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说:“那里便宜好几万,我又不是傻瓜,白白送你几万块?!”
说来说去就说僵了。那汉子说:“你有本事打官司去,看你还咬了我卵不成?”
胡老七忽然就换了面孔,笑嘻嘻地说:“我不咬你的卵,那玩意儿骚气太重。”
只一会儿,就来了一帮人,腰间鼓鼓的显然带了东西,一看就不是好人。
那汉子这才慌了,说:“大哥,有话好说嘛。”
胡老七点了烟,不慌不忙地吐了一个烟圈又一个烟圈,才说,我跟你说不好,你跟他们说,他们都是讲道理的人。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吊睛汉子龇牙笑了一下。他不笑还好,一笑之下,阴森恐怖,杀气腾腾。那汉子也是走了江湖的,这时竟吓得腿一软,说:“大哥,大哥,大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我给您老赔礼了!”
胡老七头扭到一边,做出要走的样子。
那汉子真的急了,说:“我这里还有几千块钱,送给你们喝茶要得啵?”
胡老七干脆走了。那汉子急步赶上,把几个口袋都翻转来,说我真就这么点钱了,还是回去的车费呢!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上河图 乱相丛生(3)
胡老七见真榨不出油了,说:“我不要钱,我又不是黑社会的,你到公安局一报案把我抓起来,判我几年,我岂不是冤死了?”
那汉子“啪啪”抽了自己两巴掌,说我不报案,报了案是王八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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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七叹口气,就有人把钱收下,在那汉子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汉子就抱头鼠窜而去。
几个人回到办公室,把脸上的伪装除了,把钱一点,只有六千块钱不到。胡老七叹口气;就打电话给丁凤鸣,说下次联系客户,不要联系个体的,要联系国企。国企的人好打交道,只要喂饱了,爽快得很。
丁凤鸣说:“我注意吧。”
听他的口气像没有信心,胡老七打气说:“上次那笔生意多顺?那厂子就是国有的,崽卖爷田不心痛,我就喜欢那样的人。”
丁凤鸣笑起来,说:“反正好人你是不喜欢的。”
胡老七也笑,说:“他们是有些小缺点的好人,正因为有了缺点,才显得可爱嘛。”
机械厂的工人们终于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两年来,他们听了太多的空话、假话,受了太多的欺骗,也忍受了太多的煎熬。在发动机厂的门前断断续续地打听了一个星期的消息,得到的是明确无误的回答,是让他们伤心的绝望。他们再也忍不住了,哄闹起来,几百人就把厂办公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快就由争吵发展为肢体接触。黄大宏躲在办公楼一个隐秘的角落里,眼看着工人们掀翻了他的车,又把四个车轮卸下。
警察很快就出现了。警察们围成一堵人墙,大声呵斥着。工人们仍不肯散,围着警察激动地争执。黄大宏觉得这时有必要出面了,要不堂堂一个大厂长,躲在一边做缩头乌龟,传出去只怕有损形象。就开了铁门,一摇一摆出来。
工人们再次骚动起来,高叫:“黄大宏,你给我们说清楚!”
“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你个龟儿子哟,要遭天打雷劈的哟!”
“你出来!出来!”
有警察保驾,黄大宏倒也不怕,一边走还一边用手指把滑下来的一缕头发勾上去。走到二楼,黄大宏像伟人般挥了下手,大声说:“吵什么吵什么?!还打人,一个个都成黑社会了,哪里还有一点工人阶级的样子?把人打伤了,是要赔医药费的,是要坐牢的!”
工人一阵躁动,几百张嘴巴一起发声,越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警察上楼,对黄大宏不客气地说:“少说刺激性的话。现场不好控制,别把事情闹大了。”
黄大宏却牛皮烘烘:“没事,我的工人我了解。话不讲明白,他们天天闹事,谁受得了?”
这时下面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一个声音大声说:“黄厂长,我们就问一件事,到发动机厂去上班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黄大宏说:“就为这事?就这事把厂里的干部给打了?”
下面一片寂静,无人答话。黄大宏说:“市委市政府开会研究通过了的,你们还不相信?市里承诺了,春节前一定会安排部分人先上班。大家要相信政府!”
