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垂下了头,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屋外,顿时都没有了话。
四下静悄悄的,突然就想起了白芍和白英,如锦望着唐子默便道:“公子若是无其他的事,不如……”
“我知道,不过就只是想在这多留一会罢了。”
唐子默轻轻地说完,认真地又看了眼如锦,这才开口道:“不管怎么样,这事由我而起,给你带来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听到这样直接的致歉,如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反道:“不是你的错。”心中突然有了异样,别开眼就看向别处。
唐子默径自摇了摇头,背过身即道:“信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唐某的心意,薛姑娘怕是也了解。有一点许是你不知道,既是我认定的人,便不会轻易放手。”
说着嘴角微抽,“自然,姑娘若是真心不愿,打心底里排斥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不过所谓的门第家族,并不是阻碍男女发展的因素。这些都是外力,自有过去的一天。”
话至此,唐子默顿了顿就转过身,望着如锦郑重道:“我由心而为,知道自己要什么、追求什么,旁人又有何制止的立场?若是有一天我一定要放弃,那便是你亲口拒绝之时。”
听唐子默这般说,如锦不由就在心里反问。什么时候,自己和他之间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没有听到如锦的回应,唐子默心头苦涩,又望了眼对方,才转身离开院子。
整个院子顿时就只剩下如锦一人,抬起头,目光不禁就看向院门口。说实话,听他的话,心中没有动容是不可能的。
这还是头一次一个人这样直接爽快地同自己表明心迹。他的眼神那样的真诚,待人是那般的纯粹,只是因为自己本身,同其他周围的一切都无关。
这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一份感情。
只是,能接下吗?
也不知是为什么,他之前的话放得狂妄,微微的还带了丝霸道。但如锦却觉得他就该是那样的人,让人怎么都排斥不起来。转过身,正欲进屋的时候,却听到院门的敲打声。
只道是唐子默去而复返,如锦一个转身,面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
半旧不新的院门旁,是秦枫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站在那儿。他的手还留在门柄旁,怔怔地就望着正厢房前的人。
见到如锦转身,秦枫先是看到了她脸上的那抹笑容,转而见那笑容慢慢敛去,换上的却是另一份警惕。迟疑了半刻才走进去,站在院中央即道:“薛姑娘。”
平淡无奇的招呼声,多了份平日里没有的客气。
如锦心下诧异,望着秦枫似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不过是来寺庙上个香,怎么一个个就都能遇上?唐子默还能说是事出有因,但是眼前的这位,自己和他之间有谈话的必要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锦微微摇头,脚下步子不动,看着别处就回道:“秦公子。”
秦枫怎么能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样思念一个人?
自年前那次见面之后,本并不觉得有些什么。可前阵子再见了一次之后,就觉得再也放不下。然而他心里也清楚,这是他一个人无法释怀的遗憾,独他怀念的过去。
她真的不再是从前从前那个眼中只有自己的女孩了。
想到方才唐子默自院中出去,秦枫心里微酸,望着她即道:“方才,唐二公子来过了?”问出了口,才觉得这问题竟是毫无意义。
如锦不解地看着台阶下的男子,只是颔首。
秦枫一问再问:“他找你,是为什么?”
虽然心中知道这个事同自己无关,她也没有告诉自己的必要。但秦枫终是好奇,他想知道,想知道他们的谈话,更想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会单独在这里见面?
他们二人是何时结交上的?为什么早前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不过是私事,秦公子也好奇吗?”
如锦表情淡淡,望着秦枫明知顾问道:“不知秦公子来寺是祈福还是求符?”
这种僵硬直板的话,秦枫听了忍不住就睨了对方反道:“你这话问得,怎那般向外面的小师傅?”
听秦枫玩笑的口气,如锦先是听得一怔,表情讪讪,收了眼就不再开口。
秦枫往前几步,望着如锦道:“我既不是来祈福也不是来求符,而是来求个明白。”
炙热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如锦不禁觉得脚步沉重,便是想要移动,还硬生地停了动作。
男子启唇,“为什么没有去?”
