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是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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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癞蛤蟆-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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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着78年到82年版本的《义勇军进行曲》,完事后厚着脸皮道小八百不尊老,可哥得爱幼嘛。王半斤懒得理睬这个活宝,让赵砚哥滚蛋,怂恿早早过了钢琴十级的洪绿苔上去一展风采,赵砚哥巴不得有替罪羊,就滔滔不绝谄媚起来,洪绿苔敌不过姐弟两个的“珠联璧合”,弹了一支莫扎特的协奏曲,众所周知,莫扎特作为最伟大的钢琴家之一,古典乐最卓越的演奏家,却几乎没有写出能与他伟大作品相媲美的钢琴独奏曲,作为莫扎特的铁杆,洪绿苔曾经专门为此跟一个贝多芬拥簇面红耳赤辩论了一场。
    钢琴搁置在楼梯转廊,是一架特地从德国某个收藏家重金购得专门空运而来的斯坦威大钢琴,保养极好,音域可以达到惊艳的七点二五个八度,饱满完美,钢琴珍贵程度,都能让洪绿苔心生艳羡,所以听着赵砚哥弹奏,她心中默念了几遍暴殄天物。钢琴体积不小,由此可见这个转廊占地面积的巨大。赵家车库里的清一色宝马7系,其实花不了多少钱,甚至在某些富人眼中只是爆发户而已,但若再来看一看这一架钢琴,就要咂舌了,不可否认,赵家整体品位的提升,黄芳菲功不可没。洪绿苔弹奏完毕,赵砚哥就要冲上去来一个热情拥抱,被王半斤一巴掌扇开。洪绿苔赶紧逃离是非之地,她对赵砚哥这个标准的纨绔子弟确实很是无奈,长得人畜无害,一看将来就是秒杀少女的贾宝玉皮囊式货色,只不过贾哥哥是喜欢吃女人胭脂,这个家伙则是喜欢直接揩油,这一点,洪绿苔对相对不善交际赵甲第就好感许多。
    一楼客厅,中年男人,老佛爷,商河,赵甲第,就四个人。一个是深藏不露只求姓名中“平安”二字的枯黄国士,一个是震慑八方小鬼的老佛爷,一位是将一生心血付诸于《钩沉》一书的古板男人,剩下的年轻人则有着独有的心态。没有谁锋芒毕露,没有谁刻意表演,没有谁卑躬屈膝,没有谁溜须拍马,气氛自然平和融洽。闲谈中,名平安的男人说打扰两三天时间,老佛爷就说太仓促了,多呆几天,最好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春节。商河也附和,他有太多问题想要跟这位奇人讨教。辈分最小的赵甲第自然得端茶送水,却没敢瞎扯淡,不过确实希望师傅能够多呆一段日子,起码太久没有靠下无理棋来惹师傅的白眼了嘛。
    聊天后,男人带着赵甲第去了趟黄凤图老爷子的小院,他跟老爷子讨了一壶茶喝,商河和赵甲第还有张许褚都是沾光了,喝到一半,商河提议让男人赵甲第师徒两个手谈一局,不等中年人说什么,反而是黄老爷子笑道也好,你们几个空手而来,不能白喝一壶茶。赵甲第不怕丢脸,就让小八百去搬棋盘棋盒。小家伙飞快跑到书房,洪绿苔在那里看赵甲第的一本读书摘抄,看到张许褚从柜子里捣鼓出棋盒棋子,好奇问道谁要下棋?小八百说八两叔和他师傅。洪绿苔笑了笑,说我帮你拿棋盘。于是小八百带了个拖油瓶进院子。
    赵甲第,枯黄国士,一师一徒,对局而坐。
    俱是如出一辙的腰板笔直,正襟危坐。
    两人开局都没有太多惊骇新意,因为比较知根知底,草草布局,似乎都想迅速进入中盘,展开真正的角力。
