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张嫣的图纸,齐国匠作打造出这种空心船型带木柄的铁器,并由驿站送来。
“那这个‘熨斗’”,孙寤很拗口的重复,问道,“真地能令衣裳平贴么?”
“不信你看着就是。 ”张嫣道。
将烧的通红的木炭加入熨斗腹中,立了一会儿,熨斗就被烧的现出一点红意。 张嫣在衣裳上洒了几滴水,然后用熨斗烫过,熨斗经过之处,衣裳果然变的平整复初。
“真神奇。 ”孙寤目眩神迷。
“那自然,”张嫣笑道,“不过烧起来的熨斗烫的很,可不能用手碰。 ”
孙寤扑哧一笑,“我像那么傻的人么?”
“对了,阿嫣今日来的正巧,那梅子已经腌了十余日了,应该可以吃了。 我们去拆封看看吧。 ”
“自然好。 ”张嫣亦兴致勃勃。
她们满怀欢喜的开了瓮盖,取出腌渍地梅子。
张嫣地面色变了下,“阿寤,”她犹疑道,看了看手中的梅子,“你确定这梅子能吃么?”
掌中地梅子呈奇异的黑紫色,长出细细的绒毛。
“可是腌梅子就是这么腌的啊。 ”孙寤不服气道,鼓起勇气,尝了一小口。
“呸——”她忙不迭的吐出来,连忙端起茶漱口“酸。 ”比没腌之前的还要酸上几分。
“可能是因为,”容娘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勉强板住脸,正经道,“两位娘子性子太急,没有将梅子沥干吧。 ”
看见两张垂头丧气的下脸,连忙又安慰道,“没关系,反正宣平的梅子多,再腌一次就是了。 只是这回。 你们要听我的话了。 ”
第二批梅子已经腌制了七天了,张嫣终究没有在这一季,吃到传说中地又甜又脆的腌梅子。
这一日,张敖将张嫣唤入书房中,道,“嫣儿,你母亲昨日来信说。 这个月她还是不能回宣平。 ”
张嫣“啊”了一声,虽然意料之中。 还是有些失望。
“叹什么气,”张敖摸了摸她的额,失笑道,“你母亲还说了,太后的五十岁寿辰就要到了,前些日子还提到你,她要我们父女早些返长安祝寿。 ”
“啊。 ”这一回语调却是上扬,“所以阿爹,我们马上要回长安了见阿母了么?”
“这,”张敖沉吟道,“本是该如此的,只是最近县中该上计租赋,去年我们回宣平时上计已过,今年。 为父希望能看过上计后再行。 ”
“那,”张嫣微微有些失望,然而与鲁元分别将近一年,平日里还不觉的如何,忽然知晓相见近在眼前,却觉得十分想念起来。
“阿爹。 ”她脱口道,“我先回长安可好?”
“阿母家书也说了,”她道,“阿婆说想我,我早些回去,还可进宫探一探她。 等到太后寿辰近了,阿婆忙起来,未必有时间见我了。 ”
“爹爹若担心我的安危,”张嫣笑靥如花,“我可以多带随人。 从宣平到长安。 一路都是官道,有传舍歇宿。 不会有事地。 ”
“阿嫣,”张敖忽然肃容唤道。
“嗯?”
张敖盯了她一会,道,“你怎么总是不像一般的这个年纪地女孩儿。 ”
“阿爹说哪里话,”张嫣吃了一惊,吐舌笑道,“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还是调皮捣蛋惹您闹心了?”
“都没有。 只是,”张敖叹了口气,“算啦,你母亲也想你的紧,”他垂眸道,“就依你的意思。 家人张础干练,为父让他送你前去长安,路上要小心谨慎些,要听他的话。 ”
“多谢阿爹。 ”张嫣大喜拜过。 得到了允诺,她的心情轻快,眼睛左右张望,觑见父亲案上一卷扎着红缨的竹简,好奇道,“阿爹,这是什么?”
