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让上头的人将自己先放下去在山间一处凸起的平地上踩实了再放夏瑾。
“等等,我同姨娘一起。”
守着绳子另一端的是当初推巨石的另一位力士方宏,他对着山下的黄安比了个手势,想来那边应当是答应了,方宏转身也无多余言语只动手将母子二人困在一起,张氏伸出胳膊揽紧夏瑾,后者却是微微隔开了些。
方宏眸光一闪,隐隐觉着有些不对。
后方喊杀声越发近了,方宏心中虽有疑惑却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二人如先前一般缓缓放下,起先倒是顺利的,一直到半腰之时异变陡生,只见那“张氏”忽然伸腿往山壁上一蹬,黄安在下头看着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张氏”伸出一早藏好的刀割断了绳子,两个人因着先前的发力已偏离平地的位置有些距离,绳子一断便直直地往山下坠去……
第二十五章 又三年
张氏焦急地在门口走动着;夏瑜夏环也同在屋中等着夏瑾回来。
众人所在之地;赫然是一座极气派的宅院;有那不知晓主人来历的定会赞叹这不知是哪个王孙贵族建的享乐之所;唯有当地人才知晓这分明就是何大善人的住处。
“所以;你本名是叫何颛雅?”
夏瑾骑着马同颛雅一道赶路;早在黄安等人动手的几日前颛雅便找着了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当初离京之时何铮给他的信物。虽然有些好奇为何何家人能找到他;可颛雅的到来却也正好给了夏瑾把握住这次机会的勇气。这之后颛雅便借机同张氏两个调换了;他练得一身易容缩骨的好本事;扮起张氏来是惟妙惟肖;连夏瑾不仔细看都有些认不出,更何况是早前不怎么与张氏接触的黄安等人,是以当初逃跑之时很容易便将人弄错了,往后之事便顺理成章,黄安放火,颛雅带着夏瑾借机逃跑,即不用费力气将那六人全杀了又能安全逃离,结果可谓是大获全胜。
连夏瑾自己也不曾发觉,凡事牵涉到何铮之时,莫名的会让他多几分拼劲儿。
“我从来都是何颛雅,只你们不曾问过姓氏罢了。”
夏瑾也没在这上头纠缠,只一边控制着马儿的方向一边问到:
“你们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当初离京之时走得极隐秘,连那位也不曾知晓,你们是如何算出的?”
颛雅晃荡了一下手里的牌子,夏瑾瞧着那图腾突发奇想地将自己那块儿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你将牌子塞鼻孔里头也闻不出来的,倒是个聪明的,问题确实出在牌子上,我们何家人手里拿的每块儿牌子都抹了特殊香料,因着用料多少不一是以每块儿牌子的气味不同,人是闻不到的,只有那专对每块儿牌子驯养的鸟儿才能分辨出来,你初时离京我们是不知道,只高成钧猜想了大致路线便托了正好在这附近的我帮忙留人。”
所以这人的名声才会在两个月前突然臭起来么,如此一开始将他们劫上山时便不会引起黄安等人的怀疑了。
“他又怎知我们母子二人会有人沿路看守?”
颛雅极是讽刺地看了夏瑾一眼,随后许是觉着这个表情太过不雅又收了起来。
“你真当林家人是大善人么,辛苦将你养大就这般容易地扔了?”
林家人将夏瑾攥在手里无非就是打着牵制夏家人的算盘,之前因着夏瑜夏环两人下落不明夏家玉字辈就只剩夏瑾一人了,握住夏瑾就等于握住了夏家传承的血脉,定远王还指着夏家人给他管理好河中提供给养呢对夏瑾是决计不会松开手的,是以这西行之路要么是夏瑾同林航和王妃一路走,要么是在林家派来的人看护下逼着走。
夏瑾不免起疑。
何铮当初留给他这块牌子到底是想着堵住王妃等人还是只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帮助他及早脱离林家人掌控,现如今是真说不清楚了。
**
原本就打着帮助夏瑾逃走之后抽身的主意,是以山寨起火之时寨子里头的人便将计就计四下逃窜,当时正忙着脱身的黄安等人对于这些人会逃去哪儿根本没时间在意,山上都是火,人家往哪儿逃都有理,当初在背后听见的喊杀声也是那些人逃走之时胡乱喊叫的,事实上根本没人跑来追赶。就这样那些人成功在黄安等人眼皮子底下转移了,一直到颛雅易容而成的张氏带着夏瑾成功突围后黄安等人遍寻不着,这时才反应过来再去看寨子里时除了草木灰已经找不出旁的来了。
夏瑾站在这座何大善人的宅子外头,突然有一种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
相信何铮?