    冬日的阳光洒落在众人身上,一阵暖洋洋。
    初学者张许褚看了看八两叔,再看了八两叔的师傅,曾经与他在小镇小屋里下过一盘棋的大叔,两眼崇拜,只是崇拜八两叔更多一些。
    商河围棋功力不俗,聚精会神。黄老爷子是粗莽武夫,对此是门外汉,但也眯着眼看得乐呵。洪绿苔则安静站在赵甲第侧面位置上,下意识望了一眼安静的年轻人,有点讶异。如果说平时的赵甲第不出彩不出众,那毫无疑问,坐在棋盘前的他很不一样,不是说相貌有所变化,而是气质会浑然一变。终于有更多观察机会的洪绿苔凝视得肆无忌惮,她发现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身上有一种难得的平静气场,简而言之就是不浮躁,至于更多,洪绿苔不是神仙,还得看从接下来的棋局里一叶知秋。
    洪绿苔偷偷一乐。
    因为这个家伙太有趣了,执黑一本正经的开局后,并非当下泛滥的中国流,才三十几手,就开始不本分起来,准确来说是“耍流氓”,在右下出手近乎无理取闹,典型的无理手,而且两线作战,每一目每一棋都要跟对手锱铢必较的架势。白棋相对云淡风轻,不狠辣,不尖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局面尚未明朗,赵甲第执黑看似凶猛如虎,但实地不多,白棋也并不无太大战果,尤其是右下角龟缩一团,勉强做活两眼,极有可能在黑棋的偏锋下被搜刮干净,但在左上角毕竟占了一个先手。
    商河看得津津有味,观棋不语。
    黄老爷子喝着茶,眯着眼睛,更多却不是看棋盘,而是在看下棋蛮横神态却始终不动如山的赵甲第。
    洪绿苔有点由衷期待了,因为逐渐被她体会出了味道。收敛了起先的漫不经心,不敢视作只是来看个不咸不淡的小热闹。
 第273章 国士陈平安
    黑棋继续螃蟹将军一般横行无忌,左边盘最大限度地成势围空,这兴许就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以擅长洗空的杀手锏,严防死守,决意阻截白棋围出大空。棋至中盘,赵甲第终于不再一味无理,轻轻落子于白棋腹中,这一记充满血腥的落子,声音清脆悦耳,看得专注其中的洪绿苔猛地惊醒。形势瞬间颠倒,白棋开始试图关门打狗,寸步不让,双方贴身厮杀,仍然被黑棋干脆利落地斩杀一条十二颗棋子的白龙,黑棋空地立即围成。
    洪绿苔轻轻赞了一声漂亮。
    小八百虽看不透彻,也知道是八两叔占了便宜,咧开嘴微笑。
    枯黄男子缓缓抬头,瞥了一眼赵甲第,继续埋首对局。
    白棋通过外围果断弃子,棋势得以夯实。赵甲第突然皱了皱眉头,开始第一次长考。洪绿苔若非赵甲第缓手,还没能瞧出门道,此刻才察觉棋盘边上有大块白棋尚未明确的两眼。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啊。
    开始步入收官。
    洪绿苔是业余好手,围棋,中国象棋,还有国际象棋,都是业余玩家里的高手,尤其是围棋,从小就师从名家国手,这就是家世带来的好处,寻常孩子在跟父母索要一个变相金刚模型或者一套衣服一双鞋子的时候,她就能够与顶尖国手手谈对局了。对于收官,洪绿苔一直引以为傲,谁都清楚,当年国内棋手与韩流对抗,逃不掉中盘不利就成必败之势的怪圈,这其实就是官子功夫相较粗糙,奠定一个王朝一个时代的超一流高手,必定是官子功夫彪悍无匹,例如曾经天下无敌的李昌镐,而洪绿苔的老师胡曜玉就是当时国内难得一见的一流官子,洪绿苔在弈城上的第一个账号便是“洪官子”,不难看出其中透着股傲气。只是当她目睹眼前两人的对局,就开始汗颜发现自己的井底之蛙。赵甲第收官的计算力显然已经很是强悍,那位中年男子的治孤本领却更是炉火纯青,竟然手筋连发,在一个超大劫争中羚羊挂角了一手,随后硬生生屠掉黑棋一条超级大龙,简直就是一场精彩纷呈的屠龙名局!
