妻子的肩上,唐子默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自己。
“没,只叮嘱了几句,在外不能失了身份。我身为妻子,没有尽到本分,是我的疏忽。”
这几句话说得直板,不带自己的一丝情绪。唐子默听了心里不舒服,隐隐又明白妻子是因为早前在马车上的事,故而对自己这般冷淡。双手圈住她的两只手,开口解释道:“我、今儿个,我听着了些话。”
如锦抬头,望着唐子默,很明显是等着下文。
唐子默取过旁边的茶杯又喝了一口,狐疑着抬头才道:“我、许是我多心,你听了可别生气。”
如锦柳眉微微一挑,却没有说话。
唐子默叹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紧接着道:“今日,我撞上了大姐和大姐夫的谈话。”
如锦望着唐子默的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同紧张,而心下也早就起伏不止。陈浩宁和薛弄芸,他们谈及了自己?是说了些什么,会让唐子默后来变化那么大?
见如锦果真神色有异,唐子默强忍着心中的那份不适,缓缓道:“我也不是故意站在那听墙角,只是二人吵得厉害,我怕走出去反引起他们误会。早前本听说过他们夫妻不合,却不知闹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说我什么?”
如锦不愿听唐子默开场的那些话,想尽快进入主题。先前薛弄芸和自己说那番莫名其妙话的时候,自己就已是不安了。现下她同陈浩宁,难道真是捅破纱窗挑明了?
顿时觉得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借你大姐之手,给大姐夫安排过饮食?”唐子默刚说完,瞬间就感受到手中握着的小手就微微一抖。眸色深谙,严肃地又道:“为什么你会知道他喜欢喝什么、吃什么?安排地一丝不差,锦儿,这不得不让我多想。”
妻子和陈浩宁早前的交谈,由始至终都是唐子默心中的一根刺。按着他的性子,是不愿将问题沉淀下来的。他的为人处事,便是将事情弄得清清楚楚,相处间不能存在一丝隐患。
只是现下才新婚,唐子默不想追问,是怕她生出那种心思,认为自己不信任她。若是一人心生了嫌隙,那夫妻间的感情又如何能处好?只是没有想到,会让自己听到那样的话:
薛弄芸撕心裂肺地对着陈浩宁喊道:“你便是心里当真没有我又怎么样?我是你的妻子,那个会什么泡茉莉茶的女人,那早前和你花前月下的人早就死了,死了”
唐子默还记得当时陈浩宁的的表情,脸色极为平静,面对着面红耳赤的薛弄芸,斜眼冷道:“她死了是一回事,我和你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便是不在我身边,你便是模仿着她的举动,我却依旧爱不上你”
“什么碧潭飘雪、什么蛋黄酥、莲蓉糕,你以为你打听到了她之前为我做的安排,就可以让我爱上你?”陈浩宁的话丝毫不客气,直让薛弄芸面色血色全无。
“就算你打听到了一切,安排好了一切,哪怕是你有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是你那蛇蝎心肠却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的”
唐子默从未见过一向温儒的陈浩宁会说出这番话,还是对着他的妻子。但是更为震惊的却是后面薛弄芸的话,她自嘲着说,她就不该去为了讨好陈浩宁而向五妹妹低头顺眉。她说陈浩宁早前打听纠缠了那么久,不禁陪她演恩爱的戏场,就是为想知道是谁教她那些安排。薛弄芸坦白地告诉了陈浩宁,是五妹妹
薛弄芸口中的五妹妹薛如锦,自己的妻
那一瞬,所有的酒意都被压了下去。唐子默站在那里,似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花费了心思、投陈浩宁所好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妻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便是连嫁给了自己,都未曾细细打听过自己的饮食习惯。
为何要对陈浩宁那般在心?为何能那么明白,比薛弄芸还清楚?
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唐子默慌乱了。浑浑噩噩地同她一起上了回府的马车,他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后来闭目不想,她却伸手为自己盖上薄衾。那一瞬,他再也忍不住,拉了手就恨不得问她,她最想嫁的是否是陈浩宁。可等开了口,还是换了言辞。
如锦被唐子默问得语塞,呆滞在那儿,不知该如何作答。而脑海中,想着的却是,他陈浩宁早早怀疑了自己,现下却是当真证实了。这样的情况,那往下见着面,会怎么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示好
唐子默松开了如锦的手,眉头锁紧,眼前的妻子眼神涣散,意识很明显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她在想什么?
