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她轻轻答道,拉着刘盈的袖子,道,“持已,你再听我说句话么。 ”
“你可是担忧若让了步,千年之后青史上的名声不好听?”
刘盈便怔了怔。
说实话,他本来的确是在与阿嫣争执母后之事,到了后来,却渐渐的将心思转到阿嫣身上,反而将审食其之事忘记。
“秦国曾有宣太后芈八子,也曾在夫君故后养过面首。 昭宣王不以为意。 百年之后,如今咱们提起秦昭王,依旧只觉得他是个洒脱的明君而不是非议,只要陛下能够做一个明君,则这些宫闱私事,不过是小节耳,大可不必太在意。 ”
小节么?
他牵唇笑了下,“天气冷,你还是回寝殿吧。 ”
“嗯。 ”她柔逊点头。
皇帝御驾深夜离开,仪仗不免有些意外。 待到一切俱妥,刘盈登上御辇之时,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阿嫣站在殿前,北风吹的她的衣襟翻飞。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傻孩子。
一瞬间,他的眼底有一些酸涩。
他要怎样,才能真正留住阿嫣呢?他开始仔细为阿嫣安排后路。
他在未央宫一日,自然可以扶起阿嫣,令阿嫣无忧。
但若他真的一朝身故,阿嫣为嫡后,若膝下无子,他再怎么认为礼法为重,庶子当重嫡母,也不会当真认为礼法能够切断孩子与生母的联系。
到时候,一个年轻位重的嫡母太后,以及微薄的生母,他设身处地,如果是他处在那个位置,他心目中的权秤,会渐渐的偏向哪方?
若是,如母后当初的提议,杀母留子。 不成。 刘盈刚开了个头就立即否定掉,不要说那样太过阴刻自己做不出来,终究纸包不住火,若那孩子日后知道实情,将一腔怨恨放在阿嫣身上,阿嫣又何堪承受?
他左思右想,竟无法为阿嫣安排一个稳妥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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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就这样。 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考完了再修改。
泪奔,今晚头悬梁锥刺股去。
熬夜复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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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意外,明日依旧一更。 加更10号奉上。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三:窦氏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三:窦氏
“所以,一切尘埃落定了?”
长乐宫中,吕后赏玩着一株梅花。 那是林虑县上贡的一株奇异品种,一株枝桠之上,可共开红白两色梅花。 去岁,林虑县令将之献给皇帝。 刘盈愿母亲在每年冬日晨起之时都能看见这株梅花,于是最终将它植在了长信殿中。
冷冬时分,梅花开的烁烈烈的。 张嫣闻着其冷冷梅香,笑道,“其实,太后本来就不必这么担忧的。 陛下本来就没有坚持要杀审大人的心。 否则怎么会张释之调出廷尉已有数日,陛下却一直没有下诏书处置审大人。 ”
“只是,”她脆生生道,“他毕竟是皇帝,这次折腾出这么大阵仗,最终就这么草草收场,面上一定挂不住。 所以委屈审詹事在廷尉再住几个天,太后就给他个台阶下吧。”
“那就好。 ”吕后吁了口气,终于为情人安下心来。 转首望着外孙女近在咫尺青春姣好的侧颜,神情微妙,“阿嫣此次能帮阿婆说动陛下,果然长大了,能干了呢。 ”
“其实阿嫣没什么功劳的,”张嫣抬头殷殷道,“太后真要谢,倒不如谢谢张释之大人。 陛下本不是刻薄寡恩之人,若是初时正气郁之时,只怕真的会即刻杀了审詹事。 但既然被张大人挡下了这么久,他渐渐冷静下来,想起审大人昔年旧谊,本就已经有些犹豫不定。 阿嫣乘机说话,这才能见效。 ”
“说到底。 ”她笑盈盈的道,“太后是陛下亲母,陛下责审食其,是因为爱护太后,最后放过他,也是因为爱护太后。 母子之心拳拳,阿嫣才感动呢。 ”
这话说地很能抚慰吕后的心。 于是她便低低笑了,忽然想起来。 道,“十五是个好日子,不如趁着那日,你与陛下把洞房给补上吧?”
“呃,太后,”张嫣嗔道,“咱们不是说好两年为限么?这小半年都不到。 你怎么又催?再说了,”她低低道,“陛下不打算配合,我一个女孩子,能怎么办?”
