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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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玲珑-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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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晓日翻看着一系列的化验单,应道:“是啊。”
  薄护士一撇嘴说:“我真担心你们这个计划,将来被人指控为一级谋杀罪。”
  魏晓日猛吃一惊,忙说:“嗨!小声点!你可不要乱说啊。”
  薄护土道:“我怎么是乱说?我只是为你们担心。主要,是为你担心。毕竟啦,这一切都是由你一手操作,钟先生并不亲临现场。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说不清。”她的眼光变得忧郁而柔和,流露着深重的担忧。
  魏晓日思忖了一下说:“截止到目前,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治病救人,问心无愧。”
  薄护土想刚才魏晓日也不为自己子虚乌有勾勒出的男朋友吃醋,心里就很不受用。说:“是啊,我当护土这么多年,还从未一天像个老妈子似的,专门服侍着一个贵妇人。好像她生的是个皇太子。”
  魏晓日说:“这个婴儿真的是非常重要,也许将来要在医学史上留下一笔的。”说着,不再关切薄护土有何反应,径直进了卜绣文的病室。
  说是病室,其实是一套温暖洁净的卧房加客厅。到处都是藕荷色,魏晓日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吃了一惊。
  “是你要求布置成这个颜色的吗?”他悄声问。
  “是啊。怎么,不喜欢?薄护土问我愿要什么颜色,说钟先生讲了,一切以我的爱好为准。我就挑了这个颜色。不好看吗?”卜绣文调皮地说。蝴蝶癍使她的面容发锈,但情绪却活泼得像个少妇。
  魏晓日叹了一口气,说:“好看是好看,但我得把我家的颜色改变一下了。”
  卜绣文翻着眼睛说:“为什么?藕荷色也不是你的专利。”
  魏晓日说:“那也得改。”
  卜绣文说:“我只要看到你,就觉得有希望。更不要说你的背后,还站着钟先生。”
  魏晓日苦笑了一下说:“你要更正一下。钟先生站在我的前头。”
  卜绣文把魏医生的查房,看做是一天内最有意思的节目。她会精心疏理了头发,穿上名牌的孕妇装,斜着身子倚靠在沙发上,既不使自己显得太膨胀,也毫不隐藏自己的肚子。一种女入对男人和病人对医生的双重反应,交替出现在卜绣文的脸庞上,很是有趣。
  “嗨!下午好?”又一天,魏晓日走进客厅,微笑着说。
  “还好。”卜绣文也回应以微笑。其实她今天感觉很不好,昏眩像浓雾一样笼罩着她的后脑。但是,她预备把这个症状放在最后说,因为魏晓日非常负责,一旦同他讲了此时的身体感受不良,他的注意力就全被病情的变化所吸引,立刻变得干巴巴,什么其他的情趣都没有了,开始马不停蹄地询问和检查。
  “我们来查一下胎位。”魏医生严肃地说。
  卜绣文很温顺地躺下了。她很喜欢“我们”这个词,有一种集体的感觉。暗暗寻思,“我们”里都包含什么呢?有她自己,这是没错的。还有魏医生,这也是没跑的。那么,包不包括肚里的孩子呢?应该是包括的了。因为它是主角,一切就是为它做的检查嘛!可是,卜绣文一直不想承认那个孩子是人。所以在脑海中,每当想到的时候,她不用“他”或是“她”来称呼,而只用“它”。
  魏医生的手轻柔地推动卜绣文的腹部。那个胎儿感觉到了外力的抚弄,顽皮地弹动起来,角弓反张,然后潇洒地舒展,如同做了一个高难的体操运动。
  卜绣文感到剧烈的振荡,好像那个它在揪着自己的肝胆打秋千。
  “胎位还好。”魏晓日补充了一句:“生命力很强。”
  卜绣文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它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魏晓日答道:“是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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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绣文愣了一下。她马上痛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从此,她就不能称它为“它”,而要称它为“她”了。
  卜绣文很想像往日一样,与魏医生谈谈文学艺术,历史哲学什么的。在自己的女儿面临着死亡的深渊,自己身体内又孕育着一个崭新的生命时,她对这些平日里很少想到的问题,有了格外多的感受和想说的话。可惜,今天脑袋不争气,痛得好像养了一万条长蛇,上下钻动,容不得她的闲情逸致。她只好拣最关切的问题说:“早早怎么样了?我太想她了。”
  “还好。”魏晓日说。
  “您对我说实话。”
  “这是实话。”魏晓日很坦白地说。夏早早的情况当然不能算好,但对一个自身难保的孕妇来说,你还能说什么?
