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的餐馆解决晚饭,餐桌上,王丹戎始终有意无意把话题往商雀身上转移,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商雀根本不领情,倒是愈发玲珑的小强同学在活络气氛,端茶送水,溜须拍马,忙个不停,王丹戎愈挫愈勇,不觉得无聊,邵楠和李妍中规中矩,加上赵甲第很乐意做陪衬的绿叶,还算相谈甚欢,其实马尾辫一直不是个喜欢刻意去经营关系的孩子,从小到大,死党闺蜜寥寥无几,至于异性知己,除了横空出世的赵甲第,是零,当然青梅竹马却毫无竞争力可言的刘叔温那个小娃娃不算在内。
王丹戎很好奇商雀和司徒坚强一个喊诡异的“叔”一个喊落伍的“师傅”,经过攀谈,才知道商雀和赵甲第是一个村的,顺便是司徒坚强的家教老师,当她得知赵甲第是杨浦一个上海二流全国三流本科大学后,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连邵楠和李妍都不能免俗,赵甲第实在不想在这些话题上延伸,就笑着解释说偏科太严重了,司徒坚强打抱不平试图揭底,被赵甲第桌下一脚,识趣的徒弟立即闭嘴噤声,袁树没有说什么,她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身边的男人,但是如果有泼妇骂街,她丝毫不介意不淑女地摔上一耳光。曾经在杭州湖墅南路的街头,马尾辫说她不光会骂人还会打人,可不是玩笑。
王丹戎很健谈,表现欲也强,主动聊了很多政经时事,一股无法掩饰的文青腔调,可以理解,这年代不都追求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没噱头哪来的眼球。商雀很沉默,埋头吃饭,从不捧场,赵甲第表现中庸犬儒,偶尔搭话一下,司徒坚强正值锋芒毕露的年纪,就算近两年打磨了一些棱角,但本性摆在那里,不奢望他一蹴而就变成滴水不漏的大仙,王丹戎是典型象牙塔内的愤青,思想偏左,司徒坚强则老道可观许多,可能跟他所处的家庭位置有关,理性色彩更重,两个人唇枪舌战,后来邵楠也加入战场,李妍是被动拖入战局,围绕长三角房产问题开始了一场论战,以零三年的国发18号文件为导火线,王丹戎嘴中一大串术语,国十条,国五条,权力寻租,官商贼,空手套白狼的预售制……
赵甲第觉得这位姐妹不去做复旦辩手有点可惜,王丹戎咄咄逼人,司徒坚强干架熟悉,打嘴架还是生手,逐渐没了还手之力,觉得耳边呱噪的商雀只得出面帮忙,王丹戎这才被迫减缓攻势,论思维缜密和逻辑推理,商雀是拔尖的佼佼者,自然要比司徒坚强一针见血,即便是单纯玩文字游戏,王丹戎也不是他的对手,没多久,王丹戎心满意足,钓鱼成功,心服口服,看商雀的眼神,能吃人。如果说司徒坚强是江湖上的二流刀客,动刀子比动嘴更大杀四方,那商雀无疑就是西门吹雪了,轻轻一剑西来,就足够,加上人长得没二话,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貌若潘安等等都可以套在他身上,初出茅庐的小女侠们,哪里能扛得住,起码王丹戎和邵楠就毫无悬念地芳心暗许了。只有李妍,可能自知级数相差悬殊,早早知难而退,反而比较中立镇静。
赵甲第很满意这顿饭的氛围,可怜商雀成了负责输出仇恨值拉小怪的家伙,赵甲第朝商雀眨了眨眼睛,后者认命了。
王丹戎趁机喊着学长跟商雀要号码,他本来想说没手机,看到八两叔在使眼色,只好乖乖就范,王丹戎也没忘记要司徒坚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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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大欢喜而散。
司徒坚强负责把她们四位晚上还有自习课的送回学校,赵甲第和商雀走在马路上,身边经过的美眉十个有九个都会回头看一下“姿色超拔”的商雀,赵甲第笑道真羡慕啊,你丫虎躯一震就能让plmm们娇躯一颤了,我们就是震上一百震,也没谁肯鸟啊。商雀苦笑,高中时代,赵甲第赢得全校女生的回头率,他则差点让一个年轻水灵的实习老师表白,叔侄两个都是祸害,商雀对八两叔这种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卑鄙行径很是郁闷,但没法子,谁让他是叔,商雀只能沉默是金,习惯就好。连华子和萍萍姐他们说他暗恋八两叔的论调都有,没啥不能接受。商雀起初差点恼羞成怒地去叫鸡破…处,引为笑谈。其实谁都知道,商雀对老杨姑姑是有点想法的,不过点到即止,毕竟太不现实。到今天为止,商雀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类型是什么,但有一点很确定,那就是与相貌无关。
商雀轻声道:“豹子今年可能还是不回去过年。”
赵甲第点点头,拖着自行车,从口袋摸出一包烟,丢给商雀一根,点燃后缓缓道:“我准备给赵三金打个电话,让他照应一下手枪,边境上是真的鱼龙混杂,太乱了。”
商雀讶异了一下。
赵甲第笑道:“只是想让赵三金保证别让手枪挂掉,其余的就算了,省得弄巧成拙,手枪的臭脾气谁都吃不消。”
商雀呵呵笑道:“八两叔,你真的变了很多。不过是好事。”
赵甲第叼着烟,一只手揉了揉商雀的脑袋,不以为然道:“你不一样,都会察言观色了。”
商雀没有否认。
赵甲第停下车,蹲在马路边上,商雀就陪着蹲街边吃灰尘,微笑道:“今年过年,王半斤就又要跟冬草姐对上了,八两叔,舒坦不?”
