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封冷然地看着眼前的石门,伸手一掌打向了千斤顶,墓壁随之晃动了几下,但那直接受力的千斤顶却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玄封蹙眉,目露阴冷,再看一眼千斤顶,他也蹲下了身子,看清着这个小洞。这个洞不大,两根拇指大小,洞内有参差不齐、类似锯齿状的突起。看起来的确像是一把钥匙,这个小洞似乎有些深度,闫樊告知是有半尺深。玄封不由蹙眉,这把“钥匙”还真非一般的长。但会是什么?两人推敲来推敲去最终还是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来。
“可恶!”玄封渐失耐性,咬牙切齿,“为了那张藏宝图,我忍辱与宿仇称兄道弟整整两年,当年为了盗出《美人泪》我勇闯圣宝阁,以命相搏。如今,为了找到这所谓的龙口,我苦心策划结交沙门、夺取玉衡。一步又一步,哪一步不是拿命在赌?到头来竟还是一场空么?”
此次,为了进玉衡王陵,他冒险把司马扬杀了,让媚雨以其昔日王后,当今太后的身份入陵守灵七日。而他们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王陵。玉衡的王室、文官虽然昏聩,但武将、军队却仍不可小觑。不到万不得已,玄封不想浪费蝶门的实力与一国的军队动手。
“阿封,不要着急。”闫樊见玄封如此失态不由劝道。
“我能不着急么?”玄封咆哮出声,打开了闫樊加在他肩上的手,“整整一百年了!我们摇光轩辕氏在外漂泊,受尽凄凉磨难耻辱整整一百年了!何时我才能复仇?何时我才能复国?何时我才能回家?”玄封紧握双拳,隐忍着此刻悲恨的情绪,但那穿着蓑衣的身子还是难掩地颤抖。
身形高大却摇摇欲倾般。闫樊看着,同情在心。玄封虽然有时很冷酷无情,但是他肩上复仇复国的担子即使有千斤重,他仍是无怨无悔地扛在肩。是以,闫樊此刻仍会跟在他身边。他想帮他,亦或者替小灵留在玄封身边助他。
玄封平素是沉稳冷静,但是如今的形式不得不让他感到紧张。纳兰烨的神策军此刻就在珀城,随时会向珪城开战,而珪城一旦失守,玉衡这样表里不一的腐败之国不可能抵挡得了神策军的铁骑。玉衡暂时能拖住神策军的也只有老将史复的史家军了。是以玄封假传王旨让告老归田的史复再次披甲上阵。只是不知能拖得了多久,而如今,纳兰烨身边还多了一个她……那扶邦倾天的红颜,他们的小灵……
闫樊看着手中的宣纸难掩的神伤,假扮侍女回到纳兰烨的身边;利用冰蛭之血,不惜耗散自己的真气为他驱寒;与他如胶似漆,形影相随……
随着情报一条又一条地传到他们耳中,他们真的意识到了,他们的小灵真的离开他们,一步又一步,她以实际行表明着她的逆蝶与逆命……
“阿封,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要让她那么恨你?为什么时至今日你仍不愿告诉她当年的真相?”闫樊激动地问道,那暴露于外的半边完好脸面因激动而溢出血色。“当年那个孩子本就是死婴……”
“住口!”玄封喝断他,见闫樊又想开口,他直接喝道,“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闫樊咬了下唇角,抿住了嘴。看了下已经背对着他的玄封,闫樊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宣纸收入怀中,转身离开。
*
曲起手肘靠着墓壁,玄封紧紧握紧拳头,自闫樊走后他全身就开始战栗着,仿佛在抗争着什么。一滴又一滴的汗沿着掩藏于斗笠黑纱下俊美面容而下。牙关打着寒战,玄封只觉脑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嘶吼。
……
“小灵,哥是不是最疼你的?问我怎么疼你的?呵,有哥在,一定让你天天开心快乐有糖吃。”
“轩辕灵,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是我的妹妹,你我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复仇之路即使直指黄泉你也必须与我一同!纵使万劫不复你也不准离开我!”