他倒是信何铮呢,可何铮还偏偏有个名字叫高成均,高成均是谁?他可是现如今皇帝亲生儿子之中风头最盛的一个,好出身好相貌好本事,就连那年纪也恰到好处,这样一个人把他夏瑾从林家人手里头抢过来,而且好巧不巧的手里头还正好握着之前消失了的夏家另两个嫡系子孙,这搁谁身上都得掂量掂量他的用心。
宅门缓缓打开,他忽然忆起自己六岁之时被黄青抓到温泉庄子里去的那天也是这番场景,只不过当初门里头站着的是林航,而如今……
“别来无恙。”
门里头站着的那人锦衣博带穿得甚是隆重,连发辫都束得一丝不苟足以见其打扮之用心,只见他脸上的笑容也难得灿烂了些,记忆之中那人总木着一张脸时刻寻找时机说出戳任何人心窝子的话,又总一副不谙世事专心书画的模样,认真,严谨,让人……遍体生寒。
夏瑾突然生出几分感慨来。
在这世道,权利争夺之下又能有几个干净的,他本蝼蚁,又何须太瞧得起自己。
唇角一勾,敛尽眼中探究怀疑之色,唯剩好友之间的熟稔自在。
“别来无恙。”
**
林航并王妃同定远王汇合之后没多久这酝酿多时的叛乱便正式爆发了,不同于历史上有名的几次叛乱,定远王不是打的清君侧的名号也不是借着神谕的由头,而是实打实地说——
君王不给留活路,怎么办?反了!
经过六年酝酿,西边的二十几万大军有了足够的粮草,东边的朝廷也蓄养了强壮的兵马,这实力极为强劲的两方碰在一处谁输谁赢还两说,倒是那西蛮的人自战争爆发以来便趁虚而入同朝廷一道前后夹击西北大营军马,那二十万精兵铁骑却也是好本事,在这双重压力之下愣是打了个旗鼓性当。因着双方实力差距小战况僵直不下,可怜了一众百姓四处奔逃躲避战祸,一时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倒也有了几分人间地狱之态。
三年后。
青衣儒衫,一卷书,一把躺椅,有那侍儿泡得一壶热茶,摇摇晃晃又是一下午。
“你倒是会躲自在!”
已年过十九的夏环如今长得极为高壮,他本就好武艺爱争闯,这三年的时间里没甚糟心的事分神倒是早早地与庄子里的几个资历高的侍卫切磋锻炼学上了,更兼他爱去外头闯荡游历,三年的时间下来本事长没长不好说,这块儿头倒是狠蹿了不少,原本夏瑾还到他脖颈处,现如今却是只够着肩膀了。
“最会躲的当属大哥,你若能找得着他还会来我这儿讨人嫌?”
十六的少年郎将书本往石桌上一扔,手脚微微用力整个人便蹿了起来,黑发未束直泻而下,全身上下半点配饰也无,偏生衬着那缎子一般的头发华贵得比金丝镶出来的画儿还贵气些。
还不说那张越长越出尘的脸。
夏环捂眼,好吧,他才不嫉妒,男人还是有肌肉有身高有本事才好。
自我安慰了一阵的夏环伸出半个蒲扇大小的巴掌冲着夏瑾背上就是一下,夏瑾被打了个踉跄,好容易扶着桌子稳住才不得不感叹这万恶的安逸日子把他养得越发无用了。
“你若能再大些力气我今儿个回屋便不用自个儿走了,有几个美人一块儿抬回去正好。”
“你还能再懒些。”
兄弟两个见面总要互损一番的,这之后夏环总会来上一句。
“大哥呢?”
夏瑾翻了个白眼儿。
“你以为天下懒人都有诡异的心灵感应还是怎的,为何每次你找不着大哥了总会来扰我清净。”
“大哥同你走得最近,我不找你找谁去?”
