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向硬朗,怎么好端端的就病重了呢?回到燕京这么久如锦倒还是一面都没有见过她。一来是因为各府相聚都是陈家几位夫人出面,二来去年中秋前也是唯一一次去陈府的时候,还正逢陈老夫人外出了。
总归觉得有些放不下,如锦心里想着,是该什么时候寻个明目去陈府探探她。
也为了解自己心底的一个疑惑。
“嫂嫂?”
唐雪的手晃在如锦的眼前,如锦眨了眨眼,忙对众人回道:“是我鲁莽了。”说着侧首又对着唐雪道:“三妹妹,真的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唐雪张口欲说,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将话憋了回去。
“怎么吃这么少就饱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那旁没有说话的二夫人张氏开口说话,目光就往如锦另一侧的秦霞身上投去,不解道:“大侄媳,回头你问问你弟妹喜欢吃什么,让厨房多置些。”
秦霞脸上失职的愧意一闪而过,继而颔首道:“是我疏忽了,谢婶婶提点。
别过头,秦霞有些不自然,望着如锦就讪讪道:“二弟妹先将就着吃些,等到晚膳的时候,我就让人布些别的菜来。”
如锦脸色微红,“嫂嫂客气了,不必这么麻烦的。”
“这孩子,性子倒是好。”
二夫人没头没尾地对着唐夫人说了这么一句话,眼角似有深意。如锦看不明。
自进唐府以来,不管是在亲眷面前,还是下人面前,如锦表现得都很是温和。对人对事都极为安静,似是没什么能惹起她心中的涟漪。同早前各印象中的形象太过大相径庭。
似是有打量的目光传来,如锦抬头,却撞上一双青涩的眼眸。
是年仅十二岁的五妹妹唐悦。
唐悦见着如锦抬头,眸色微敛,也不见慌乱,只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如锦回以一笑。
午膳用后,婢子们撤了隔开的屏风,众人坐在一起,婆子上了茶果,就开始说笑。
如锦眼前对什么都不熟悉,只静静地坐在那旁,听着她们说话。待等到旁人问她话或者唤她名的时候,这才抬头回答。
如锦不说话就静静坐在那儿的时候,恬静地如同一株玉兰。
唐子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如锦不放心,就一直伴在她的身侧,听得她们说话,偶尔也插上几句。等到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低头贴着如锦的耳朵说了几句轻声话。
“果真是新婚燕尔,咱们的二爷也就只有新少奶奶留得住了。”
唐夫人身旁的辛妈妈是个极为地位的人,在唐府平日里姑娘太太谁都给她几分面子。
就是唐子默小时候,除了安妈妈,呆在唐夫人身下的时候,也都是她带着。
现下她这般玩笑的话,旁人只是附和着笑出来。唐夫人望着春风得意的儿子,心底微微有些沉重,嘴上却接了亲信的话:“可不是,子默她平日里,何曾有过陪着咱们在这儿说话的?”
唐雪将手中的果皮放下,笑嘻嘻地望着如锦也道:“二哥陪过,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等见着如锦耳朵都红了,唐雪狡黠一笑,接着道:“还是二嫂的面子大。”
如锦觉得整个脸都在发烫,偏着旁边的唐子默似是什么都察觉不到一般,伸手还理了理自己耳边的碎发。这种亲昵的举动,就是老夫老妻,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锦心中有些恼意,伸出左手轻轻就打掉了他的手。
唐子默的手收回,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嘴角却笑意更甚。
唐夫人眼眸越发眯紧。
辛妈妈知道自家主子心底的打算与心情,就帮衬着活跃气氛,开口:“有了二少奶奶,二爷还真是同从前大不一样了。”
“所以说,大嫂早就该给二侄子娶媳妇的。”
张氏的话落,唐子默不羁扬起嘴角,“那也要看娶的媳妇是谁。”
刚掀了帘子进来换茶的高挑侍女听到这话,步子就顿在了门槛处。等到紧跟着进来的另一个婢子推了推她,又唤了声“海棠”,她才收了眼底的忧色,强装镇定地走上前。
海棠端了个大的梓楠木托盘,上面摆着数盏热茶。牡丹撤了早前众人的茶盏,又一一添上新的。等二人走到如锦身前的时候,牡丹将茶盏递与如锦,后者正想接过的时候,却不防一双修长的手自眼前划过。
唐子默取了茶盏,掀起杯盖拨了拨那浮着的茶叶,又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递至如锦眼前。
这样的举止,如锦心中无疑是甜蜜的。丈夫如此细心,又是当着众人的面,她这个新妇面上有光,可却也有些高调了些。不顾众人的轻笑声,如锦伸出左手想接过,却见唐子默竟然不肯放,又送至唇-边。
这……如锦抬眸,却见对方一脸认真。
任何一个女子被宠成这样,对方又是自己的丈夫,都是极其幸福的事。但如锦却觉得这其中没什么简单,唐子默一次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对自己高调的爱,是想要说明些什么?
