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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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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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娘很好。”吕雉不为所动,淡淡道,“她是我的嫡亲侄女儿,我难道不希望我们吕氏再出一个皇后,延续吕家的尊荣么?”

  她握拳不甘道,“但目前的情况是,连盈儿的储位都未必那么牢靠,我们做长辈的,要想的是帮着他守住储位,而不是为了吕氏未来的荣华短视如斯。你知道,曲逆侯是陛下器重的臣子,一贯小心谨慎,滴水不漏。但若是他做了盈儿的岳父,还能够看的开么?”

  “哥哥放心,若他日盈儿得登帝位,九娘是我的嫡亲侄女,又与盈儿一同长大,汉宫中,绝不会亏待于她。”

  汉十年夏四月,皇后吕雉奏请高帝,欲为太子盈择亲,曲逆侯次女侯秀外慧中,修懿静好,堪为太子妇。

  神仙殿中,高帝箕踞坐于榻上,愁眉不展,呆坐出神。

  “陛下,”戚懿早已换了一身夏衫,轻薄姣好,坐在刘邦身侧,慵懒道,“她爱为太子结哪门亲就结哪门亲,值得你这么伤神?”

  高帝怔了半响,苦笑道,“爱姬啊,你若不指着如意来日能当太子,自然可以这么说。可是如今——如意日后的路越发逼仄啊。”

  戚懿狐疑问道,“陛下此话何意?”

  高帝起身,“陈平是大汉功臣,智谋出群,他若做了盈儿岳父,难道会不力保盈儿储位?”

  “那,”戚懿慌了神,“陛下赶快下道旨,不允这门婚事。”

  “理由呢?”高帝摊手无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他们两情相悦,又由太子母后提出,而吕家也退避,朕还要顾着曲逆侯的体面,怎么能没有半分理由的拒绝?——可恨如意还不够大,而张良或是萧何家又没有适龄的女儿,不然为如意先订着一门亲,也比如今这样好些。”

  “我可不管这些。”戚懿大发娇嗔,痴缠道,“陛下,你答应我妾的,要罢黜太子,改立我的如意。君无戏言,您可不能让天下人笑话。”

  “好好好。”高帝无奈应允道,“没奈何,只得先压一压这门亲,提前将这事办了。”

  夜深沉,神仙殿廊下点起了一盏晶莹剔透的桃花灯。

  吕雉一夜未眠,听得殿外跸声响起,皇帝銮驾从神仙殿出来,径直去了前殿,不由苦苦一笑。

  “皇后。”苏摩小心唤道。

  “我没事,我没事。”吕雉喃喃道,瞧着殿外一点一点透进来的天光,“这些年,也都习惯了。”

  “苏摩,取我的皇后命服来。”

  她穿了庄严肃穆的皇后命服,梳大手髻,在流水般的宫人行礼中,踏入前殿东厢。“皇后娘娘,”中常侍弯腰轻声禀道,“陛下正在大殿中举行廷议呢。”

  一壁之隔,刘邦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太子不贤,朕欲废之改立赵王。”

  这些年来,他虽然明里暗里冷淡皇后,疼宠赵王,似有易储之志。却是第一次在廷议之上正式提及。廷下一时大哗,立时便有数名众臣起身奏禀,“陛下,此行不可。”

  大殿之上,高帝与群臣争议不休,一时之间声音喧哗,场面僵持。曲逆侯陈平冷眼旁观,暗叹了一声,起身欲进言,刘邦却摇手冷道,“曲逆侯不必再说,——朕知道你马上要做太子的岳父,欲为太子进言,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储君人选乃国事,不可因家事废之。”

  话音未落,忽听得一个声音铿锵道,“陛下,臣与太子无亲,臣亦以为,此事,此事万万不可……不可行之。”

  是御史大夫周昌。

  “为何?”高皇帝气怒问道。

  皇帝虽气怒,周昌此时也不平静,他天性不善言,情绪一激动便口齿不清,此时激怒之下,愈发结巴,硬邦邦道,“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

  高帝见众意终不可违,叹了一声,作欣然而笑,暂时不再提起易储之事。

  廷议既罢,吕雉拜谢周昌,道,“没有周大夫,太子便几乎真要被陛下废了。”

  周昌慌忙回礼道,“此乃臣应尽之义,不敢受皇后娘娘此礼。”