那个声音又说:“你哄鬼呢,人家发动机厂的人说了,没得这回事。”
黄大宏厉声说:“你是谁?造谣生事,妖言惑众,你负得起责吗?”
下面又是一片寂静,黄大宏缓和口气又说:“我们要听市委市政府的,要听党的话跟党走。胳膊几时扭过了大腿?我跟你们说,到发动机厂也不是谁都能去的,是要看表现的。今儿闹事的人,我心里有数,赶快投案自首,承认错误,才是唯一的出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上河图 乱相丛生(4)
下面一阵小小的骚动,工人们信疑参半,议论纷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情如果就到这里结束,也不失为圆满。工人们已经准备散去,有的都走到厂门口了,但这时却有两个打扮妖艳的女子从黄大宏的办公室溜出来,鬼鬼祟祟地专拣僻静处走,边走还边东张西望。开始工人们以为是小偷,一声喊,很顺利就把她们捉了。警察还未退场,工人们扭了她们就要送给警察。
两个女子吓坏了,连连说是黄厂长的朋友,不是小偷。
工人们不信,说:“黄厂长哪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多半是胡说,交给警察去!”
女子就要下跪,说:“真是他的朋友呢,不信你叫他过来问问。”
有人就看出了蹊跷,故意说:“是他朋友怕警察干什么?”
两女子作声不得。人们明白过来,说:“原来是两只鸡?我们肚子都吃不饱,狗日的好兴致,还叫了鸡到厂里来耍,一下还叫了两只。”又要把她们交给警察。
女子哭起来,说:“各位叔叔伯伯,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今儿赚的钱全给你们买酒喝,下回再也不敢来了!”说完就掏出一卷票子。好事者接过一数,竟有一千!立刻群情激愤,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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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黄大宏赶来,一见如此场面,心里直叫坏事,说是他的两个表妹。
工人们说,你表妹是卖的?
黄大宏还想摆厂长架子,叉了腰刚想训人,一块碎砖头就落在他头上。幸好警察未走,黄大宏落荒而逃,两个女子也乘乱溜走了。
当日,黄大宏就率领受伤的手下,个个头缠纱布,到市政府告状去了。
德国人的嗅觉无疑是敏锐的,情报搜集工作也是有成效的。次日谈判一开始,德方首席谈判代表、霍夫曼公司大中华区副总裁米勒先生就说:“马先生,你的工厂似乎出了点问题?”
众人一愕,丁凤鸣坐在一个角落里做记录,也不禁停下笔来。
马千里沉稳地说:“米勒先生,我的工厂一切正常。我不明白,您指的问题出在哪里?”
米勒轻轻摇了摇花白的脑袋:“马先生,你不诚实。我们得到准确的消息,贵市政府责令你们工厂兼并一家生产机械的工厂。而据我们所知,那家工厂不但有巨额的债务,而且还有几千你们称为下岗工人的员工。”
“我得承认,您的消息十分灵通,但有一点需要修正,市政府不是责令,而是和我们商量。这事正在研究之中,还没有最终的结果。”马千里答。
“我们做了精准的测算,若要兼并那个厂,你们的资金链将十分紧张,需要大量举债才能维持生产。而负债率一旦突破警戒线,你的工厂将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跟你们合作。我们要对霍夫曼公司的每一位股东负责。”米勒先生刻板地说。
米勒说完,会议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气氛骤然有些紧张。
谈判最忌冷场,众人心里焦急,却不敢开口乱说。马千里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坦率道:“米勒先生,非常感谢您善意的提醒。不瞒您说,我们也做了自己的测算,结论和您的完全一样,所以我们不赞成这桩兼并案。为此,我们正在和市政府协商。我想,政府会尊重我们的意见的。”
米勒先生再次摇头:“我们公司到贵国开拓市场也有十几年了,和各级政府官员都打过交道,对贵国的国情还是有了解的。我想,困难应该不小吧?”