他的眼角有一丝着急。
对于唐子默,如锦并不是一无所知。他为人机智,做事谨慎,定然不是一般无所事事、成日沉迷欢乐的男子。就早前在大堂认亲时,他扶了自己的手,因为定国公的一声干咳就忙松了自己。
后来,安妈妈说,老爷把他唤了去。
待午时后回来,他神色如常,什么都没有同自己说。他不是个做事没谱的人,现下肯定是有些什么,才会特地这样做。
唐子默见她不启唇,柔声就问道:“怎么不喝?”接着又补充一句:“你手上有伤,为夫代劳,不必不好意思。”说完有意地望了下四周。
老爷对他说了什么?他这样做,是想对谁表明些什么?
一肚子的疑惑,但如锦还是听话地张了口,小小抿了一口菜抬头对他又道了谢。
唐子默将茶盏方才旁边,极为宠溺地一笑,“你我夫妻,道什么谢。”语气却是沉重。
第二百十二章路修容
粉色极地纱幔飘动着的宫殿,一宫装服饰的女子站在帘幔前犹豫着凑前,脚下步子却依旧踌躇。待等了好一会,还不见里面有动静,焦急的面色犹豫再三,终是壮着胆子冲内唤道:“娘娘,娘娘。
“进来。”里间传来一个慵懒女子细细的声音。
宫女掀了帘子进去,适逢本躺在梨木雕莲软榻上的路珠儿坐起,她着了一身刻丝瑞草云雁广袖的对襟锦袄,眸色无神,对着眼前侍女的身后瞧了瞧,问道:“殿下呢?”
那宫女行了礼,低眉恭敬地回道:“在皇子妃娘娘宫里。”
路珠儿的面色突地沉下,“你没说我身子不舒服吗?”
“奴婢说了,但、但殿下说,他又不是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殿下还道,娘娘身子既然不适,太医院的王太医医术颇高,让奴婢去请了他来。”说到最后的话,声音都打了颤。
路珠儿将半盖在身上的云锦绣兰毯子往旁边一掀,冷冷又问:“那王太医呢?”
宫女跪下,“回主子,奴婢、奴婢没有去太医院。”
她心知自家主子身子好得很,不过是设计想让殿下过来。这装病的若是见着了太医,可不就容易被穿帮嘛?
路珠儿蓦地自榻上而起,走到宫女眼前,居高临下地瞄她了她几眼,突然抬脚就朝对方踹了过去,嘴中不满道:“殿下让你去请太医,你不去请,不就是说我这根本就没病,让人嘲笑我嘛!”
路珠儿脚下力道不小,那宫女半个身子趴到了地上,尤其是被踹的胳膊,更是隐隐作痛。但是她心知这不是喊疼的时候,忙跪直了身子,央求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哼!”
路珠儿面色更见阴沉,搭在软榻扶手边的手慢慢弯起,望着眼前的帘幔,咬唇道:“殿下早前从来都只是过去坐坐,整个宫里谁不知道他是最宠我的?现下那女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把殿下给留住了!”眼神阴鸷·含着极大的怒气。
那宫女不敢接话,只将头埋得更低,望着那光可鉴人的地砖沉默。
“不就是仗着是孙家的女儿吗?当初若不是孙皇后要殿下娶了她,就凭着她那模样,也能当皇子妃?!”路珠儿的口吻极是轻蔑,隐隐地还透着几分不屑。
四皇子妃是前皇后的内侄女,四殿下尊孙皇后为母,自是对她惟命是从。只是自孙皇后仙逝后,孙家就开始慢慢退出朝堂。而路珠儿自进了四皇子宫来·简直是荣宠不尽,整个宫内的姬妾谁见着她都分外眼红。
饶是身为正妃的孙氏,对她也颇多容忍。
路珠儿恃宠而骄,又仗着薛皇后是她的阿姨,处起事来就更是肆无忌惮。外人暗暗猜测着·如四皇子那般风流的人,不过也就是图她路珠儿一阵新鲜劲,却没想到几个月下来,依旧是恩宠不衰。
路珠儿尽管只是一个皇子修容,但因为擅长拿银两笼络人心,在宫中渐渐也有了自己的一方势力。就拿眼前的宫女来说,虽然经常被责骂,可却还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要知道·平日里四皇子殿下就在路修容这宿得最多。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一朝能被殿下看中,那可不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且·这位路修容出手确实阔绰。
路珠儿来回走了几趟,正烦躁不已的时候,只见粉色的帘幔被挑起,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娘娘,奴婢回来了。”来人一身紫色宫装,服饰相较于跪着的那个宫女要明艳几分。
她是路珠儿自路府带进宫来的侍婢千儿,早在路珠儿进四皇子宫的时候,就报上去领了个品阶。但凡有品级的宫女,等满了年纪就可以潜出宫,自此婚配自由,旁人亦无法干涉。
这可比在路府当一辈子奴婢好多了。不说宫中俸禄多,但凡跟过娘娘的宫人,待今后出了宫,多少名门世家会请了她去教导闺秀?