“我……”如锦竟然有些说不出话。
“那天,我等了你很久,直直地从早上等到了天黑。”
如锦抬头,望着秦枫,心里无疑是震惊的。想了许久,终是找到了一个理由,“我并没有应你。”
“当初你说过想去郊外看月季花海,可惜那个时候正直寒冬。我答应过你,等到你下次回京,就带你去的。”秦枫满目深情,心中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我、早说过了,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秦枫严肃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直道:“大丈夫言而有信,我既是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履行承诺。”
也不知是为什么,如锦总觉得在秦枫眼前有分慌乱,似是觉得多见他一会都会无措。不是男女之间的无措,便就是乱心,将头别开,“你不该冒然将信送到我屋子里。”
竟是顾忌起了男女之防?
真是场景对换,从前自己总将这些规矩放在嘴上,让她注意行为。没有想到等到今日,竟然是自己被她这般说。秦枫自嘲笑笑,连他都觉得自己失去了往日的潇洒冷静,“你原是真的放下了我。”
如锦不置可否,对方既然知道这样,那为何还不苦苦纠缠?
“这是秦公子从前就盼的,此时如意,何必还要这般固执?”
“你不明白。当连后悔都成了错,那固执还算得了什么?”
这一点,是如锦最鄙视秦枫的。
拥有的时候,对方满心真情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知道珍惜,反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等到对方的感情真的溜走了,二人之间没有了牵连,反倒是又重新回头,说自己放不下,你可不可以一如既往地对我??
若每个人都有一条回头的路,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既是固执,也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当初是你拒绝我在先,便是我去靖安侯府被你府中下人背后嘲笑指指点点,你可曾出面维护我一声?而在那之后,我被人说行为不检,成为燕京城里的一个笑话,你又为我解释过我一句?现在,你突然有兴致了,说想念我围着你转围着你跑的时光,想我继续那般深情对你。秦大公子,你觉得还可能吗?”
这是为原主的不平,也是让秦枫自我反省。曾经那样一个全心全意真性情对他的女孩,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都不屑一顾,此时又有什么资格感伤?
第一百七十二章诉请
秦枫不防如锦会说上这么一通,心中犯虚,连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下来,“我只是想着过去的约定,心底存了一分奢望罢了。”
如锦丝毫不买他的帐,直回道:“你既是想去那边等,看花看树都好,何必非要在我面前提起,还特地写了信来?秦大少爷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往日外面对你赞誉不断,又何必做出这种有损声誉的事?你现在说的做的,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无非是让外人再联想起当初我对你的痴情?”
如锦说着竟是有些激动,连停都不带一下,“秦公子,难道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看到的局面?你是想让我为自己当初的愚蠢而羞愧,还是想满足你证明自己魅力无限的虚荣心?”
如锦的话说得越发的严重,秦枫还是头一回听人将自己说成这样的。可对方言辞犀利,一句句都点到了要害,自己能怎么说?
身子经不住就往后退了两步,低低道:“何时,你变得全身都带起了刺。对我,就当真那么吝啬一句好言好话?”
如锦听得揪心,却还是道:“不是我想对你带刺,而是伤过我的人,难道我还要笑脸迎着上去?”
便没有伤了自己,却也是伤了原主。
秦枫突然沉默,确实说不出话。如果……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们重新来过,可以吗?”