“哦,”张敖不在意的答道,“朝廷刚发下来地邸报。 ”
她解开竹简,看见上面的消息,蓦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元年五月,赵王如意暴病亡,谥隐,无子,迁淮阳王友为赵王。 ”
孙寤拜访宣平侯府的时候,侍女将她引到后花园,远远的瞧见张嫣在湖边拜着什么,湖风吹的她的衣袂翻飞,不知怎么的,有一种很清冷地感觉。
“你们家娘子这是怎么了?”她脱口问道。
“不知道。 ”侍女摇摇头,“早上侯爷与娘子说了些话,娘子从书房出来就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
她于是走近,看张嫣将一卷手迹扔进火盆,刹那间火舌吞没,隐约还能看见上面娟秀的字迹。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张嫣拢了拢衣裳,回过头来,笑道,“我刚才听说,他死掉了。 于是写了篇祭文,想遥祭一下。”
孙寤一时间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良久方道,“生死有命,这也是你无能为力的事情。 还是不要太难过了。 ”
“不。 不是这样的。 ”张嫣激动道,“如果我肯,也许……”
也许什么呢?
也许,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知道一些事情地走向,她其实,所作所为,非常有限。
长乐宫是吕后的天下,无论多么受宠,她在那儿,也不过是一个客人。 她所得到的所有尊荣,说到底,都是吕后给的。 如果她要在那个地方做不合吕后心意的事情,根本不会有半个人听她的意思。
而她在吕后的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她其实并不敢赌。 她之所以一直能得吕后喜爱,不仅仅是因为当年她曾挡在吕后身前为她痛斥高帝和戚夫人,也是因为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吕后面前做合乎她心意的事情。
那么,如果有一天,她违背了吕后的心意,吕后又会如何待她?
张嫣打了个冷颤。
她真的不敢赌。
多年地孤独艰难地生活,将吕后锻炼出一种铁石般的意志,这样地吕后,除了将一对子女看的比命根子还要重要,连自己的孙子,都可以不眨眼的屠杀,何况于她这个外孙女?
而吕后对戚懿的恨太深重,缘于这些年因为戚懿带给自己的所有羞辱与苦难,一朝得势,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吕后对昔日夙敌的报复。
对一个女人最好的报复,就是杀了她的儿子。 因为,没有人比吕后更知道,儿子,是后宫中的女人最大的靠山,与希望。
所以,无论是为了刘盈,还是为了她自己,吕后都不可能放过如意。
所以,就算她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救下如意。
可是无论理由怎么充分,都无法掩饰,在如意的事情上,她无所作为的事实。
“阿寤,”张嫣哭倒在孙寤的怀中,“你不知道,那是个多么漂亮的男孩子,他的心思善良,伶俐通透,可惜,这么年纪轻轻,就不在了。 ”
孙寤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只好掏出帕子为她拭泪,“你的那位朋友若再天有灵,也是不希望见你难过的。 ”
“我们回去吧。 ”
“嗯。 ”
说话间一阵大风吹过来,将盆中灰烬扬起,飘飘荡荡的吹向天际,张嫣回过头张望,不知怎的眼睛又一酸,连忙忍住,转身去了。
“下个月我及笄,想邀请阿嫣去观礼。 还望阿嫣务必赏脸。”
“啊——恭喜寤姐姐了。 只是,我外祖母大寿在即,我不日就要返回长安。 却是不能去了。 ”
“……真不巧。 ”孙寤失望道,“不能在多留几日么?”
“荼蘼她们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两三日后就要成行。 ”
“呀,”扼腕的声音,“那不是连我们腌的梅子都来不及尝么?”