赵甲第又去弄乱他的头发,苦着脸无奈道:“别看戏,到时候我倒霉,你也逃不掉。”
商雀刚要说话,赵甲第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那头是一个熟悉的嗓音,尖锐喊道:“小白脸,死过来!”
商雀哈哈轻笑道:“谁啊,这么牛…逼烘烘的。”
赵甲第问道:“你在哪里?”
她报了一个地址。
赵甲第起身道你得自个儿回去,我要先回小区取车。商雀没有废话,看着八两叔骑上车,潮鸣电掣一般。
商雀有点恍惚。
高中时代,有个丁香花般的女孩,最喜欢坐在八两叔的后车座,让他快点再快点。一起摔跤了,她也从不喊疼,只会大笑不止。
第265章 活着,《清平调》
赵甲第回到小区换了座驾,中环路,五洲大道,绕城高速转沪陕高速,经过长兴岛,一路飞驰,终于到达崇明岛南四滧镇,gps导航,问路,加上电话查询,在江边位置终于辛苦寻觅到一个娇小身影,孤苦伶仃,赵甲第停下车,走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看江。在这条母亲河的身躯上,有白帝城观夔门天下雄,有善恶终有报的酆都鬼城,有撼地洪涛足下看的燕子矶,从唐古拉山发源,在这里入海,滚滚江水,见证了太多兵戈硝烟、繁华似锦、荣辱兴衰、云烟起落,赵甲第身前的女孩坐在水泥台阶上,离浑浊江水只有四五十个台阶的距离,托着腮帮,怔怔出神,左边耳朵上挂了一枚古朴贵气的银质耳环,即将入冬,江边风大,她却穿得很单薄,牛仔裤,一件羊毛线衫,围了条手织围巾。赵甲第的打火机太廉价,没什么防风效果,怎么都点不着香烟,只能作罢,坐在她身后,轻声问道散心?她没有说话,脚上穿了一双帆布鞋,一黑一白,很古怪,其实是两双鞋,但因为她都喜欢,不知道买哪一双,都买了,又不知道该穿哪一双,就干脆一只脚一只,都穿上了,这才心满意足。幸好,她没有在这个季节还踩着小凉拖。赵甲第安静坐在那里,本想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不过十有八九会被拒绝,就不去惹人厌了。舌如灿莲,三言两语就让女人阴转多晴,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境界,但这辈子希望渺茫,可望不可即。
“你会唱《大约在冬季》吗?”她终于打破沉默。
“听过,学过,但唱不来。”
“我听到传来谁的声音,像那梦中呜咽的小河……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她哼着一支小曲儿,依然没有转头,“知道是什么歌吗?”