你自己床事谐了,不用也拉着我一块吧。
“傻孩子,敢情你就一直等着陛下主动亲近你?”吕后恨铁不成钢的戳她的额头,“这种事本来就是双方的。 陛下也许只是顾着长辈的面子,不好意思拉下脸亲近。 你呀,就自己主动点。男人么,都是艾慕色相的。 ”拉着张嫣地手转了一圈,“我的小阿嫣长地这么美,陛下又对你有情。 你只要稍稍暗示一点,不怕陛下不顺水推舟。 ”
“太后,”张嫣张口结舌之余,忍不住忆起那一夜自己与刘盈身躯相贴的场景以及血脉贲张的感觉她,忽然有一点口干舌燥。
傻蛋持已,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每一次,我觉得进了一大步,转瞬之间,你却又后退了好远。 我就真的这么洪水猛兽。 让你避之惟恐不及么?
“太后娘娘,”吕伊从廊上转过来。 笑禀道,“挑选出来的那些良家子已经侯在外头了。 ”
“好。 ”吕后点点头,“我这就出去看看。 ”
“太后挑选良家子做什么?”张嫣猛然一惊,很有危机感。
“不是送给陛下的。 ”吕后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忍不住失笑道。
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一心系在盈儿身上地傻孩子。她暗暗道了一句,于是终于能够安下心来。
“那些都是我在长乐未央两宫之中挑选出来的身家清白的宫女,打算给那些在封国逍遥自在的诸侯王送去。 ”她眼神微转凌厉,“咱们母子三人在长安总不安神,总得给他们点提醒,让他们时时记得是汉家的臣子才是。 ”
“你也跟我一同去看看吧。 ”吕后道,“你到底是中宫皇后,陛下此时又有心要削藩,对这些宗室藩王,你也要心中有个数。”
“诺。 ”张嫣轻轻应道。
只要不是送给刘盈的,其他的,她都是很好说话的。
只是,她跟随吕后地步履微微有点停顿,按理说,吕后赠送各位先帝皇子诸王一些良家子*女,不过是微末小事。 她却总觉得有些熟悉,其中应有一些关窍之处,自己却一时间忘记。
建始殿中,数十个素衣青襦的良家子殷殷拜道,“婢子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身段柔软而声音清靡,俱是有司挑择上来的十四五岁身家清白容貌娟秀的女子,一眼望下去,也颇有一些动人之处,小家碧玉,楚楚可怜。
“都起来吧。 ”吕后淡淡道。
“诺。 ”
她们应声抬头,面上都带了些茫然的欢喜。
张嫣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时代,女子太没有地位,若没有父兄庇护,则不过如她们一般,被当做赠送给一个男人的礼物,随波逐流地翩跹在命运的浪潮之中。
但是这又如何?她作为封建贵族利益享有者,根本不可能为了她们而说一句话,
而且,有些事情太根深蒂固理所当然,就连她们自己,也默认这个事实,就算她真的为她们说话,她们也未必领情,反而会觉得自己奇怪吧?
还好,自己足够幸运,有疼爱自己的父母,爱护自己的吕后,以及,刘盈。
张嫣忽得听到殿上一声小小惊呼,被分配去代地的宫女之中,有一位圆脸少女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会受到如此对待一般。
吕后不免皱了皱眉头。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失态。 连忙跪拜祈命,神情惶惑。
“太后”张嫣抢在吕后开口之前,脆生生道,“我瞧着这个女子,也不是有心的。 ”
“哦?”吕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张嫣起身,走到少女身旁,柔声问道。 “你叫什么?”
少女战战兢兢的拜道,“回皇后娘娘的话。 婢子姓窦,名叫漪房。 ”
“好名字。 ”她赞了一声,仔细打量了窦漪房一眼。
身高中等,容貌娟秀,但也不算特别出色,意韵有些娇怯,也许。 有地男子偏好这种调调。 唔,她地眸光移到窦漪房的裙裳之下地双足。
窦漪房有些不安,不由自主将白叠布鞋缩了缩,只露出了一个浑圆地鞋头。
唔,倒是有一双很漂亮的足。
张嫣想。
她回头盈盈笑道,“我瞧着她挺得眼缘地。 向阿婆求一个情,你就恕过这次吧。 ”
“唔。 ”吕后有些奇异,阿嫣很少这么亲近旁人。 但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她并不放在心上,便笑道,“阿嫣你若是喜欢,不如我将她送到椒房殿,再挑个旁的给刘恒那个小子。 ”
窦漪房微微抬头。 眸光中染上了一抹期盼的色泽。
“君子不夺人所爱。 ”张嫣笑笑道,“没准儿代王爷见了窦小娘,喜欢的不得了,成尔佳缘。 若是我在这儿将她留下来,岂非是我的罪过?”