……
“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不分开了好不好?哥说过要给小灵天天买糖的,你说过只要有哥哥在小灵就可以天天开心快乐的。哥,不要再离开小灵。”
“玄封,你是恶魔!你无心无情,毫无血性!不要喊我小灵,不要再碰我。我恨你,恨我身上与你留有一样冷酷无情的血!玄封,你我兄妹之情从此一刀两断。我的哥哥已经死了,随着那无辜孩子的枉死一并地死在了我心里。”
……
小灵,你现在很幸福吗?玄封在心底问着,无奈地扯出一丝苦笑,头痛欲裂的他已经无从思考了。身沉重得难以支撑,一点点地滑下。
“阿封,你怎么了?”身后有人扶住了玄封下落的身子,斗笠黑纱被拿掉,玄封虚白如纸的俊美容颜暴露在墓室里幽幽暗暗的烛火中。
玄封在来人的搀扶下靠着墓壁站着,来人又唤了他数声,见他只是闭着眼喘息着没有回应,她放开了他,似乎想去找人。但玄封却仍紧紧地抓着她不放。
“阿封,我去找煞过来。”媚雨柔声劝道,一点点掰着玄封抓着她皓腕的手。“呀。”媚雨惊叫一声,手腕被玄封用力一扯,整个身子撞到了墓壁,背部一贴上冰凉的墓壁,她就蓦地一惊,还不待她反应,玄封整个身子已经压了过来。
他压着她的身子,封住她的所有生路,他的眼睛已经睁开,却空洞得找不到任何光华,那张美得近乎邪魅的容颜此刻正勾着一抹阴狠的笑容。媚雨心停了半拍,意识到玄封的异常,她知道他发“病”了,知道他发“病”后的可怕。她忙转着心思,此刻逃才是上策。
“阿封,午膳准备好了,我特地过来叫你一起用膳的,那道梅菜扣肉是你的最爱,我特地让人送进来,凉了可失了口感……”媚雨一边娇嗲嗲地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挪着身子,见玄封只是毫无焦距地楞看着她,她贴着墓壁慢慢滑下,后猛地一矮身子,准备从他臂下钻出。只可惜人刚矮下身子,立刻就被他提起。
玄封抓住她的肩膀,将她重重按在墓壁上。媚雨的惊吓已经不小,她刚想开口说什么,玄封已经粗暴地吻下。撕咬着那娇嫩的唇瓣,迫她打开唇齿,舌尖一攻破唇齿,立如狂风般毫无预兆地收刮她的蜜汁,席卷她的美好。
媚雨完全怔住,玄封突如其来狂烈之吻让她檀口受痛,只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肺里的气被抽光。第一次,她拍打他,抗议他的粗暴,只可惜陷入癫狂中的玄封对她的反抗根本置若罔闻,很快,她身上的素衣被他撕裂,她宛如美玉般的肌肤被他撕咬,当身上衣裳被拨得一干二净时,他将她按在冰凉的墓壁上,毫不客气地悍然而入……
泪划落她的眼角,却被很快就他吞噬而去。好久了,多久了呢?多久她没有哭过了?媚雨在心里苦笑,她发誓过,不会再在男人的身下哭泣,特别是他,玄封……
当一阵狂风烈雨之后,玄封才缓缓从刚刚的惶恐中醒来,怀中娇软的身躯却似失了温度般隐隐泛凉,在冰凉的地板上瑟瑟发抖,她凝脂如雪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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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封心头一惊,捧起了她埋藏于自己胸膛的脸。发丝粘着香汗凌乱地贴在她的额上,她的墨睫宛如墨蝶,却不安地颤抖着翅膀,一滴泪还挂在她的眼角,摇摇欲坠。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平素的妩媚高傲,这样的她,宛如一只随时会破碎的花瓶,随时会碎成千片万片……
“媚儿!?”玄封疾呼,心在这一刻因她此刻的脆弱而痛。
怀中的人儿因为那声呼唤挣扎着睁开了眼,眼角的那一滴泪随着她睁眼的瞬间而径直落下,一路划过她姣好的丽容,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
昔日堤岸绿柳下,有一个少年儒雅翩翩,笑如春风,他拘着少女的一缕青丝呵护在手心,“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好一个娇媚的倾城国色。媚儿,好贴切的一个名字。美哉美哉。”
少女含羞,眸光却盈盈如波,一低首,一浅笑,顿时百媚千娇。她笑着,在心里将少年的一眉一眼深深镌刻,此生难忘。
……
“媚儿”这个名字她只想他来唤,因为她想记住少年温雅的声音,记住自己听他唤她名字时自己的那份最为美好的笑颜……时间久了,她害怕有一天她连他的声音都认不出,怕某一天会忘记自己最初的那点纯真。
不管她媚惑过多少男人,她都不让他们叫她“媚儿”,但是,多年来,玄封不仅占用了这个名字,取代了少年在她心里的那份温润,还无情地摧毁了她最初的那点纯真。
玄封,我很你。她有多恨,他可知?