  “太子现在何处?”吕雉踏入东宫。

  “参见皇后。”满宫宫人尽拜道。“殿下将自己关在寝殿之中,不肯出来。”长骝忧心忡忡的拜道,“皇后娘娘,你开解开解殿下吧。”

  吕后推开寝殿铜门,踏进来,走到儿子面前,唤道,“盈儿。”

  “母后。”刘盈终于见到母亲,心安定一些下来,拉着吕雉的袖缘,满眸伤痛,问道,“我便真的这么让父皇不满意么?”有些空茫。

  “瞧你那点出息。”吕雉一口气哽不上来,恨铁不成钢的斥道,“怪不得你父皇总说,你不像他。东西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自己努力去争取。若是有人想抢你的东西,”她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丝煞气,“你便杀了他。”

  刘盈微微一凛,牵着母亲的手便松了开来。

  “母后时常跟你说,你总是不信,”吕雉扬声道,“偏认那小兔崽子是你弟弟。他要真心拿你当兄长,会觊觎你的储位?盈儿,”她放缓声音,抚慰着刘盈的面颊,“母后不会害你,着偌大长乐宫,除了母后,没有一个人真正为你。”

  “母后将为你聘下曲逆侯之女为太子妇,待到你成了昏,来年,再为母后生个大胖孙子。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不好么?”

  “瑚儿?”刘盈怔了一刻,苦笑道,“果然,儿臣的一举一动,母后都清楚。”

  “母后是为你好,曲逆侯是大汉重臣,你娶了他的女儿,朝堂之上,他自然会为你谋算。”

  “可是,”刘盈深深厌了道,“我若娶陈瑚,便只是因为我想娶她。”

  “有什么区别么?”吕雉无谓道,“到头来,娶的还不是同一个女人?”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四十九:聘女

  经廷议一事,刘邦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他虽为天下至尊,这太子的废立,却不是自己随意想要如何就可以的。而经今日廷议之后,自己的老妻宠妾,争斗算是端上了台盘,再也不能善终。若他日如意终究不能为帝,自己故去后,戚懿母子将遭受什么下场?

  思及此,刘邦不由打了个寒噤。

  “陛下可有忧心之事?”符玺御史赵尧佝偻着腰上前劝道。

  “然。”高帝苦笑道,“朕心之忧,汝不解也。”

  “陛下其他的心思微臣不敢揣度。”赵尧将双手拢于袖中笑道,“陛下此时的心事,微臣却自问能揣摩一二。陛下可让臣猜之否?”

  高帝笑道,“有何不可?”

  赵尧进请问道,“陛下所为不乐,是否是因为赵王年少而戚夫人又一直与吕后有隙?”

  高帝微微惊奇,瞧了他一眼,道,“是这样一回事。朕心里实是担忧,却不知道当如何定计。”

  赵尧笑道,“臣却有一计——陛下可为赵王置一位忠直能干的丞相,让皇后、太子以及群臣都有所忌惮。”

  高帝将朝中臣子思索了一遍,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群臣中,有谁能当此重任呢?”

  “御史大夫周昌,其人坚忍质直,自吕后、太子及大臣皆素敬惮之。可也。尤其,”赵尧一字一字轻声道,“周昌曾力保太子,对吕后母子有恩。”

  高帝大喜道,“善。”乃召周昌,徙御史大夫周昌为赵相。

  赵相既行久之,高祖持御史大夫印弄之,问众人道,“谁可以为御史大夫者?”孰视赵尧,笑道,“除了赵尧,还能有谁呢?”于是拜赵尧为御史大夫。

  春三月,辛丑日,为太子盈聘陈家女瑚为妇。

  “怎么可能?”曲逆侯府中,陈瑚在众人簇拥中错愕的睁大了眼睛,“我又不认识什么太子,好好的,怎么会聘我为太子妃?”

  “可是,府里人都这么说。”香覃期期艾艾的说着,“夫人刚接了旨意,开心的不得了。侯爷又入了宫还没有回来。”

  陈瑚心烦意乱,欲做任何事而不得,想要问个人,却才想起,连吕公子的名字家址都忘了问。想起那个笑容温暖的少年,衣着谈吐都不是凡品,应该也是权贵人家——可是再权贵能权贵过天家?芳心霎时一片荒芜,几乎要落下泪来。

  “二娘子,你不要哭啊。”香覃慌忙劝道。

  “我想出去走走。”陈瑚揩了泪,淡淡道。

  “二娘子,”侯府大门上,老管家拦着车驾劝道,“二娘如今身份不同,不能再随意出门……”