“知道,《你的样子》。”赵甲第笑了笑。他怎么会不知道这首歌呢,当年她经常哼的,还能吹哨子,得知赵甲第会吹树叶后,就总是纠缠不休了。
“你唱歌真难听。”她不客气道,但留了余地,“但音乐节上二胡拉得不错,事后我给我外公听了录制,他说是下了苦功夫的,赞赏有加。”
赵甲第一笑置之。他的流行音乐,一直被狐朋狗友们最乐于打击挖苦,赵甲第也不觉委屈,实在是荒腔走板,反而是京剧,兴许是歪打正着,才稍微好点。这得怨赵山虎,从小就教高难度的京剧和河南坠子戏,越级太大,正常点的音乐对赵甲第来说反而成了越不过去的门槛。高中学校有个大礼堂,高三毕业,赵甲第这帮人除了撕书砸酒瓶和只穿裤衩在全校狂奔这些活动项目,最后深更半夜地被杨萍萍一个电话召唤去礼堂,当他们骂娘地走进礼堂,黄华和伍登科也就是手枪扬言要让赵甲第英勇献身一下,把万恶的萍萍姐ooxx了,反正也是八两同学吃亏萍萍姐占便宜,事后多半是萍萍姐叼着牙签,对着衣衫凌乱趴在地上饮泣的某人放肆娇笑道小八两,放心,姐以后会对你负责的。他们一帮牲口是玩笑心态走进漆黑礼堂,猛然间灯光全亮,杨萍萍站在台下,一手拿着喇叭,一手提着挺大的一只录音机,大声媚笑道听好了,今晚,有人要给八两同志的高中生涯结束做闭幕演出。
曲起。
一位盛装花旦女子姗姗而出,那是多娇美的女孩啊,在最青春烂漫的岁月,穿上了最华美的戏服,烟花粉黛,与平时言笑无忌穿着随意的她判若两人。
她唱着“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技惊四座。
偷偷苦练一年多京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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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曲《霸王别姬》,荡气回肠。
台上,她茕茕孑立。
虞姬死了,可那是为了她的楚霸王啊。
那你呢?
赵甲第望着滔滔江水,再望向眼前女孩的背影。小青虫,李青斛。
“喂,你说人活着有意思吗?”她问道。
“有意思。”赵甲第轻声道。
“你当然有意思,给蔡言芝那种高高在上的女人做小白脸,说出去也不丢人,还有成就感。还有杭州那对姐妹花,珠联璧合的,勾搭上了,多少人会羡慕你。家里有钱,开一个牌照就能买两辆奥迪A6的车,兜个风,就有大把的美女投怀送抱,没事拉拉二胡,多沧桑多成熟,连小萝莉和性感少妇都吃不消。脑袋瓜也不错,人长得嘛,凑合,难怪能让佟夏死心塌地,其实沈秋洛小小她们对你都挺有好感的,其中一个丫头都把你那张左拥右抱偎红倚翠的照片当桌面背景了,你甜言蜜语几句,说不定就能勾搭上床,好圆满的人生,你如果觉得活着没意思,那得多少人去跳黄浦江长江啊,我这个问题,太白痴,是吧?”李青斛自嘲道。
“觉得活着没意思的,我见过。”赵甲第柔声道,陷入回忆,“05年我去山西,我父亲在那边是土皇帝,90年代早期就在那边弄了很多个黑口子,就是手续不全的煤矿,零零年以后就开始漂白整合,现在都没有退出山西,他赚了多少钱,送了多少钱,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我当时高二,说是去实习,其实是觉得活腻歪了,你煤矿不是天天倒塌吗,我就去见识见识好了,真死在下面,我不怨恨老天爷。我去的地方叫李家坡,这里产出的焦煤焦炭块度大,裂纹小,抗碎强度好,抗磨性高,属于特优焦炭,是最好的炼焦用煤,我家在那边大的日进斗金的白口子有好几个,黑口子反而少,我就偷溜过去,做的活儿是拉绳的,坑下运煤通道高低不平,总归有个上下坡,你得用卷扬机利用挂在煤车车轴上的钢丝绳,帮拉工‘上行’,偶尔客串一下补胎。安全系数比挖工和拉工都要高很多,后来认识了一个‘老头’,姓孙,喊他老头,不是因为他上了岁数,而是他资历老,经验丰富,是煤矿坑下的领导,这种‘老头’,必须有威望,熟悉坑下所有运转环节的衔接,善于指挥协调各个单元。孙老头不喊挖煤,告诉我得说‘请炭’,他是老山西人,跟煤炭打了一辈子交道,有三儿一女,90年代初期带着一家人挖窑子,因为只有挖出炭,他才能给儿子女儿挣出娶媳妇和嫁妆钱,他挖到第一个口子,卖给我父亲卖了四十万,挖第二个的时候,死了小儿子,是配的阴婚,对面死的闺女因为有高中文凭,要价是一般阴婚的好几倍,孙老头一咬牙答应了,说不能委屈了儿子。之后,孙老头就一直在我父亲矿下工作,一做就是小二十年,常年的劳作,无数次的大小事故,孙老头臂力和听力都极好,做事情驾轻就熟,每次下井前都习惯抽一袋旱烟,然后别着那把时刻不离身的小板斧下井,黑口子比不上白口子,打个比方,后者在坑下支架都是用钢柱,用机械液压顶举支撑顶部的,前者哪里会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