若是从前,唐子默定然是会握紧了妻子的手,将她的注意力重新唤回到自己身上。然而此时,不知怎么,心底竟是有些胆怯。肩膀处似是还能感受到她偶尔轻微的晃动,心中既是期待她的回答,却又怕听到令自己心碎的话。
唐子默心里很矛盾。
手下突然一松,如锦低头才见着丈夫已经放开了自己。抬头,正对上他望向别处的目光,“我……”
如锦一出声,唐子默就转过了头。遇着那般急切的目光,如锦的话就那样停在了嘴边。
唐子默的眼神蓦然一暗,率先站起身道:“陪我去用个晚膳吧。”
如锦也跟着站起来,此时再说不出什么推辞拒绝的话。晚膳摆在卧室里,二人在婢子的服侍下用了晚膳。饭桌上,气氛僵硬而沉闷,便是连屋内站着的丫鬟们也都发觉了。
膳毕,唐子默去了西间的小书房,如锦坐在暖炕上,眼前摆了本书,眼神却一直盯着外面的帘子。白芍上前为如锦添了几次茶水,准确的说,是换了几次茶水。
突然觉得心浮气躁,整个人都无法安定下来。
“奶奶,很晚了,奴婢服侍您宽衣吧?”犹豫再三,白芍还是上前说了话。
如锦抬头,望了眼那旁燃着的红烛,抚了抚额头幽幽道:“什么时辰了?”语气略显疲倦。
“回奶奶,已经亥时三刻了。”
这便真的是很晚了……再次望了眼那丝毫没有动静的帘子,如锦刚想摇头的时候,却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面色骤然一喜,眼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神采,如锦站起来,进来的却是裹了薄袄的慧儿。
慧儿走进屋子,见着如锦还是衣衫完整地坐着,面色愣了愣才请了安道:“奶奶,二爷让奴婢过来通传一声,让您先歇着。”
心里却是一怂,没有想到这么晚,新奶奶竟是真的没有就寝。
如锦听了更是一慌,便是旁边的白芍和白英都变了色,“他……”摇了摇嘴唇,“他还在忙?”望着慧儿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闪烁。
“姑爷真是操劳,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屋,奶奶准备的夜宵都搁在炉子上好一会了。”
郑妈妈也挑了帘子进来,神色不见异常,对着慧儿笑问道:“慧儿姑娘,不知姑爷可是在忙什么?”
慧儿客气地朝郑妈妈福了福,心想道二爷一晚上在书房里都心不在焉的。眼下先瞧了瞧郑妈妈,又看了看少奶奶,只好回道:“爷在书房,奴婢们没有在前伺候,早前送茶水进去的时候,二爷在练字,现在倒不知还是不是了。”
这话回得聪明,郑妈妈细细就打量了慧儿一番,紧接着也不说其他,反看向如锦道:“二爷勤奋,但如此深夜怕要也熬坏了身子。奶奶有心,倒不如亲自将小厨房炖的元宵送过去?”
早在昨日,流雨轩就有了自己的小厨房。眼下便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极为方便。
只是,自己何时吩咐人炖过元宵?
心下一瞬迷茫,但如锦紧接着就明白了这是郑妈妈安排的。现下她说这话,便是让自己主动过去找唐子默。可心下又是踌躇,早前他的问题自己就没有回答,等会见着他,要说什么?
那旁慧儿见着如锦沉思,也没有多想,行了礼就道:“奴婢先行告退,不打扰奶奶休息。”
这位新少奶奶可真是奇怪……
待见着慧儿出了屋子,如锦才看了郑妈妈道:“妈妈怎么过来了?”
郑妈妈年迈,如锦又体贴她,晚上的时候一般都让她早早下去休息,只留白芍和白英二人在身前。眼下那么晚,若是平时,想必都是进入了梦乡,可此时却衣冠楚楚地站在眼前。
郑妈妈往前几步,颇有感叹道:“奶奶您一回来,老奴就察觉到了您和姑爷之间的不对劲。方才用晚膳的时候,您二人都只顾着低头用食,连话都没有一句。老奴心下担心,怎么睡得着?”