  “我想看看她。”卜绣文鼓足了勇气,把昼思夜想的愿望说了。
  “这会使情况很复杂。”魏晓日沉吟着说:“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并不是为了得到您的允许。我是跟您商最,像个朋友那样。您知道,我现在这个情况,和所有过去的朋友都中断了来往,没有人能理解我的处境。”卜绣文苦恼地说。
  “我想孩子想得夜里睡不着觉。我对践石说,他总是劝我: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看她吗?你不是已经跟孩子说你到外国去给她找药了吗?她充满希望地等着呢!她见到你,问药找回来了没有,你怎么回答她呢?再说你现在这么重的身子,她也懂事了,以后问你是生了一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咱们可说什么好呢?所以,依我看,你就再忍忍吧。孩子和以前差不多,还好,你就放心吧。等你生了这个孩子,马上就能见到早早……他话是这么说,可我想孩子的劲一上来,心就痛得千孔百疮……魏医生,你说我可怎么办?
  卜绣文眼圈底下皮肤暗淡松弛,显得苍老与焦虑,肯定是一夜没睡。
  魏晓日沉吟了一会儿,说:“要不,你给早早打个电话。”
  卜绣文说:“这个念头在我心里翻滚了一百遍。只是怎么说,才能不引起孩子的怀疑?”
  魏晓日说:“就说你在非洲,在埃塞俄比亚。”
  卜绣文颤抖的手指,激动电话键。这是一台造型像金字塔样的电话,数码嵌在机身里,浑然一体,好像一块古老的石砖。
  “我是夏早早。你是谁呀?”
  女儿的声音已经显得有些陌生,虽然更虚弱了,可有了一份属于更大孩子的矜持和冷静。
  “我是……妈妈呀……”卜绣文声音哽咽。
  “啊!妈妈!您在哪里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您为什么不来看我?我太想您了……”巨大的惊喜使孩子用尽全力地喊叫起来,然后传来喘息。
  感觉得到,孩子的体质更差了。卜绣文热泪盈眶。
  “早早,我没有回来啊,我是在……埃塞俄比亚,给你打电话的……我再有几个月就可以见到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坚持着,等妈妈回来啊……我给你带了好药,就能把你的病治好了……”卜绣文紧紧地抓着电话听筒,好像那是孩子瘦弱的小胳膊。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泪水纵横。
  魏晓日谴责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依卜绣文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极不直激动的。他做了一个坚决的手势,要卜绣文立即停止谈话。
  “妈妈,您跟我说说埃塞俄比亚是什么样子的啊?我只知道它是在非洲……”夏早早在电话的那一边,请求着。她实在是渴望知道外面的世界。
  “是……啊……埃塞俄比亚是在非洲……靠着红海……有沙漠,仙人掌……”卜绣文拼命在脑海中搜寻着,上中学时地理老师讲授过的关于这个遥远国家的知识。
  “红海的海水是红的吗?”
  “啊……红海……水是什么颜色我们就不要去管它了……红海里有小鸭子在游泳……”卜绣文知道孩子是最喜欢鸭子的了。
  “鸭子的羽毛是红的吗?”
  “当然……”卜绣文想说当然不是红的了。但她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遗憾也不愿留给孩子,她急转话头,用快活的语调说:“……小鸭子的羽毛当然是红的了。”
  “那太好了,妈妈!您从埃塞俄比亚回来的时候,请一定给我带回红颜色的鸭子羽毛啊……”
  魏晓日作了一个不容商议的截断动作。
  卜绣文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


  “魏医生,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可是……不知怎么搞的,我的头更痛得不得了……”卜绣文脸肌僵硬,颜色非常难看。
  “你安静一下。我来给你检查。”魏晓日淡淡地说。他不是不着急,但病人越是紧张,医生越是要冷静。
  他给卜绣文听了心脏,查了血压。一直担忧的危险的情况,果真出现了。卜绣文的状态急转而下,高龄产妇最可怕的子痫,如同一只凶残的野兽,在不远处露出了犄角。
  “怎么样?”卜绣文紧张地问。她也敏感地察觉到医生的异样。她不能出意外,在自己的身上有两条命。不,是三条命。
  “还好。”魏医生依旧淡淡地说。
  卜绣文懊丧地垂下眼睑说:“你不说实话。医生都说谎成性。什么时候问他病情,他早有一句话等在那里,就是——‘还好’。嗨!”