上河图 乱相丛生(5)
他虽然用的是征询的口气,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容置疑。
马千里说:“我们的国家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经济发展逐步从无序走向有序,从混乱走向规范。”见米勒先生点头,马千里继续说,“现在讲求依法行政,依法治国,政府已经很少直接过问微观领域的经济活动了。请您相信,中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国家,一切都会按经济规律办事。我们一定会尽快给您一个圆满的答复。”
米勒先生礼貌地听他说完,优雅地合上面前的卷宗,说:“您看,今天的谈判是不是就先到这里?”
把米勒先生送走,马千里脸色铁青。廖一灯感慨地说:“这德国鬼子不好糊弄,蛮精的。”
马千里正在气头上,闻言不客气地说:“糊弄他们也就是糊弄我们自己!糊得一时,糊得了一世?”
廖一灯脸皮马上发红,尴尬起来。
马千里缓和了口气,说:“在他们的国家,政府插手一个企业的具体事务,那这个企业多半出了问题,其领导人多半不称职。我倒敬佩他们的认真严谨,是值得我们学习,也是值得我们尊敬的。”
而此时,黄大宏一行人已坐在了市长袁之刚的办公室。
下班回家,对丁凤鸣来说已成为一件痛苦的事。
但不回家,又没地方可去。
德国人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参与了谈判和知晓事情始末的人,办公楼里的气氛非常沉闷。虽然如此,下班前,夏馥还是找丁凤鸣谈了一次话。谈话非常简短,只一句话:“市里又在催了,必须拆。”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夏馥非常不忍,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轻喟一声,急匆匆走了。
而昨晚,拆迁办的人再次到了家里。那时丁凤鸣正忙于接待德国人,很晚才回家。岳母娘和小玉还没睡,在等着他回来。母女俩哭丧着脸,把丁凤鸣吓了一跳。来的还是那个黑胖子和小平头。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他们一进门便凶神恶煞,责令他们提前搬迁,说这是市里最新的精神,想得通要拆,想不通也要拆!
小玉还要争辩,小平头把桌子一拍,说,你们不搬也行,丁凤鸣是你家里人吧?明儿立马把他的工作给停了,再不搬,开除!
母女俩吓傻了,看着一个茶杯从桌子上滚下来,“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黑胖子说,我先把话说到这里,到时候莫怪我们不客气。
临走,小平头还狠狠把门踢了一脚。
一家人正生闷气,朴寡妇过来,问,我家小梅是不是国家工作人员?
丁凤鸣勉强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说,不是,就是以后毕业了,也不一定就是。
朴寡妇说,她在国家的大学里读书呢。
丁凤鸣耐心解释说,她还没工作,怎么能算是工作人员?就算是,只要不在上河的管辖范围内,都不碍事的。
朴寡妇放了心,却说,我们生在上河就该死了?还想问些问题的,见一家人脸色不对,宽慰几句,就告辞走了。
闷了一阵,岳母娘见丁凤鸣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只一味勾了脑壳不做声,心里有气,说:“我也不碍你的事,要拆你们就拆,看还把我晾到屋顶上去不成?官没做个屁官,倒害我把老屋都掀了!”
丁凤鸣心中无名火起,又硬生生压了下去。小玉见状,忙握了他的手,把一双眼望着娘。岳母娘不理,说:“你还有气?那我找哪个生气去?反正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市里绝食去。老了老了命也不值钱了,你们可不许拦我!”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上河图 乱相丛生(6)
小玉惊叫道:“妈,你说什么?你这把年纪还跟着起什么哄?”
岳母娘不高兴,板了脸说:“《国际歌》里都唱了,这世上没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
小玉还想说,岳母娘却虎着脸进房睡觉去了。
小玉心里一酸,伏在他腿上,强忍着没让泪流出来。
丁凤鸣扶她起来,替她擦干泪,说:“不哭,哭也不顶用,他们不会因为你的眼泪就怜惜你的。”
小玉说:“真的没办法了?”
丁凤鸣说:“也不是没得办法。张扯腿们要去静坐绝食,就是办法。要不是顶了一张国家工作人员的皮,我也要去的。”就把在网上写文章、在省城请记者的事说了,小玉振奋起来,说:“我就晓得你不会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