“奶奶,您是不是和姑爷吵架了?”那旁白英也凑前。
如锦望了望屋子里的三人,依旧退回炕前坐下,没有答话。郑妈妈见了,至如锦身前,忧容道:“奶奶,夫妻之间有什么都要说开了才好。彼此心中藏着疙瘩,日子怎么长久?眼下您和姑爷才是新婚燕尔就闹成这样,传出去可不好听。”
郑妈妈一脸苦口婆心地说着,抬头睨了如锦,见她面上已有松动,趁机道:“下午的时候,大夫人找您过去,老奴虽不知详情,但也能猜出几分。奶奶,容老奴多嘴,今后您靠的可还是姑爷。”
如锦心中一动,今后自己靠的还是唐子默……可不是嘛,夫为妻纲,自己竟是连分寸都给忘了。眼下是自己行为可疑,他不过是站在一个做丈夫的角度上询问,其实便是冷脸质问,也都是应该的。
想来真是随意的日子过久了,竟是都没有想明这其中的道理。抬头,如锦轻道:“去将元宵端来。”
郑妈妈见如锦想通了,挥手对着旁边的白英吩咐了几句。自己却没有离开,望着如锦继续道:“奶奶现下年轻,姑爷却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做夫妻可不是过家家,彼此间要懂得迁就才好。”说完抿了抿嘴。
如锦自是明白她所说的这些道理,心中有了计较,回道:“是我遇事不够成熟。妈妈,亏了你在我身边了~”
郑妈妈笑意盈盈,跟着对旁边的白芍道:“给奶奶取个披帛来,外面夜寒露重的。”
白芍应声绕了屏风往里。
如锦轻摇了摇头,开口道:“早前便是我的不是,罢了。”话落,凑巧白英自外走进,手中的托盘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元宵。
“还是妈妈想得周到。”如锦接过,对郑妈妈感激一笑。
身后的白芍将镜花绫披帛披在如锦身上,却被她轻轻推开,“不必了。”如锦说完看了看外面,复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下去吧。”
“可等会奴婢还要服侍奶奶您和二爷就寝呢。”白英刚插嘴说完,就被一旁的郑妈妈拉了拉袖子,只见对方笑意道:“你个笨丫头,屋子里又不是没人了,奶奶若是要你伺候,还说这话?”
白英吐了吐舌头,脑袋往后一缩。
如锦走到门口,刚由白芍打了帘子,听到后面白英的小声咕哝声,微微笑了笑。待望着正西面那灯火通明的书房,目光又是一紧。
主卧的门檐下燃着两盏灯笼,红色的光晕下,白芍见着自家主子的脸上,竟然闪过紧张。
让白芍止了步子,一下廊子,寒意就四处袭来,如锦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了颤,想着还是抬脚朝那亮灯处走去。他明明生气,却还不忘让慧儿过来叮嘱自己早些歇息。
回想起来,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宽容又体贴。如锦心头闪过一丝愧疚。等到了书房外,脚下却还是犹豫了。
唐子默懒懒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书桌上摊了张半旧不新的纸轴。
“春雨连绵妻独宿,秋波荡漾燕一起飞。”
目光定在“妻”字上,想起方才慧儿的回话。她还没睡……唐子默稍稍抬了抬头,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这才新婚,让她一个人留在新房,面上复杂一闪而过。
回屋子,他怕自己又一个冲动逼问她。本想是自己选的人,却没想到婚后,还是少不了矛盾。微微摇头,却不经意瞥见门口那一抹身影。以为会是巧儿或是慧儿,唐子默对外吩咐道:“去看看少奶奶就寝了没?”
外面的如锦听了这话,心头荡起一层涟漪,再不犹豫地就推开了门,跨过门槛,故意低着头走到书桌前。
唐子默在见着来人的时候就愣住了,再看一眼她手中之物,心里骤然一暖。这么晚,她竟然还做了这样准备。视线一路转至自己身旁,见她将托盘放下,端起其中的缠枝瓷碗,柔声道:“二爷想是饿了,吃点东西再看吧。”余光瞄向书桌,却看到那个褶皱的“妻”字。
如锦的身子似是被电着了一般,脑中瞬间空白,再也说不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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