路珠儿见着她,果然气定了几分,对着那跪着的婢子吼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下去!”
“是、是。”那宫女自地上爬起,忙弓着腰一点点退出去。
路珠儿这才拢了拢身上半披着的衣裳,“千儿,怎么样?”语气虽是轻缓,却透着一股急迫。
千儿上前,扶着路珠儿坐下,徐徐回道:“娘娘,果真如您一早所料,定国公府的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并没有进宫谢恩。”
听者颔首,继而又不确定地道:“连梨妃娘娘的宫里也没去?”
千儿郑重地点下头,重复道:“是的,娘娘。”
说完倒了杯热茶,送至路珠儿面前,千儿开口再道:“奴婢早前就说了,表姑娘那亲事,想来没那么顺畅的。瞧,就是御赐的又如何?还不是嫁了个凡夫俗子?”
千儿的话,似是一阵清风拂在路珠儿的心上,让她这阵子来的那份嫉妒与不平都散了不少。抬头,“你说得对就算她是国公府的姑娘又如何?不入皇室,还不是同一般深宅中的无知妇人无异?”
路珠儿心里顺畅了几分,举着茶杯的手轻轻晃了晃,见着其间的茶叶时上时下,咧嘴笑道:“嫁了名门,却也不过是个嫡次子,能有多大本事?早前是因为她是薛家的女儿,皇后娘娘才一直护着她。但等她现下成了唐家妇,谁还会念着她?”
浅浅啄了一口,“就算是梨妃娘娘,但到底也不是亲弟媳,我看她今后的日子能怎么样?”
茶盏中的热气在路珠儿眼前晕开,她的目光渐渐收紧,心念道:“薛如锦,你这一辈子都比不上我!”
千儿是最知路珠儿的心思,附和着道:“娘娘说的极是,便是现下表姑娘站在您面前,也还得客客气气地尊称您一声娘娘。”
路珠儿突然身子一懈,“便是唤我娘娘又如何?不过是个皇子昭容,名位终究太低。”说着摇摇头似是十分苦恼。
千儿语塞,不知该如何答话。
这也是她所想不通的,殿下明明这般宠信主子,但为什么就是不肯给她升高个分位?可就是千儿自己也明白,自家主子是不会满足居于一个妾室,她想要的可没这么简单。
抬头见着路珠儿沉着脸千儿思量着安慰道:“娘娘且宽心,殿下最近不过就去了正妃娘娘那几回,他心里念着的还是您。”
路珠儿面色不变,只幽幽道:“念着我?我不过是他云云姬妾中的一个,指不定哪天就给忘了。”
四殿下给她华衣锦服,给她珠翠玉簪,虽也尝尝宿在自己这儿,但路珠儿总觉得和他相处起来有些怪异。再也没有如二表哥那样全心全意、只在乎自己喜怒哀乐的人了吗?
路珠儿心中五味杂陈,心中一阵恍惚。
或许就是因为在这后/宫中少了分安全感所以路珠儿想压制皇子宫内其他妃嫔的心思更是强烈。
以前四皇子眼中似是只有自己,一得空就往自己空中来。她也曾天真的以为是在唐府寿宴的那回,他真心爱上了自己。便是没有爱上,也终究是有好感的。路珠儿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心知只要时间磨合她就能驾驭得了那个男人的感情。
欲擒故纵,故作冷淡,就如当初对二表哥一样。
本一直很顺心,自己坐稳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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