    洪绿苔轻轻深呼吸一口,这对师徒棋力太变态了。
    赵甲第轻缓投子认输。
    他脸色如常,默默收拾棋局。


    商河轻轻叹息,其实赵甲第的功底相当惊人了,哪怕丢到职业棋界,也照样可圈可点,不说无敌,起码饿不死,如果静得下心,肯苦心孤诣于棋盘,说不定还能拿下不少头衔。一般来说,综观棋坛,中盘极为出色的超一流国手,如如吴清源、藤泽秀行、曹薰铉和马晓春之流,无不是汪洋肆意的性情中人,往往能下出叹为观止的神来之笔,而官子高手,则必定是性子冷静,思维缜密异常,如大李,石田芳夫,朴永训等等,而在商河看来,赵甲第既有张扬古怪的棋风,也有细腻乃至冷酷的官子功夫,太稀罕了,只可惜对上了他师傅,才输得惨烈。
    “再下?”中年人笑了笑。
    “好。”赵甲第直截了当。
    很有默契,依然是决战于官子阶段。
    不过这一次赵甲第输得比较好看,让师傅数度长考。
    终了,枯黄国士淡淡一句“有长进”。赵甲第终于有了笑容,带了点孩子气,收拾棋盘。
    洪绿苔这下子是完全无语了。想起昨晚凉亭里赵甲第那句本意是自嘲的“自取其辱”,她算是理解了。
    下棋是很耗费精气神的体力活,下了两盘,中年人就让商河和小八百下棋,张许褚丝毫不怯场,洪绿苔继续一旁观战。他则和赵甲第走出院子,边走边聊。男人站在水边,轻轻感慨道:“老话说得好,读书人最怕诵的是古人语,做的却是自家人。这等读书就算闭户十年破万卷,也成不了事。你读书比起同龄人不算少,但还是要行万里路,多走走看看,才能把书上的学问用起来。呵,这话你商河叔叔在场,虽然不是针对他,但我真不好说。其实他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立言,你爸不一样,是立功,而你爷爷又不同,是立德。难得的是你爷爷做了一辈子好人,吃了一辈子亏,却不愧心,从不自知,这才是真的好人。甲第,这点最难,别丢了。为学第一工夫,是降得浮躁之气定,做人第一紧要,是有慈悲心。世上佛经太多,看似玄奥,其实说到底,就这么简单,有慈悲心,行慈悲事,才能我心如来,没什么天大的道理,吃喝拉撒睡,不去害谁,就是大善业。当年我在山西行走,在一座荒废的古寺前看到一段文字,很有意思:一亩三分地,眼界很窄,救人不多。小庙小菩萨,慈悲不大,害人没有。当年见到赵鑫,我劝他的是少作恶多积德,他自然不太听得进去。这几年才好些。”
    赵甲第毕恭毕敬,默不作声。
    枯黄男人极少如此健谈多语,今天貌似要一口说完心中事,缓缓道:“生来走一遭,都是娘胎里出来的,光溜溜来,赤裸裸走,没谁能特殊。奴性要不得,为了出人头地去打拼,偶尔有奴气,没办法的事情,见到更权势的,更富贵的,弯腰低头,情理之中,但别把弯腰当习惯,弯久了,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了。再有就是世上很多弱者,极少数是因为善良质朴,而主动选择退让。但更多的,可能是一种狡黠的处世智慧,处于劣势,却并不是真的占据礼仪理义,相反,一旦有利可图,狰狞程度,可憎程度,丝毫不逊色任何人。大街上碰瓷的老人,大冬天抱着孩子上街乞讨的父母,被夺回包却根本不理睬见义勇为因她受伤的女子,太多了。强者未必都在为恶,弱者未必都是心善。甲第,你以后要走的路,跟你父亲赵鑫不一样,这一点,你要尤其注意。能杀得人需先能救得人,能救得人却还需能活得己。”
    赵甲第点头沉声道:“会记住,也想得明白,那就争取做好。”
    男人转头笑了笑,如冬天温煦的阳光,轻声问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世人十态吗?”
    赵甲第吐口而出道:“武人粗豪,妇人柔懦,儿女娇稚,市井贪鄙,俗子庸陋,荡子轻佻,伶优滑稽,村野无知,堂下人局迫,婢子卑谄,侦谍暗诡,商贾炫售。”
    中年人笑而不言,望着形如阴阳鱼的艳丽鱼池,他脚下那片鱼池,锦鲤误以为岸上人要抛食饵,汇聚成堆,景色格外壮观。赵甲第笑道:“君子无十态,太难了,简直就是圣人十态。”
    男人笑道:“没错,这类言语腔调,偶尔自省一下即可,陷入太深反而得不偿失,人生在世,首要还是活得快乐,不快乐,谈不上圆满。你奶奶,就是有个大智慧的人。黄芳菲,反而就稍稍落了下乘,所以这些年一直斗不过你奶奶,都在意料之中。”
    赵甲第大笑道:“师傅,发现你也挺八卦的。”
    中年人自嘲道:“也就这点乐趣了。”
    赵甲第试探性问道:“真不打算在这边过年?”
    他摇摇头道:“不了,太热闹,反而不习惯。”
    赵甲第打趣道:“难不成师傅也担心由奢入俭难?”
    中年人哈哈大笑。
    最后赵甲第小心翼翼问道:“师傅,问你个事?”
    男人却直接给出答案:“我姓陈,名平安。”
    当天下午,枯黄国士陈平安去了商河书房,一起讨论兴许将来在文学史占据显著一席之地的《钩沉》。现如今,有几位学者文人教授,愿意拿几十年呕心沥血穷其一生的光阴去雕琢一本书?而非追求著作等身的噱头?而非追求一时鲜花吹捧几十年后就是一堆垃圾的名利荣誉?商河继承父辈的衣钵,浸淫史海,被陈平安一语中的,只求立言,不求小乘的立功,不贪图大成的立德。黄昏暮色中,商河轻轻道这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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