窦漪房的眼睛便又黯下来。
“尽贫嘴。 ”吕后笑道,不以为意,“好了,既然阿嫣你求情,这次就算了吧。 你们都退下吧。 ”
一众宫人们轻轻揖拜,娇声道。 “诺。 ”
陪着吕后用了午膳。 张嫣这才回到未央宫,刚刚换下衣裳。便听宫人来禀道,“丁八子求见。 ”
张嫣应道,“让她进来吧。 ”
丁酩入殿地时候,看见张嫣穿了一件白色冰纨深衣,将一头青丝用一根发簪随便挽起,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除了衣料华贵之外,不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倒像是长安候家无忧无虑的深闺贵女。
她掩眸规规矩矩的拜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
“免礼吧。 ”张嫣笑道,“丁八子今日前来见本宫,有事么?”
“是这样的。 ”丁酩絮絮道,“王八子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 又因失了陛下欢心,清凉殿的日常供奉不提,连太医都不大在意诊治她的病。 昨日臣妾去清凉殿看她,见她已经瘦地一把骨头,面黄枯瘦,妾与清凉殿王八子从陛下在太子潜邸之时便追随在陛下身边,不免有些可怜,想请皇后娘娘垂怜,命太医前去诊治。 ”
张嫣眨了眨眼,似笑非笑道,“若真有此事,未央宫中如此,是本宫的失职。 丁八子心善,倒是很恋旧情。 ”
“不敢当。 ”丁酩忙推辞道,“宫中人踩高看低,本就是常有的事情。 这哪里干皇后娘娘的事。 ”
张嫣笑笑,吩咐道,“荼蘼,遣人去太医署传本宫的意思,让高柘去医治王八子,务要尽心尽力。 ”
高柘是淳于臻去后,太医署中最年老医术最高的大夫。 丁酩连忙拜道,“臣妾代王姐姐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
这个丁酩,张嫣望着她告退地背影,沉吟道,果然是八面玲珑进退有据,却也滑溜的让自己抓不住把柄。 但因她谨慎行事,从没有挑战自己的底线,她便也没有随意为难人的恶习。
最让她心忧的,还是刘盈,她恨恨的踢了踢漆案。 躲吧,躲吧,我看你能躲我一辈子。
“哎哟,”她惊呼一声,刚才那一脚踢的太用力,脚趾很有些疼。
“娘娘。 ”荼蘼啼笑皆非的过来,替她揉散了疼痛,嗔道,“这漆案哪里得罪你了,你跟它过不去。 ”
她没脸答话,只得在心里又将这笔账记在刘盈身上,来日必要讨还回来。
按祖制,毎个月的月初,月末,及月中三日,皇帝都在中宫留宿。 刘盈再次踏足椒房殿的时候,已经是春正月。
瞧见阿嫣幽怨地模样,他不免有些愧疚,咳了一声道,“阿嫣,前些日子张偕来了书信,他近日在雁门与匈奴零星打了几场仗,都是大胜。 ”
“唔。 ”张嫣应了一声,继续瞪她,口中不以为意道,“燕隐做事有分寸地。 ”
“还有,上个月,吴国翁主在雁门产下了一个儿子。 ”
“真的?”张嫣霎时间眼睛亮了起来,雀跃问道,“叫什么名字?”
“才一个月呢。 ”刘盈失笑道,“还没有命名,只是取了个小名,叫于归。 ”
“于归?”张嫣念了一遍,笑盈盈道,“嗯,有那么一对漂亮地父母,小于归一定生的很可爱。 ”
刘盈的眸光忽然黯下来。
其实,他说,找不到一条能够妥善为阿嫣安排的后路,那是自欺欺人。
那条最安稳最简洁的路,其实一直都存在在那里。
嫡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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