“……会有机会的。 等我再回宣平。 ”
——等我再回宣平。
****************
注:当我查到秦汉的时候就有铁熨斗的时候,简直是惊叹的。
毕竟,这个东西满现代的,不好想象那个时候就有啊。
今天在翻周易,想给刘盈同志取一个字。
事实上我在网上没有找到他的表字。 也许是因为已经是皇帝了,不会再有人称呼他的字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取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需要为他命一个字的。
那么,如果有童鞋知道惠帝的字的话,请告诉我一声。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就从周易里挑一个我喜欢的了。
呼一口气,终于要回长安了哦。 上点粉红票当路费吧。
长相思,在长安。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八十三:重逢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八十三:重逢
长安东郊宽广的轵道之上,远远的扬起风尘,一辆驷马车缓缓从远方行来。
十二三岁的小厮周儿迎上前,揖道,“一路劳苦,请到传舍歇一宿。 ”
中年男子从马背上翻下来,吩咐道,“将马儿牵去喂饱,再将上房收拾出来,我家贵女要歇用的。 ”
这年月,大家贵女单独出行倒是少见,周儿讶异的瞧了一眼停在后头的轩车,车身以玄漆所系,极是宽敞,车后玄色旗帛在风中飘展,上绘飞鱼,和着清脆的鸾铃央央。
不知是哪家诸侯的女儿。
周儿在心中暗忖。
“对不住了,爷,”他麻利道歉道,“若是平日,传舍自然空着上房侯着贵娘子。 只是,您瞧,”他笑的灿烂,“太后寿辰在即,各方诸侯都赶着来长安庆贺,咱们实在是没法子。 ”他放轻了声音,“如今,上房已是为齐王遣送贺礼的使者住着呢。 ”
“没轻重。 ”张础微微愠怒,“区区一个齐王贺使,也值得你委屈我家贵女么?”
周儿陪笑道,“那是。 ”话风一转,“只是这贺使不是一般人,是齐王的小舅子,驷家的公子。 ”
看车上旗帜,这家人不过是诸侯女眷,大汉的诸侯不知道有多少,而诸侯王却只有有名有姓的几个,都是高帝皇亲。
张础冷笑道,“那就更不该了。 驷公子既为贺太后寿。 又如何能让太后的亲外孙女住下等房?”
周儿很是吃惊,迟疑道,“贵女是?”
张础傲然一笑,“宣平侯长女,天子之甥是也。 ”
洗去了一路风尘,张嫣换了寝衣出来,正好荼蘼也端了刚熬好地杏仁粥进房。 张嫣尝了一口,赞道。 “火候正好,入口即化。 岑娘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
“娘子,”解忧推门进来,笑道,“驷公子在外头求见,要不要见一见?”
“不了。 ”张嫣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道。 “我累的很。”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见了也没什么意思。
解忧一笑,出院门对驷钧道,“我家贵女说,驷公子的心意她领了。 只是她刚刚梳洗,不宜见外客,还请公子体谅。 ”
驷钧诺诺应了,转回房中。 方恨声道,“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轻狂什么?等日后……有她好看的。 ”
“公子这话不该。 ”房中谋士摇了摇头,“如今吕太后势大,宣平侯既是她地女婿,虽只是小小诸侯。 明面上也不可慢待。只是,”他的声音透着阴冷,“他们根基浅,若一日那位塌了,也就不除自毁,你又何必在意?”
张嫣自幼有择席地毛病,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着,第二日醒来,天光已经亮的很了。 听得房外有动静,却是传舍送热水进来。 一笑扬声唤道。 “进来。 ”
咔嗒一声,周儿忐忑推门而入。
听老人说。 这位贵女是鲁元长公主之女,当今天子嫡嫡亲的外甥,矜贵无比。
公主的女儿会长的是什么样子呢?他想了一夜,却没有想明白。
甫进屋,他便闻到一阵馥郁甜香,压的不自觉的低下头去。然后听到软软地脚步声,鹅黄衣裳的女孩吩咐道,“将水放在架子上吧。 ”吃了一惊,蓦的抬头,眼前女孩约莫十一二岁,不过和他一般年纪,清艳无双的容色令人目眩神秘。
“傻小子发什么呆?”解忧斥道,“放下水就出去吧。 ”
“呃——”周儿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放下铜盆,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欣喜,不知出于什么因缘,想要讨好这个漂亮的不似凡人的女孩儿,磕巴道,“舍下已经做好早饭了,我给你端上来可好?”
解忧与荼蘼对视一眼,都偷偷笑了,荼蘼没好气道,“我家娘子吃不惯外食,烦小哥费心了。 ”
周儿顿时面红耳赤,尴尬不已,不知进退。
张嫣瞧着他的神情可爱,一笑,执起一边果盘中地新鲜橘果,唤道,“哎。 ”
“嗯?”周儿不知所措的回神。
“这个给你。 ”她将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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