如锦抬头,望着无比认真的秦枫。阳光下,他眸中晶亮,沮丧的脸庞上,隐隐地还带着一股期待。
秦枫走近几步,他身子瘦高,即便是如锦站在了台阶上的走廊下,却还是轻而易举地平视着她。见对方久久不答,似是也意识到了,秦枫只低头道:“罢了,我也不勉强你。过去是我不懂珍惜,现下的情况,真的是我咎由自处。”
“这次回京,我便知道薛二夫人是存了想为你选夫的心思。”
突闻秦府说起这话,如锦面色一惊。母亲对自己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如锦还在惘然,那旁秦枫却是一个劲地在喃喃自语:“当初你回燕京,途中客栈遇你,我竟是没有认出来。想来也真是惭愧,你虽蒙了面纱,但声音却终究变不了。你说的对,我对你若是有你从前对我一般的心思,又如何会陌生的擦身而过?我只觉得你心里会一直有我,中秋之前,我长姐宫中遇难,当时不止是我,整个秦府上下都在为此忙碌。我虽知你回了京,却想着缓缓,等事情过去了,便去同你解释当初的事情。我只是一味的以为,以为你会在原地。”
秦枫说着抬起头,望着如锦继续道:“可是几次相遇,我知道你目光再不会停留在我的身上,你的眸中寻不到我的身影、即使是面对面,即使我拽着你说话,你还是避开。我虽是不想承认,自欺欺人说你只是因为伤心,因为难过,因为对我有怒意才那般表现。可是渐渐的,我自己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锦儿、锦儿,你从前还总缠着我这般唤你。现在,却只喜欢我生疏客气地唤你一声薛姑娘,对于我偶尔的一个亲近,便似是洪水猛兽一样急于避开。”
秦枫眼神黯淡无光,往前又走近几步,“想来也真是天意弄人,上天要同我开这种玩笑。早前我本是答应了要娶你四姐姐,可是阴差阳错,现在二弟娶了她。锦儿,这些话我想和你说很久了,我真的不想我们就这样错过。如果说,如果我发誓今后定爱你护你一生,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眼神蓦然熠熠生辉,秦枫手却也不由分说地伸了出去,拽住了如锦的左胳膊。
隔着薄薄的衣服,如锦很显然能感觉出他力道大的惊人。但即便是那样紧紧的握着,秦枫的手臂却在不停抖动,“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再开口说这种话,可是锦儿,难道我们之间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吗?真的就一点都没有了吗??”
如锦并不如早前的那般激动,只轻轻地将他的手推开,慢慢往后退去。等到了觉得和秦枫之间到了安全距离的时候,如锦才开口,“这些道理你既是都明白,为何还要开这种口呢?”
“秦公子,你心里很清楚,你当初放开了、舍弃了,现在就不可能再拥有。”
秦枫心里受不住,似是一下子没了理智,大步跨上台阶,便上前拽过如锦一把抱住。
“秦枫,你疯了……”
强而有力的双臂环住如锦,紧紧地贴上他的胸膛,如锦似是都能清楚地听见对方慌乱的心跳。使劲费力挣扎了许久,但抱着自己的人似是没有感觉,只是越搂越紧。
“你做什么,秦枫,放开”
如锦心里恼怒,脚下直直地就往对方踩去。重重地踩下去,只听得对方吃痛轻哼一声,但手下却并不放松。
秦枫只觉得自己左脚背被重重一踩,疼得他面容一变,但臂弯中抱着的女孩是那么的美好。从前她对自己笑,对自己撒娇,对自己抱怨,那种负气灵动的神色。想要再见一次,就当真是那么难?
双臂环住如锦的后背,紧紧地,似是不允许二人之间有一丝空隙。
“锦儿、锦儿,你就应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会让你伤心,让你难过。你想要去看花看树,你想去泛舟还是登山,我都陪你去。你不喜欢燕京人性的复杂,我们就离开这儿,我们去个小陈镇,好不好、好不好?”
秦枫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会有如此自卑的感觉。这一刻,似是只想要听眼前的女孩一个“好”字,一个点头。什么尊严,什么男子主义,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只要这样,就足够。
如锦听到最后,竟是连挣扎都忘记了。许是因为听了他的话心有感动,也许是因为没力气了。他竟然说,说离开燕京去小城镇?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靖安侯府的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他的身份,他肩上的责任,又如何是说舍弃便舍弃的?
但不管如何,这一刻,他能说出这番话就已属难得。如果,如果原主还在,那个爱他如命的女孩还在,此时或许真的就会点头应下。
然而,自己并不是她。对于秦枫,如锦没有那样的感情。
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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