  “还好就是还好。”魏晓日也不多做解释,就告辞了。
  “对卜绣文的病情,今天一定要严密观察。”魏晓日开了一些对症处理的药,对薄护士叮嘱了一声,就匆匆地走了。
  “哼!好像我们平日对卜绣文的病情,就没有严密观察似的!”薄护士一边忿忿不平地想着,一边还是手脚麻利地给卜绣文服了药。平心而论,她对夏早早一家还是蛮同情的,只是看不惯魏晓日如此的焦急模样。
  魏晓日急找钟先生。师母说,钟先生飞机出诊刚回来,这会儿却不知哪里去了。师母连打了几个电话,熟人们也不知他的去向。卜绣文的情况出现变异,这是有关血玲珑计划的大问题。他做不得主,病情又不容耽搁,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他开出了对症的药物。
  天渐渐暗下来。卜绣文头痛如裹,恍惚觉得自己就要死去。
  女儿的声音像涛声在耳边起伏不停。女儿的面容像花瓣一样在面前开放又合拢……她突然想到,要是自己突然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女儿……
  深夜,魏医生的对症药物开始起作用,卜绣文觉得好些了,挣扎着找到薄护士。
  “薄护士,您的这件衣服很好看,别致又大方,把脸蛋儿衬托得红扑扑了。”她竭力讨好着,由于大脑迟钝,技术显出拙劣。
  “哎呀,夫人,您这不是讥讽我吧?您见过多大的排场,哪里会把我这件衣眼看在眼里?再说,我们做护士的,一天包在白衣里。只有袖口衣领可以露出一点点花边。您哪里看得清呢!”薄护士很少受到表扬,很高兴地说。
  卜绣文扶着太阳||穴说:“一件衣服好不好,第一并不在款式质地,我看在颜色。颜色是最鲜艳夺目的要素。打个比方吧,男人们常说‘女色’,其实就是指的女人的颜色。你的这件衣服,虽然我没看到全貌,但这颜色足以使人赏心悦目……”一番话,累得她气喘吁吁。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薄香萍听得很受用。这个高傲的女人,在向她表示讨好之意。
  “看您说的,我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过,再买衣服的时候,倒真要注意颜色了,也许还要请您参谋呢。”薄香萍谦虚地说。“卜绣文知道天下的女人没有不喜欢听恭维活的。尤其喜欢听比她强的女人的恭维活。她惨淡地说:”我哪里能给你参谋,今天还不知明天怎样呢。“
  薄香萍听她说得伤感,忙劝道:“钟先生为了您的病制订了详尽的方案,我虽不是知根知底,但依我想来,您的女儿该是有救的。”
  卜绣文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说:“但愿这样吧。”为了博得薄护士对自己的全面好感,她把血玲珑的方案细致讲了讲。她此时要征得薄护土的帮助,想让一个女人和你同心同德,最好的办法是和她共享一个秘密。
  薄香萍以前也知道计划的一部分。此刻看清了血玲珑的全貌,不由得心惊肉跳。
  她说:“我再给您查一下血压和心脏吧。”
  卜绣文乖乖地躺下了。
  检查完后,卜绣文总要习惯地问一句:“正常吗?”
  今天她没问。
  “想跟您商量个事,你得帮助我。”卜绣文疲倦地说。
  “您说吧。”薄护士此刻心情复杂,对面前这个苦命的女人很是同情。
  “您先说能不能帮我,我才能告诉您。要是您不肯帮我,那我还有什么说的意义呢?”纵是在病中,卜绣文也还是用商业谈判的技巧,欲擒故纵。
  “这事若是太难,超出了我的力量,我就是想帮,也帮不得你。”薄护士不吃这一套,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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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是一点也不难。您什么事也不必做,只要像平日一样陪着我就行了。”卜绣文依计而行。
  薄护士的心被勾了起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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