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束手就擒的!”
这夜两人都没睡好。丁凤鸣满腹心事,辗转反侧;小玉想起夹在娘和丁凤鸣之间两头不讨好,哥哥王志军又不断惹是生非,心中悲苦,又想丁凤鸣要是真的被开除了工作,一家人的生活岂不是没了着落?不禁偷偷哭了。
今天一上班,丁凤鸣就偷着打沈力的电话。沈力说,快了,我手上的伤不碍事,就等朱记者了。他去了贵州,明天的飞机回来,最迟明天晚上就到了。丁凤鸣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讲了,口气里就有了焦急。沈力说,别急,从新闻的角度来讲,越是这样就越有东西可写,就越有感染力,力度也就越大。当然我这样说是不道德的,我也不希望真的发生什么大乱子。
又到了下班时间,丁凤鸣就磨磨蹭蹭。唐诗也磨磨蹭蹭,待人走净了,说:“你写的那篇文章,已经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我上网查了一下,点击数有十几万,留言有一万多条。而且这两天,网上关于上河拆迁的文章一天天多了起来,很多网站开始转载你的文章了。”
丁凤鸣说:“那又怎么样?昨儿他们又到我家去了,是*裸的威胁,把我岳母娘和小玉给吓坏了。”
唐诗无语。
丁凤鸣打电话回家,说德国人还没走,今晚要陪客,要迟些回来。小玉分明有些犹疑,说晓得了,少喝些酒。
唐诗说:“今晚我请你。杀了你几回,也该请你了。”
“你请?本来想去胡老七那里蹭饭的,倒要你破费。”
“和胡老七吃饭哪有胃口?他还没进化完全,是一只猴子嘛。”
市里其实明白所面临的危机。对下,老百姓不满意,上访静坐每年都有多起,有的甚至闹到了省里、闹到了北京,以至省里说起上河市就头痛;基层官员也不满意,经济落后,工作就难搞,催粮征款弄得鸡飞狗跳墙,干群严重对立。对上,省里也颇有微词,全省的经济工作会议,就曾不点名批评了上河干劲不足、步子不快的现状。此次省里虽然同意维持班子现状,但要求颇高。作为市长,袁之刚很是着急上火。按他的设想,是要赶在“两会”召开之前把与德国人合作的项目签订下来,把兼并机械厂的事定下来。这样在政府工作报告里,有与日本人合作的大型超市,有与德国人合作的高新技术企业,有盘活国有资产、安置下岗工人的典型内容,报告就很丰富、很翔实了,就很有说服力了,不但可以提高市委市政府的形象,也为“两会”召开献上了一份厚礼。更重要的是,对省里那些为上河说好话的领导也是一个及时的支持。
但诸事不顺。拆迁至今也未有大的进展,阻力也越来越大。阻力不但来自老百姓,也来自一些政府的干部。市里召开了几次会议,空前严厉地抨击了一些现象,处分了一些不积极的干部,才有稍许好转。一些干部宁愿受处分也不愿配合拆迁,并且还散布谣言,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市里已经在酝酿更为严厉的处罚措施了。网上也出现了一些攻击上河拆迁的文章。一些老同志忧心忡忡,和袁之刚说,是不是弄得太过了?但袁之刚不以为然,说有发展就要有牺牲嘛,你不牺牲我也不牺牲那怎么发展?小平同志也讲了,发展才是硬道理。有些地方连长城都敢拆,也不见谁放个响屁,怎么上河拆了几栋民房,就一片沸腾了?其他许多地方搞拆迁比上河还要霸蛮,尤其是落后地区发展经济,不霸蛮一点还真不行,一团和气、四平八稳永远也不可能有飞跃性的发展!