“‘媚儿’不是你能唤的!玄封,你不配。”媚雨歇斯底里地嘶喊出声,但话一落,人已然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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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六十二回 献计
【她不要他不安,不要他怀疑,关说没用,她要以实际的行动证明她的立场。】
*
玉泉河是沟通天权和玉衡的河流,始于天权黎阳城郊外的天寒山,终于玉衡珉城的落邪谷。玉泉河流速温和,淙淙途径黎阳,绕过珀城,穿过珪城,才终于珉城。然而玉泉河有别于紫泉、紫衡这两条大河,它的河床吃水浅,河面窄小,并不适合通船。
与纳兰烨易容后的闫灵儿牵着他的手沿着河岸往上游而去。一路走来,闫灵儿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玉泉河,时不时还走到岸边,俯身试水。她的神情很专注,似在计量着什么。纳兰烨始终拉着她的手,她看向哪,他便看向哪,她走到哪,他亦陪到哪。只是,这一会过去了,他仍不知闫灵儿的打算。
“来来,排好,一个个来,不要争,不要插队,河神可不希望看到我们乱了秩序,伤了和气。”属于老者沧桑的声音传进了纳兰烨的耳里,闫灵儿一听,忙从岸边起身,牵着纳兰烨过去。
“黎村长,早。”已然易容成“凝儿”的闫灵儿礼貌地对岸边指挥着村民的老者问好。纳兰烨则将视线扫向了一干忙活的村人。三四十个的村民大多是妇女,他们手里都提着半桶水,排队着,有序地将桶里的水倒进一口口罂缶里,罂缶是一种大腹小口的瓦器,纳兰烨估摸着,这罂缶足有四尺来高,大腹便便,也许只有像他这样的成年男子大张双臂才能抱住。
这么一个罂缶藏两个成年男子绰绰有余。不过,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纳兰烨还真有些好奇。看他们个个脸上虔诚的模样,似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这边,听到有人道早,黎村长随意地回应了一声,又叮嘱了众人几句,忽觉得身边的姑娘眼熟,忙正眼看过去。“咦?凝儿姑娘,你还在这?”
“是啊。我看这些罂缶本就有些分量,再加上装了水,将更沉重。而你们当中老弱妇孺居多,我担心你们会应付不来,所以,回去将我家牛哥带来。”闫灵儿说着拍了拍他壮实的胸膛,“怎么样,他能帮上忙不?”
纳兰烨揉揉被闫灵儿拍过的胸膛,她的那个“牛哥”称呼让他脸色不由一绿。牛哥……他哪里像牛了?
“呵呵,凝儿姑娘真是有心人。”老者笑着感激道,看了下眼前满脸如黑炭般傻愣愣的大个子,满意地点了下头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哎,要不是村里的壮丁都被征去当兵,今年的‘驱邪祭’也不至于这么棘手。”
听出了老者抱怨的口气,纳兰烨蹙眉,“当兵有何不好?守家卫国是男儿天经地义的使命。”
“守家卫国固然光荣,但是,丢下老母老父、妻子幼子,落个马革裹尸还那当是不孝。”两鬓斑白的老者跺了下手中的拐杖,纳兰烨刚想回些什么,老者已喟叹出声,“如今今非昔比了。如今,我们天权的守护神已经英逝,我只怕我们的小伙子一去将不复返呐。”
老者的感慨让纳兰烨和闫灵儿尽皆一凛,他的“英逝”不仅骗过了敌人也一剑双刃地慌了民心,乱了军心。“英逝”只是不得已的计策,如今他已安然康复,但要公开自己生还的消息,时机还未成熟……
闫灵儿牵起纳兰烨的手,给他鼓励。纳兰烨回以放心一笑,立刻勤快地帮他们给罂缶加盖封实,在黎村长的指示下将罂缶一个个推进河里。
而纳兰烨这才知道,村民们桶中装着的水是他们自家清洗桌椅、窗台、门扉和灶台留下的污水。这些污水代表残留在家的邪气。只要把它们送走,他们就能驱走家里的邪气,让往后的一年家世顺利,平平安安。
但污水也不可乱倒,驱邪祭有遗传下来的处理方法。传说,守护着玉泉河有一只噬邪兽,它专以吞噬邪气为食,就居住在玉泉河的下游,玉衡珉城的落邪谷。是以,村民们要把污水装入罂缶,让邪气顺流而下,送往落邪谷,为噬邪兽吞噬。只有这样邪气才会真正消散,他们才会得到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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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纳兰烨和闫灵儿的帮忙,这一上午的驱邪祭很快就结束。驱邪祭一般都会举行三天,今年因为战祸,参与驱邪的村民更多,所以估计得忙上四五天,村民们无不祈祷战事早日结束,自家的儿郎能早日平安归来。
“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