  陈瑚如何肯听这样的话,抖起藤鞭向来人门面扫去,老管家吓了一跳,连忙向边上躲避,好在二娘女儿家,鞭子挥的不够劲道,他在心中祈道。回头再看,车马已经是走远了。

  “陈娘子,我们要去哪里?”车夫在前面驾辕问道。

  “我也不知道。”陈瑚茫然道,“随便在长安城里走走吧。”

  车夫抖了抖缰绳,稳稳的驾着车,沿着章台街一直向安门慢慢驶去,刚过了武库,忽听得车中女子掀帘急急道,“去长乐宫门那儿。”

  她想早一些问爹爹,自己为什么好端端无缘无故的成了这个太、子、妇?

  “诺。”车夫应了一声,“可是二娘,咱们已经快要到西阙了。你是要去西阙还是北阙?”

  “不用了。”陈瑚淡淡道,放下手中帘子。

  她看到了张嫣。

  在侯府煊赫门庭之外,一辆铜壁安车缓缓停下,脑上梳着圆鸦髻的清丽女孩跳下车来,身边依偎着贵妇人的手,那妇人二十余岁年纪,面容不见得多漂亮,但一身锦绣华裳,雍容清雅。

  张嫣其时正站在自家门前,仰首与母亲说笑些什么,余光瞥见街对门跳下车向这边走过来的陈瑚,愕然了一会儿,讶然道,“咦,瑚姐姐,怎么会来我家这儿?哎呀,不对,”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掩口笑道,“我改改口叫舅母了。”

  “阿母,”她拉着鲁元的衣襟,眨眼道,“这位就是曲逆侯家的二娘子,瑚姐姐了。”

  鲁元闻言停下脚步,她作为吕皇后亲女,太子胞姐,自然知道吕皇后为子聘陈家女的始末,此时认真打量着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弟妹的美丽少女,暗赞了一声,果然是容颜歆雅,神清骨秀,倒也配的上自己的手足。

  只是,她暗暗皱眉,为何这位即将成为大汉太子妇的少女面上一片伤感难过?

  “陈娘子这是什么意思?”她声音清冷,不悦道,“莫非不满意我弟弟么?”

  “不是这样的。”陈瑚弯唇欲笑,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蓦地红了眼圈,弯腰对张嫣道,“阿嫣,我可能,我可能,做不了你的舅母了。”

  “嗳,为什么?”张嫣讶然。

  “因为,因为,”陈瑚落下泪来,“今日里陛下命人来府上传旨。”

  “嗯。”我知道啊。

  “说,说聘我为太子妃。”

  这我也知道呀,有什么问题么?

  不对,难道——

  张嫣越想越是狐疑,抬头与母亲对视一眼,终于指着自家侯府大门小心翼翼问道,“瑚姐姐,你知不知道这儿是哪儿?”

  陈瑚没好气道,“知道啊,宣平侯府么。那么大的牌匾,我又不是看不见。”

  “那你又知不知道,”将手指弯回指向自己,继续小心翼翼,“我姓什么?”

  “知道啊,你姓张。”如意那个小子在车中叫过。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和我阿母这是刚刚回家?”张嫣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瑚恼羞成怒,“你又没有说过,我怎么——”

  她忽然哑口。

  宣平侯张敖,是何许人也?

  他是赵王张耳之子,于汉三年尚鲁元长公主,之后不久继任赵王,为大汉首屈一指的异性诸侯王。却与去年因涉嫌“谋逆”被罢了王位,黜为宣平侯。

  那么,他的女儿,是什么人?她喊作舅舅的,又是什么人?

  “你,你……他,他……”陈瑚期期艾艾,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错。”

  鲁元面色已经回暖,在一边瞧着有趣,含笑接过话来,“阿嫣喊做舅舅的,就是本公主的同胞弟弟,大汉太子刘盈。”

  一针见血的答案。

  一时间,陈瑚羞愧的几乎背了气去。

  瞧瞧,她究竟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个儿心上人的姓名,身份,人家实现了他的承诺,明媒正娶的来迎娶她,她却懵然不知,错为喜讯而伤心欲绝,居然还找上人家的外甥女儿来诉苦,在大街上哭的没有分寸形象。

  最要紧的是,她居然丢脸丢到了太子长姐,鲁元长公主面前。

  陈瑚脸乍红乍白,一言不发,转身走回自家车前,板着脸吩咐回府,御人驾车转头,沿着章台街向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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