上河图 乱相丛生(7)
与德国人的合作也进展缓慢。德国人有自己的工作节奏,有自己的投资理念,并不因为进入了中国市场就有本质的改变。在这一点上,袁之刚对马千里是有看法的。若不是马千里过多地和德国人讨价还价,为了核心技术、投资额度、控股、人员培训等问题纠缠不休,或许这个项目早就签下来了。管他有没得核心技术、是谁控股,只要企业在中国的土地上,在上河的土地上,还怕它跑了不成?只要它在这里,就会创造就业机会,就会带动其他相关产业发展,就会为上河增加税收、增加财政收入,甚至带来上河十分紧缺的外汇。
有经济学家在报上撰文,称要转变对民族产业的狭隘理解。在我们原来的理解中,只有我们自己投资控股、自己掌握核心技术并扎根国内的企业,才称得上是民族产业。在世界经济大融合的背景下,这种观念其实是十分狭隘有害的,有必要重新界定其概念。经济学家说,只要是在中国境内的企业,都应算是民族产业。这种观点后来无果而终,据说得到了许多人甚至高层的首肯。袁之刚私下闲聊,虽然不能完全接受,但还是认为其有很现实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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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内心着急,袁之刚也没有过分催促马千里。一是马千里争取的利益也是上河市的利益,是让国有资产最大限度保值增值,让上河发动机厂有持续稳定的发展基础。二是马千里这人虽然表面谦和,内心却是桀骜不驯。尽管如此,市政府还是想办法和德国人签订了一个项目意向书。在本届政府工作报告里,对这个项目花了相当篇幅进行描述。
而对机械厂的兼并,袁之刚对马千里不仅仅是有微词,简直是大动肝火了。袁之刚并非不懂经济,在很多人的眼里,他不但懂,而且还是专家。站在发动机厂的角度看,这桩兼并非但无益,简直是有害;但换一个角度,换一个站在全市的角度,那就是非但无害,而是大大的有益。一是商业银行一个多亿的呆账贷款由死钱变成了活钱,市里甩了包袱,而且也挽救了一个企业。二是安置了两千多下岗工人,为市里消弭了一个大的不稳定源,争得了一个良好的安定团结的政治环境。三是两厂合一,还是有很大希望做大做强的,并不一定就如马千里所说的那样会死成一堆。马千里是有些危言耸听了。一个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不能关起门来只算企业的小账,得算大账,算社会效益账、算政治账。再换一个角度,都是国有资产,肉烂在锅里,又何必那样较真?为这事市里和马千里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点头。不但不肯点头,还跑到省里发牢骚,弄得省里一些领导也认同了他的看法,在不同的场合开始给上河打招呼。省国资委的张主任还表示说,要就此事来上河调研。袁之刚恨得牙根痒痒,只差骂娘了。眼看“两会”一天天临近,机械厂的工人们又在蠢蠢欲动,袁之刚着急起来。
黄大宏一帮人在市政府大院里张扬地走过,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政府的工作人员都是有涵养的,虽然好奇,却没人驻足观望,更不说围观了。这让黄大宏多少有些失望,就昂了头,带着委屈、带着一点愤怒、一点示威,或许还带着一些连他自己也不太明了的情绪,一路走进了袁之刚的办公室。
袁之刚正在接见客人,秘书让他们坐在外间稍等。他的几个手下却不自在起来。市政府是庄严而肃穆的,站岗的武警、高高的台阶、宽大的办公室、静谧的环境,以及流动在空气里的沉缓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几人到底没见过大世面,规规矩矩坐着,烟不敢抽,茶不敢喝,手脚都不晓得怎样放才好。秘书和黄大宏是很熟的,客套完了就做自己的事。黄大宏悄悄把几个人挨个踢了一脚,小声骂道:“没用的货,又不是上杀场,哆嗦什么?坐好坐好。”几个人重新调整坐姿,努力做出自然的样子。
上河图 乱相丛生(8)
客人终于告辞了。袁之刚出来,看见黄大宏几个人这般模样,很明显地皱了眉头。袁之刚也没和他握手,问:“怎么回事?”
黄大宏看出他不高兴,还是硬着头皮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最后说:“当时的场面真是千钧一发,一千多人好像发了疯,有的人还拿了凶器。你看我们几个,都伤成这样了。”
手下就附和说:“是嘛,是嘛。”
黄大宏又说:“袁市长,我觉得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矛头是对着市委市政府的。我们是因公受伤,市里要为我们做主啊!不要让勤勤恳恳为党工作的同志伤心啊!”
手下又附和说:“是嘛,是嘛。”
其中一个竟哭了起来,擤了一把鼻涕想就势往地上甩,猛见地上铺的是上好的猩红色地毯,右手一个急转弯,把鼻涕抹在鞋帮上。
袁之刚示意黄大宏跟他进了里间的办公室。门一关上,袁之刚就不客气地说:“你带这几个活宝来干什么?是来出丑卖乖还是来向我示威?”