夏瑾起身往回走,也不收拾那边的书本茶果了,只顾着回去躲清静,夏环这三年来眼界开阔了心胸倒是比以前宽广许多,也不会动不动就给夏瑾使绊子,主要是现下两人已经没了利益冲突没了争斗的理由,是以相处起来倒是比以前容易许多。
“外头闹得正厉害呢你有力气没处使不如出去拼打拼打,若是运气好还能弄个将军什么的当当,好过在这处浪费粮食不说还糟践我这一双耳朵。”
“哼,我倒是想去战场上拼闯拼闯呢,可你让我同谁打?同西边儿的打父母都在那处呢不是找事儿么,同东边儿打咱们如今又得亏人家庇护才过上好日子,你说我该同谁打?”
“你不妨试试去西蛮那边当强盗,那处兵力转移到了中原后腹地应当人少,美女总在那处养着呢,西蛮女子多娇艳,你去走走兴许还能给我带个嫂子回来。”
“滚你的嫂子,又想你的西蛮公主了罢,没出息的东西,成日里就想这些个美酒女色的,也不怕亏了身子。”
“我就是想想你倒是告诉我怎会亏了身子。”
夏瑾脸皮厚,夏环明显比不过,遂扔下他继续找亲大哥去,夏瑾冲着夏环逃走的背影挥挥手,正准备负手在后慢悠悠地踱步回去之时却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
“你说话总没个正经,真逼急了夏环他揍你该怎么办。”
那人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道,
“你腿还没他胳膊粗。”
夏瑾被戳得肝儿疼。
“那货是非常态好吧,正常人长不了那么大的块儿。”
夏环这三年来……不,应该是从他离开夏府在外奔波的这九年来跟基因突变了一般,整个人跟吹气球一般飞涨,若是长肥肉夏瑾还能接受,偏生这人就长肌肉长骨头,远远看上去壮得跟座山似的极有男子气概,夏瑾敢打赌便是夏大爷来了看见这样的亲儿子也认不出来,他们夏家从未出过这般壮实的人物,就连早年离家混迹军营的夏三爷也不曾有这般身形。
夏瑾比比自个儿的身高和肌肉,小小嫉妒了一下。
其实夏瑾也不瘦弱,如今的他已有了成年男子的身量,因着骑射一直未断过身上的肌理算得上结实匀称,可有了夏环那么个非常态作对比他便显得有些娇小了。
“你大腿比他胳膊粗就很得意么。”
“我不过就事论事。”
“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
何铮也不同夏瑾计较,刚过十七的他因着慧贵妃的有意培养倒是长得比夏瑾快些,现下已然高出半个头,无事之时何铮总爱站在近前同夏瑾比比身高,嗯,离一个头的距离还差许多。
“别同我比身高,再比我就削掉你的腿!”
夏瑾见着何铮往他身边靠哪有不知道的理,这货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总觉着自个儿高些特自豪——好吧他承认这确实值得自豪,可也用不着一见面就同他比高低,真要是不动声色还好说,他全当自个儿眼瞎没看见便成,可那货用作参照的手都搭到他头顶上了着实不能忍,真当他不仅是瞎子连脑袋上驮着只手都感觉不出来了么!
夏瑾要发飙,那脸色臭得连何铮都看出不对来了足以见得有多明显,当下何铮也不再进行今日的第六次测量了,只依旧端着那张严肃认真的脸道:
“这次我来能住长点时间,你若是在庄子里呆得闷了我倒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你可是那把椅子的极有利人选,这般老出来晃荡真没关系么?”
何颛雅是何家的一个奇才,旁的本事不谈那一身易容缩骨乔装改扮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出其右,早前何铮在宫外之时就是他在宫内做顶替,如今何铮每每想出来了也同样叫着他回去扛着,这么多年来任是再亲近的人也难以瞧出破绽。
“那个位子本就不是留给我的,又何须辛苦经营。”
第二十六章 诉衷肠(一)
“此话何解?”
“呵,你觉着为何我娘当初会在我一生下来就将我替出宫去?”
夏瑾突然觉着自己触碰到了些不该碰的东西。
“为着避皇后?”
何铮摇头。
“宫内各位嫔妃?”
何铮依旧摇头。
“太后?”
何铮怜悯地看着夏瑾道:
“你要么是脑子不好使;要么就是胆子比鼠辈还不如。”
夏瑾咬碎一口好牙。
“将我替出去冒了多大风险;稍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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