黄大宏没了气焰,不安地扭着身子,说:“他们……要来嘛。”
袁之刚愤怒地说:“他们要来你就让他们来?你当市政府是你们家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看你那些手下,只差没在我这里随地大小便了!我现在明白了,机械厂在你们这帮人手里,不垮掉才怪!”
黄大宏辩解说:“厂子这样……”
袁之刚打断他的话,说:“你说有人指使,是谁?”
黄大宏从容了些,说:“还能是谁?不用猜也晓得是马千里他们一伙。”
袁之刚边摇头边说:“黄大宏啊黄大宏,你真是个猪脑壳。马千里才不会跟你玩这些把戏,机械厂这边闹得越厉害,他的压力就越大,你怎么连这点也想不明白?”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袁之刚接了,脸色慢慢阴郁,最后简直是震怒了。黄大宏看得明白,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果然,袁之刚放下电话,讥讽说:“你本事不小嘛,敢拿瞎话骗我了,嫖娼都嫖到办公室去了!”
黄大宏遍体冷汗,讷讷道:“哪里有嫖娼?……那是我两个……表妹。”
袁之刚说:“治安支队的陈支队长正在路上,要不让他和你说几句?”
黄大宏低头说:“……是表妹嘛。”声音却细如蚊鸣。
黄大宏从里间出来,手下围上来问:“市长说什么?表态了吗?”
黄大宏一把抹干额上的汗水,神龙活现说:“市长表扬我们了,说我们都是党的好干部!”
袁之刚气得瘫坐在沙发上。这个黄大宏,迟早会坏事。早先怎么就没看出这人的素质这么低?看着他那副无赖的嘴脸,真想狠狠揍上一拳。但黄大宏不怕。黄大宏明明晓得袁之刚恨他,他就是不怕。袁之刚也晓得这点,心里就更恨了。
袁之刚和黄大宏并非是什么拐把子亲戚,但却是同一个村的老乡。袁之刚仕途得意,黄大宏就找上门来。袁之刚比他大上一些,原本没什么印象,但黄大宏嘴巴乖巧,又下得苦力,连家里用的卫生纸都是他帮着买,一家人便都认同了这个小老乡,尤其是袁之刚的夫人,家里有一丁点事都习惯了叫他来帮忙,他也屁颠屁颠跑得蛮欢畅。时间一久,袁之刚认他作自己人,逐步提携,几年前力荐他担任机械厂的厂长,实在是指望他弄出点名堂,谁知越弄越糟,机械厂现在是百病缠身,沉疴不起,成为他市长任上的老大难了。
……从什么时候起,就和黄大宏搅到一起了?是那次在澳门葡京大酒店吗?那次开始手气不错,玩老虎机赢得十几万澳门元,又乘兴玩押大小。人声鼎沸,那气氛又刺激又狂热,很容易迷失自己,才一会儿工夫,就把赢的钱全搭了进去。看着十几万就这样如流水般眨眼间不见了,袁之刚输红了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扳本!黄大宏不动声色地推过来一堆筹码,袁之刚想也没想,就继续投入战斗。午夜不到,又输得精光了。袁之刚到底不同于常人,这时清醒过来,强掩心中的沮丧,决然离开了赌场。后来又有多次机会来往于港澳,他再也没进去过。袁之刚后来回想,黄大宏推过来的那堆筹码至少超过了一百万元。黄大宏看出他心中的担忧,安慰说,我的手气不错,我俩算总账还是赢了,袁之刚也就释然了。那晚还是挺愉快的,只是那个俄罗斯金发女郎骚劲十足,身体又好,像个小母兽,天没亮时袁之刚就告饶了,她还咕咕哝哝,很不满意的样子。袁之刚心里说,他妈的,是老子嫖你呢还是你嫖老子?还敢有意见!
是那次在省城吗?那次黄大宏要打斗地主。袁之刚从没打过,黄大宏就手把手教他,才教会就来真的了。那晚他赢了差不多二十万,手包里放不下,就用报纸包了用宾馆的纸袋装着。走进黄大宏为他开的总统套间,就见两个身披薄纱的苏州美女款款而来,那薄纱是透明的,玲珑的肉体若隐若现,一下就把他撩拨得浑身如火烧般。……心满意足之后,袁之刚感叹,还是国产美女好啊,金发女郎美则美矣,不符合中国国情啊!
而这次,黄大宏居然要到兼并后的上发厂任副厂长,连袁之刚都觉得他是异想天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